周云理把绳子的另一端拴在自己腰上，用力打了一个死结：“你别瞪我，瞪我也没用，一会儿你忙着拧气球，我忙着收钱，万一谁趁乱把你抱了去，我哭都没地方哭。”

想起自家精神瞿烁的老爹，周云理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要是把舟舟弄丢了，不说他姐姐姐夫，就说自己亲爹都能把他皮剥了。

这件事实在没得商量，舟舟也不做无用功，还是挣钱要紧。她气鼓鼓地嘟着嘴，像只小金鱼，手下却一点儿都不含糊，接过舅舅打好的气球，两下三下就拧出一只气球小狗。

甥舅俩配合默契，一个打气球一个拧气球，没过多久舟舟就被彩色的气球淹没了。

数量再多就拿不下了，舟舟及时停了手，把气球分门别类地放好。

气球小狗放在他们找隔壁卖饮料的大叔要来的纸板箱里，鲜花手杖和花朵帽子由于过于复杂，不确定有多少人会买，都只做了一个作为展示。

舟舟头上带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帽子，手持鲜花手杖，活脱脱就是他们这个摊子行走的招牌，一来就吸引了路人的眼球。

一个上身穿着白色短羽绒服，下半身穿着黑色短裙和紧身裤的年轻女生挽着她男朋友的手走过来。

这么多年做小生意的经验早就让周云理练出了眼力劲儿，看这对年轻男女都穿着时髦，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立马热情地招呼到：“帅哥美女，要不要卖个气球玫瑰花？”

舟舟手里那个鲜花手杖做成了玫瑰花的形状，粉色的气球充当花朵，绿色的气球充当花萼和枝叶，搭配起来有趣又好看。

舟舟也恰到好处地助攻了一把，把玫瑰花手杖递到年轻女生的面前，扬起小脸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姐姐长得和玫瑰花一样好看、一样可爱，姐姐要不就买一朵吧，一点儿也不贵的。”

大人们很难对乖巧可爱又不闹腾的孩子产生抵抗力，年轻女生果然心动了，问起了价格：“多少钱一个？”

关于价格，舟舟和周云理前几日就商量好了。

定价方式非常粗暴，用了几个长条气球就是几块钱。像气球小狗只需要一个长条气球，就是一块钱，鲜花手杖是三个气球就是三块钱，花朵帽子要五块钱。

听说只要三块钱，年轻女生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小钱包，递过来三张一元的纸币。

周云理把三张纸币放入他带来的一小叠零钱里，用橡皮筋困成一捆。舟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接待客人的职责，笑着把鲜花手杖递给女生：“姐姐慢走哦！祝姐姐天天开心！”

“小舟舟，你可真厉害。”周云理惊讶地捏了捏舟舟的鼻尖，他虽然知道自家外甥女嘴甜，但没想到对着外人也一点儿不怯场，把客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舟舟半点亏也不肯吃，笑嘻嘻地伸手捏回去：“舅舅也很厉害，一下子就把客人招呼过来了。”

意识空间里的祝昭和阿尘满脸骄傲地击了下掌，开玩笑，舟舟可是经过他俩专业培训的！

卖东西不仅要东西好，还要会吆喝，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又有多少不知情的人会特意为了买酒找进巷子里？

很多时候买这些小零食小玩具都不是客人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多半只是一时冲动。卖家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犹豫的关键时刻推一把。

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两位“家长”，在做好决定要卖气球之后就把舟舟叫进空间给她上小课。

三人玩起了过家家，祝昭和舟舟扮演卖家，阿尘扮演各种身份的客人。祝昭把面对不同身份的客人应该说什么话一股脑地全教给了舟舟，甜言蜜语在祝昭口中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故而今天实战的时候，舟舟一看到客人的身份，就知道该用什么话术，半点不带考虑的，她早就在二位“家长”的魔鬼特训下形成条件反射了。

有了开门红，之后的事情就要顺利得多了。

上午的临江广场虽然人流量很小，但他们这个小摊子还是陆陆续续迎来了十几位客人。

舟舟在没有客人的空闲时间里又做出了几个鲜花手杖，上午好几位小客人别的不要，就看中了这个，等下午人一多，要买鲜花手杖的人或许会更多，当然要及时补充库存啦！

到了饭点，周云理本来要带她去吃饭的。舟舟却害怕他们一走，东西会被人拿去，提议她留在这里看摊子，周云理去附近的面馆买两碗面回来。

周云理当然不乐意，摊子上的东西再金贵，能有眼前这个宝贝疙瘩金贵？他请求旁边卖饮料的大叔顺便帮忙看下摊子，他一会儿给大叔带点吃的回来。

大叔乐呵呵地应了，在这个广场上做小生意，虽然免不了有竞争，但还是相互扶持居多，你帮我看下摊子，我帮你拿下东西，但凡开口没有不应的。

*

易清县的人爱吃面，每到早晨都能看见端着面蹲在学校门口吃的小学生。因此街上最多的就是面馆，走个十来步就能遇到一家。

周云理抱着舟舟在街道上走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了路边开着的面馆，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要不要进来看看想吃啥子？面条、抄手、盖饭都有。”

周云理在店外站住了脚，没有直接进去，他要仔细观察一下店里的环境卫不卫生。

虽然他这人平时看着不着调大大咧咧的，实则粗中有细。舟舟前段时间才因为饮食问题病了一场，入口的东西自然要更加精细，不干净的东西哪里敢给这位小祖宗吃？

舟舟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也探出小脑袋好奇地跟着看。

祝昭和阿尘倒是明白周云理的用意，两双眼睛化身为扫描器，透过屏幕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着这家面馆，试图找出任何一个卫生不符合标准的地方。

易清县的面馆喜欢把煮面的台子大大方方摆在店门口，让过路的人都能看见，这家店也不例外。老板娘系着围裙站在煮面的大锅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手也还算干净。

锅里的水一直沸腾着，台子上装着配料的小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虽然地面有点油腻腻的，但这也没办法避免，面馆油烟大，就算拖得再干净，过不了一会儿又会沾上油渍。

老板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前这个小哥实在古怪，要吃面的客人会直接进店吃，不吃面的客人会直接走掉，他站在这里是什么用意？难不成是监管部门来检查卫生环境了？

好在周云理对店里的环境还算满意，他收回了锐利的目光，问舟舟的意见：“中午想不想吃面？或者吃抄手？”

“嗯……那我吃抄手好了。”舟舟歪着头想了想，给出了答复。他们是要挣钱的人，不能耗费太多时间在吃饭上头，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周云理抱着舟舟大步走进面馆，环顾四周选了一张最干净的桌子坐下：“二两燃面，一两三鲜抄手，就在这里吃。再煮二两燃面打包。”

“好，马上就来。”光吃面太干了，老板给他们打了两小碗海带汤来。

燃面是叙城特产，舟舟第一次吃的时候十分好奇，为什么叫燃面？

祝思来当时解释道，因为最正宗的燃面油重无水，能用火点燃，所以叫燃面。

但现在大家大多都不喜欢吃得那么油腻，所以现在面馆卖的燃面大多都是按照当地人的口味稍作改良，所以点不燃并不是因为不正宗。

舟舟用手托着下巴看老板娘在大锅前忙碌。

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老板娘根本用不着称，随手抓起一把水面，稍微掂量了一下就扔进沸腾的水里，同时扔了几根豌豆尖下去。

不必担心分量不够，虽然煮面的人没用称，但吃面的人心里都有杆秤，大家都是吃着燃面长大的，有没有缺斤少两看一眼就清楚，在这种地方耍小心眼的店是开不长的。

过了几分钟面煮到断生后，老板娘拿起一个竹编的笊篱，川省话叫漏勺，把面从水里捞起来，甩干上头沾的水分，利落地倒了一半在盘子里，一半在纸盒里。

老板往上头舀了一勺芽菜、一勺花生、一勺酱油和几勺辣椒油，撒上嫩绿的小葱、味精，打包带走的那碗害怕会坨，老板索性把面拌好了，而装在盘子里的那份直接给周云理端了上来。

这边的习俗，老板多半不会帮你把面拌好，都是自己拌，周云理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把面挑匀，燃面的香气一股脑地涌进了舟舟的鼻子。

周云理为了让小丫头眼馋，还特意把面挑得高高的：“想不想吃呀？可惜放了辣椒你不能吃哦。”

舟舟哼了一声，才不理会他这个幼稚的行为，她有抄手可以吃。

简单解决掉午饭，周云理和舟舟又回到了他们的阵地上，把那碗打包好的燃面交给隔壁大叔后又开始忙自己摊子上的事。

舟舟困得很，靠着周云理打了个盹。随着时间渐渐接近两点，广场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尤其是被大人带着出来玩耍的小孩子，特别多。

目标客户出现，舟舟一扫睡意，又开始精神抖擞地当她的小老板。

都不用特意吆喝，舟舟头上那个带着花朵的气球帽子就吸引了无数小孩子注意力，他们纷纷把大人扯到摊子前：“我要买这个！”

这一下午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送走了一位又一位客人。

祝昭和阿尘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吃着零食看他们忙碌，到后来已经被蜂拥而至的客人给弄得麻木了，眼神空洞地数着今天客人的人数：“225，226，227……”

*

周六周日从早忙活到晚，舟舟和周云理都是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家的，吃完饭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算到底挣了多少钱。

等到了下周一从幼儿园回来之后，舟舟迫不及待地拉着小舅舅去房间数钱。

周云理还是很尊重舟舟，既然是两个人一起赚的钱就只能两个人一起数，所以连他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但那天带去的长条气球几乎用完了，应该挣了不少吧。

周云理掏出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那天薄薄的一叠已经变得很厚了，他公平地把钱分成两堆，一堆放在舟舟面前，一堆放在自己面前，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开始数钱。

五分钟过后，舟舟发出了土拔鼠尖叫：“居然挣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