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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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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学时分,慕容媞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言如许同她说的那些话。

“慕容媞,你嫉妒我。”

“我比你知道得多,也比你敢言敢说。”

“你大昭第一才女的名号,因为我的存在,日渐蒙尘。”

这些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

慕容媞并不明白,言如许方才对她说那么多,并不是想要“击败”她,她最想告诉她的那一句,是“嫉妒背后是最深的羡慕和认可”。

言如许见证了李长霓凋零的一生,也经历了为情所困窘迫难堪的前世。因为言灵施和陆逢渠,她参透了女子若将男子摆在自己头里,必将苦不堪言。

当今世道,男子为天,生来的高位让他们习惯了俯瞰的视角,就连毫无廉耻、丑陋不堪的窦望山,都敢肖想惊才绝艳的慕容媞,都觉得言如许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才能同他窦家结亲。

女子们却困在一道井中,渊深水冷,一辈子的终极目标似乎就是冒出头喘口气,看一看井口的天。人在险境,比起将身边的陌生人当做同类,更容易将她们当做敌手。

将她们打倒,踩在她们身上,就能离天更近一些。

而在这样的生死角斗中,男子们就趴在井沿上看。善良些的为她们鼓劲儿,不善良的往井里扔石头,而发自内心认为她们本不该当此绝境,从而愿意伸手帮她们一把的,世间罕有。

可言如许忽略了,她懂得认输和放下,是因为她在长达四十年的前生里当惯了输家,很多事情,她也不得不放下。

她的大彻大悟,是漫长岁月和经年心伤馈赠给她的哲学。

然而今日的慕容媞,只是一个困在井中、全新的从无败绩的少女。

她如何低头,又如何放下?

慕容媞想着言如许说的那些话,眼睛里逐渐有了水光,水光里有恨,也有狠。

“慕容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容媞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仓促地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

她回头看着陆逢渠:“小侯爷有何指教?”

陆逢渠看着她的眼睛,不禁蹙眉:“你哭什么?”

慕容媞看着陆逢渠眼睛里的疑惑,听着他此刻的问询。

她突然就萌生一股冲动,她很想扑到陆逢渠怀里,卸下那些所谓大家闺秀贵女表率的伪装,任性地狠狠哭一场。

可她没有,慕容媞也有慕容媞的骄傲。

“没什么,春日风里夹了柳絮,有些迷人眼。”

陆逢渠端详她一会儿,继而点了头:“一道出宫吧,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慕容媞的心跳快了一瞬,萌生了一些期待:“嗯。”

两人并肩走着,过往的宫人都不禁侧目,陆逢渠英姿玉面,慕容媞海棠醉月,任谁看了都是一对璧人。

在众人的注目下,慕容媞心中因言如许而生的烦闷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带了相思意味的喜悦。

崇阳侯府送了聘礼到慕容家不久,慕容媞同陆逢渠就在崇阳侯府的黄梅院落起了龃龉,当夜她同慕容夫人说了,慕容夫人气得摔碎了三个茶盏,差点杀到崇阳侯府给她讨公道。可慕容铁却说聘礼若当即退了,就同崇阳侯撕破脸了,且再缓缓。

这一缓就到了现在。

慕容夫人提醒过慕容铁一次,要他退聘,慕容铁本也打算找日子将此事办了,可偏偏又出了窦家的事。

窦家被抄之后,慕容铁态度大变,将慕容媞叫到了书房。

“媞儿,今日为父找你来,是想同你说,为父希望你能嫁给陆逢渠。”

慕容媞惊讶:“为何?父亲,女儿不是不给他机会,只是他太倨傲,看轻女儿……”

慕容铁:“媞儿,家中三个孩子,你长姐婉顺知理,却谦和有余、决断不足。你妹妹天真烂漫,却太过单纯,不够聪明。唯有你,有为父年轻时的些许风姿,故而为父一直最疼你。你虽是闺阁女儿,但我慕容家没有男丁,为父将你当做慕容家的希望,有些事情,为父今日也不避讳你。窦家这桩事,陆逢渠是出了力的。”

父亲的这句话让慕容媞讶然:“陆逢渠?他出力?他为何……”

慕容铁:“太子责罚窦望山,窦何要利用儿女婚事臊太子的脸,表面看他只是心疼儿子要同太子置气,实则是太子与康王之争。”

慕容媞经慕容铁一番提点,很快就明白了:“可是陆逢渠,他怎么会参与?”

“他自幼同太子一起长大,说一句亲如兄弟亦不为过。此间门道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窦何阖家覆灭,有他的手笔便是。”慕容铁叹息:“为父要同你说的是,这桩事,他显然是给慕容家留了情面的。”

慕容媞更茫然了:“女儿不懂。”

“窦何这等大案,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过了,理应由大理寺主审,但他却没有惊动我。”慕容铁眼里流露出欣慰:“无非是因你长姐是康王正妃,咱们和窦家算是沾亲带故,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而他有这份顾忌,是因为他同你有婚约在身,终究是怜惜你啊。”

慕容媞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有疑虑,那日黄梅院中,陆逢渠明明……

“可是父亲,陆逢渠他……”

“你姐姐已经嫁给康王了,咱们家难免被当做康王一党。你若嫁给陆逢渠,一能保得慕容家立身中正。二是……若他日太子康王真的兵戎相见,无论谁胜谁负,你同你长姐都能相互照拂,保得慕容家阖家平安。”慕容铁说出了这桩婚事的要紧处:“而且媞儿,为父说句话,你莫要失落。男儿眼界,总要比女儿家更高广些。陆逢渠现下可能确实对你情谊不深,才有你所说的黄梅园一事,但他是个聪明的,以他的身世,若能同慕容家结亲,于仕途上可少走十数年弯路。他如今护着慕容家,看重的或许是你的身份多过你这个人。但媞儿你何等聪慧动人,难道还怕没有陆逢渠拜倒在你裙下的那天吗?”

慕容媞被慕容铁点燃了斗志:“父亲,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嫁给陆逢渠。为了慕容家,也为了女儿自己。”

慕容铁拍拍她的肩膀:“真是爹爹的乖女儿。”

此时回想书房种种,慕容媞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话。

是啊,陆逢渠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她这个大昭第一美人。

她的余光看着陆逢渠,他今日来,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可见爹爹说得对,不论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别的,他心里终归是有她的。

想到这里,慕容媞的心有了悸动。

两人已经走出宫门,可陆逢渠一直默然,慕容媞忍不住柔声问:“小侯爷是想同我说什么?”

慕容媞猜测,或许他想道歉,或许他想问她接不接受他下的聘。

可下一刻,陆逢渠终于说出了他今日的目的:“慕容姑娘,我今日找你,是想同你说,你能否同令尊商量一下,将崇阳侯府的聘礼……退了。”

慕容媞的心动戛然而止,震惊和屈辱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你说什么?!”

陆逢渠低了低头。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欣赏慕容媞的为人,但他重生之后经言如许数番调/教,方知他之前对慕容媞和刘语凝并不尊重,更知道知道今日他的要求十分混账。

言如许同他说过,下聘是男子对女子极为深重的承诺,他虽算不得君子,但也自诩大丈夫,如今却要这般毁诺。

他有心将他同慕容媞之间的纠葛断得体面一些,于是前阵子特意让长安找了几个说书算命的,大肆在京城散布“陆逢渠个性暴虐”、“陆逢渠天煞孤星”这样的言论。慕容家所在的街道还有慕容夫人常去的酒楼戏台都是重点宣传地点。

慕容夫人一直不满他的出身,加之听了这样的闲言碎语,想必不会放任女儿嫁给他。

长安问过陆逢渠:“小侯爷,既然您不想成婚,干脆就上慕容家将聘礼拿回来不就得了?”

陆逢渠却摇头:“聘礼若是慕容府退给咱们,坊间不会有什么闲话,我在世人眼中本就配不上慕容媞。可聘礼若是我拿回来,慕容媞便会遭人闲话,甚至一辈子都带着这份耻笑,你让她日后怎么嫁人?”

长安这才恍然大悟。

可陆逢渠等了许久,他甚至着人扮作菜农去慕容府打听了一番,慕容夫人确实对他很不满意,但就是迟迟不见慕容府退聘。

铁原之事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不能再缓,他不想带着这份婚约同言如许朝夕相处,所以才来找了慕容媞。

“为什么?”慕容媞问。

陆逢渠没有隐瞒:“在下心有所属,不想负她。”

“好一个不想负她!”慕容媞冷笑:“你若不想负她,为何要给我下聘?!”

慕容媞问得有理有据,陆逢渠总不能说,是遵从前世轨迹,贪图退聘之后言如许对他的安慰和关心。

他端正抱拳,给慕容媞行了礼:“的确是我混账,慕容姑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今后你有何所求,只要律法允许,只要我能办到,我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可好?”

“呵……”慕容媞气得满目猩红:“小侯爷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天底下还没有什么是我慕容媞得不到的。你的聘礼,若我偏就不退呢?”

陆逢渠露了些焦急之色:“慕容姑娘何必如此,你对我也本无情谊不是吗?”

“确实没有,但我最讨厌旁人抢我的东西。陆逢渠,你就等着八抬大轿接我进门吧。”

陆逢渠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若慕容姑娘执意如此,在下只能登门求令尊退聘,若令尊同姑娘一般态度,在下便只能请陛下调停了。”

“你!”慕容媞眼睛里又噙了泪,这事儿如果陛下出面,朝廷上定会人人皆知,她届时一定会受尽天下人耻笑:“陆逢渠,你欺人太甚!”

陆逢渠赧然道:“对不住……但我已然错过一次,不能再错了。”

……

言如许散学后并未回府,她不受控制地一直想起陆逢渠和慕容媞相携离去的背影。

她带上她的小马驹,来到了郊外旷野,自从受伤之后,她已经一个月没有碰她的小白马了。现在身子大好,很是技痒。

她踩上马镫,跃身而上,马鞭扬起,小白马风驰电掣。

微凉舒适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夹杂着春天特有的青草气息,很快,言如许的烦恼烟消云散。

言如许跑了足足十圈,才让小白马停下来,她坐在马背上,让它驮着她慢慢地走。

她抬头望着夜空,弦月如勾,星穹万里,她的嘴角漫上笑意,真是好风景。

有走了两圈,言如许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向她。

言如许停下来,却并没有下马,只低头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陆逢渠:“我去东院找你,别枝说你不在,我见马厩是空的,就猜你是来跑马了。”

“你又翻我家院子?!”言如许抓住盲点:“你有没有礼貌?!”

陆逢渠无奈:“这次没翻,是从正门进的。”

言如许依旧没好气:“哦。你找我有事?”

“你考虑好了吗?”陆逢渠问:“愿不愿意同我去铁原?”

言如许看着陆逢渠,陆逢渠也看着她。

这次言如许没有想太久,只一会儿便回答道:“愿意。”

陆逢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漾起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如果言如许依旧与陆逢渠对视着,那她一定会惊讶于原来他是会开怀而笑的,应该也会对他的俊逸容貌有更深一层理解。

可言如许答完这句“愿意”,视线并未在陆逢渠身上停留,而是又望向了星空。

她也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言如许,去吧,去铁原。为自己,见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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