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瑛知道这个弟弟从来就不是什么安份人，在外头做小生意难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竟然耍心眼耍到她跟前来了！

她柳眉倒竖，厉声责问：“你骗骗外人也就罢了，连我这个亲姐姐也要骗？”

从周大娘口中听得此事，周云瑛起初是怒火冲天，但在祝思来的劝导下她又想了想，如果这门小生意真能赚钱也没什么不好，或许能解家中困局。

她和祝思来两人私下算过，虽然不知道周云理和舟舟卖的是什么气球，但一个气球的成本顶天了也就几毛钱，卖个一块两块至少能翻一番，大大的有赚头。

他们也去临江广场玩过，根据广场上的人流量，大致推测了一下舟舟他们的气球摊子能有多少客人。

再根据气球普遍的成本和卖价进行估算，得出的结果就是——靠卖气球起码一天能挣到三、四十块钱！这还是纯利润！

周云瑛和祝思来都可耻地动心了，想要从周云理这里探听到第一手消息，如果可行的话他们也去别处摆一个一样的摊子，也能多点进项。

偏偏周云理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手，张口就说只能挣点零花钱，周云瑛岂能不怒？谁家孩子一天能得到这么多零花钱，这是连她都瞒着呢。

周云理见事情败露，连忙斟茶倒水捶背揉肩，伏低做小的讨好手段来了个全套：“哎哟，姐姐，我就知道我这点儿小伎俩瞒不过您老人家。”

“少废话，到底挣了多少钱？你老实说。”周云瑛怕他有顾虑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对外头说，也不会惦记你们两个的钱，你的那份，舟舟那份，谁赚来的谁拿着。”

周云瑛想着这桩生意是周云理主导的，他带着舟舟也帮不上太多忙，分舟舟个十来块就算很照顾她了。这点钱也算不上太多，让舟舟拿着也没关系，反正她不会乱花钱。

周云理是个仗义的人，他倒不是真想瞒着周云瑛，但他也担心万一周云瑛知道了，让舟舟把她那份上缴了怎么办。

上个周末加上今天，在这三天里，不说风里来雨里去，但好歹也是在广场上从早站到晚，舟舟不喊苦也不喊累，让周云理越发心疼，不忍心看她颗粒无收。

所以他起初才咬紧牙关一点口风都不曾漏。

得了周云瑛的保证，周云理放下心来，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个数字。

周云瑛猛地一抬头，讶异地看着周云理：“你说多少？”

周云理以为她没听清，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喊到：“一千八百！”

周云瑛只觉得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把她惊得恍恍惚惚，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舟舟深得祝昭的教导，明白财不外露这个道理，扯着舅舅的裤腿让他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了。

周云理仍嫌带来的震撼不够，又把他们甥舅二人商量好的分成结果告诉了祝思来和周云瑛。

还贴心地隐去了商量的细节，免得舟舟口中教她“做生意的人”暴露，只是说在前期的准备工作里，舟舟占了大头，所以分成也要占大头。

夫妇俩原本就激荡不已的心更是猛烈跳动起来，为人父母的还在为家里的开销发愁，家里三岁半的小女儿已经弯道超车，光是三天的收入就顶父母两个月的工资。

他俩看舟舟的眼神就跟看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的孩童一样，满眼都闪着金光，自家女儿，当真是家里的大宝贝！

看夫妇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再也没理由反对舟舟和周云理卖气球的生意了，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尤其是如今的舟舟家，格外缺钱。

意识空间里的祝昭和阿尘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周云瑛和祝思来可是舟舟的法定监护人，要是他们俩铁了心不准她做生意，周云理也没辙。

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平解决简直再好不过了。

但周云瑛慈母心肠发作，不忍心让小女儿这么劳累，主动提出：“云理，要不明天卖气球，我和思来跟着你去吧，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我担心舟舟会累着。”

“我也是这样想的。”祝思来担心女儿的身体，“我和你姐姐去帮忙不要工资，原来你和舟舟商量的分成一分都不会变，舟舟那份我们也不会拿，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周云瑛和祝思来纯粹是好心，他们都不是短视并且刚愎自用的家长，女儿小小年纪就能挣到那么多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阻止，同样也不会占据她的劳动成果。

反正舟舟现在用不上这么多钱，周云瑛和祝思来想尽早还清家里的欠款，找舟舟借钱就是了，欠女儿的钱总比欠厂子里的钱好。

舟舟着急地抗议，明明是仙女姐姐教她的生意，明明是她拉着舅舅去卖气球，怎么可以初见成效就把她踢出局？

周云理也尴尬地挠挠头，对姐姐姐夫说到：“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这个摊子没了谁都行，没了舟舟可真不行。”

用工厂里的话来说，舟舟就是整个单位的业务标兵技术骨干，卖气球的摊子没有做气球的人，其他的人是打算卖空气吗？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渐渐蔓延。

听了小舅舅的话，舟舟也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昂起下巴得意地看着她的爸爸妈妈。

祝思来和周云瑛狐疑的目光在甥舅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还是他们先退了一步：“好吧，那我们两个跟着你们一起去总行了吧。”

总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去了现场一看便知。

白得了两个免费劳动力还有什么不好的，周云理满脸堆笑：“行，这当然行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和舟舟可没钱给你们发工资。”

“晓得了，还用你多说？”周云瑛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别贫嘴，帮忙拿碗筷，马上开饭了。”

*

第二日天色未明，舟舟一家三口就起床洗漱了。

祝思来和周云瑛主动提出要跟着去也减轻了周云理的负担，他可以买了早餐之后直接去坐厂车的地方，不必再多走一段路来接舟舟。

舟舟一家三口和化身拖油瓶的小舅舅，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厂车上，让车上其他去易清县县城的南辉厂职工都笑着调侃到：“你们这是一家子都准备投身卖气球的大业啊？”

“什么大业不大业的，这不是昨天我才听说云理带着舟舟两个人搞出来的事情，我和舟舟她爸不放心，只能跟着看看去。”周云瑛和周云理不愧是亲姐弟，糊弄人的话都一套一套的。

她说得有道理，其他人也不揪着不放，转头劝说周云理：“云理，你自己不愿意进厂，去街上做生意就算了，带着你外甥女一起怎么不跟她爸妈说一声？”

周云理早就习惯了别人的否定，懒得跟别人解释，直接躺平任嘲，对对对我错了，是是是您教训得是。

到了易清县，在去临江广场的路上，舟舟和周云理又找了一家文具店补货，昨天买的几包长条气球又不出意料地全都用光了。

周云理一进店就数了十张十块钱的纸币放在柜台上，财大气粗地一挥手：“老板，帮我拿十包长条气球。”

一包长条气球里面有一百个，十包就是一千个，祝思来和周云瑛看得胆战心惊，这卖得完吗？

好在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外行人别指导内行，周云瑛直接拉着祝思来走到店外：“走走走，我们出去等，我怕继续在这里等下去被他俩气死。我现在先不教训他们，等卖不完有他们好看的。”

*

一到临江广场，舟舟和周云理的摊子一摆出来，周云瑛和祝思来心中的怀疑就消失殆尽。

天色尚早，江上还笼罩着一层薄雾。广场上也冷冷清清，其他摊子都没开张，气球摊子就有人找上门来。

一个胖乎乎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大婶挎着菜篮子急匆匆地走到摊子前，还在喘着粗气，开口就要两个气球蝴蝶。

她从手绢包着的零钱里数出八块钱放到周云理手中，舟舟见状也开始忙活起来。

在等着气球做好的这两分钟里，大婶拉着周云理诉苦，显然是对他们的出摊时间极为不满。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哟，我一大清早就来看了几趟，一直没见到你们来，只好先买菜去了。幸好我买完菜转头回来看了一眼，不然又要错过。”

周云瑛和祝思来惊奇不已，他们原以为这种气球也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买一个回家去放着也就不会买二次了，没想到不仅有回头客，还一大早等着买！

大婶满肚子怨气正愁没人诉说，祝思来一问，她就跟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

原来这个大婶昨天带着小孙子来买了一个蝴蝶气球，回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孙子孙女看到了，也非得吵着要，不给买就说奶奶偏心。

大婶没办法，好不容易哄得几个孩子吃完晚饭，说吃完饭后就带他们去买，结果那时舟舟和周云理早就收摊回家挨训了，大婶当然扑了个空。

“你不知道，昨晚上我那两个孙子孙女哭了一晚上，嗓子都哭哑了，我心疼得觉都没睡好，幸好你们来了。”大婶看着周云理，就跟看见了救世主，终于有人把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了。

周云理只得连连谦虚，说不敢不敢，顾客才是上帝。

大婶拿着气球心满意足地回家哄孩子去了，而周云瑛和祝思来这一天的震惊才刚刚开始。

他俩原以为就算帮不上别的忙，帮着招揽客人总是可以的，只要舍下脸皮大声喊就行。但万万没想到不用他俩招呼，卖气球的人就在摊子前排起了队。

招揽客人用不着他们，那他们帮忙接待一下客人总行了吧，但没想到，周云理和舟舟疯狂内卷，把摊子上所有活计包圆了！

周云理一边忙着打气球一边还能把钱收得明明白白，舟舟一边拧气球，一边还能说些好听的话把客人哄得高高兴兴。

周云瑛和祝思来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只看到了四个字：我好多余。

虽然今天的客人和上周单日的数量相差无几，但舟舟推出的新款式大受欢迎，每一个新款式用的气球几乎都是三个、四个，上周卖得最好的只需要一个长条气球的气球小狗已经无人问津！

所以今天消耗的气球比上周单日要更多，赚的钱也更多。

祝思来和周云瑛默默地看着堆成山的气球慢慢消减下去、周云理手里那捆钞票慢慢增加，只觉得今天一天受到的震撼比过去三十年还要多！

等晚上回家之后，祝思来在饭桌上询问另外三个人的主意：“你们觉得我们把摊子摆到叙城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