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丞在医院住了三天，李淑兰送了三天的饭。

刚开始卫丞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慢慢也习惯了——李淑兰的言行完全就是一副赎罪的样子，卫丞自觉受之无愧。

黄永达只在第二天上午来待了一会，中午就走了。香港那边有紧急的事他不得不回去，落地到再次起飞都没到24小时。

他走了卫丞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无聊。憋闷得太久，玩手机都没意思了。

临出院前一天晚上何冉冬给卫丞发了个信息，问他要不要去酒吧听歌，卫丞这才发现又到周末了，他跟何冉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那条信息里除了一行字之外还带了个憨笑的表情，并不是何冉冬平时的习惯。卫丞想了半天才基本确认，他应该是想缓和两个人之间僵持的局面，或者是最后的试探。

卫丞是倔，但还不至于倔到别人给了台阶不肯下，于是发信息告诉他自己住院了，明天出院。

那个时间何冉冬马上就要上台了，可还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焦急地询问出了什么事。卫丞没具体说，只告诉他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何冉冬知道他是不想细说，只好耐下性子约定第二天来接他出院，回去再说。

打完电话卫丞给严静发了条语音，告诉她有人接他出院，不需要她过来了。

宋哲正闭着眼假寐，旁边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耳朵里。他猜到来的会是谁了，但那个人不知道卫丞住院了这事就很奇怪。

还“老婆”呢，骗鬼！

这张病床上宋哲拼命给自己鼓劲，誓要等出院后把关系更进一步。那张病床上卫丞暗自窃喜，毕竟何冉冬没打算跟他绝交，然而明天面对面的时候该摆出何种姿态，他还是一筹莫展。

就这么各怀心腹事地熬过最后一夜，早上一睁眼卫丞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连李淑兰送来的早餐都多吃了几口。

宋哲的伤稍微重一些，还要再住个一两天。这会他看着卫丞麻利地收拾东西心里那个舍不得，赶紧没话找话聊了一会。卫丞因为心情太好也没摆脸色，还少有地给了一个笑容。

九点多何冉冬到了，进门一看就愣住了。卫丞才想起忘了提前交待还有个同屋病友，迅速拿了东西拉着他走了。

回家的出租车上两个人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等到终于进了家门没有别人了，卫丞想跟何冉冬好好聊聊，可人居然扭头要走。

“别啊！”卫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身子直往他身上靠，“别走别走，我还晕着呢！”

何冉冬的嘴角抽了两下。

“来，扶我坐沙发上去。”

何冉冬无奈地扶着卫丞坐下，之后又被他指挥着拿水杯、倒水、拿烟灰缸。全都摆到茶几上之后他问卫丞还有没有事，没事走了。

卫丞表情严肃起来，指指沙发，“坐，跟你聊聊。”

何冉冬坐下，等卫丞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才问：“聊什么？”

“本来我不想跟你说的，不过你这情绪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化解，索性告诉你吧。”卫丞弹弹烟灰，侧头看了何冉冬一眼，又转回头继续说，“我受伤是因为那王八蛋埋伏到我公司停车场，拿着家伙，还找了帮手。”

“谁？”

“上回我在酒吧打的那个人。宋哲经常在停车场堵我，这回他恰巧碰上了，就帮了我一把。”

何冉冬皱皱眉。“这么说……你受伤是因为我？”

“起因是你，但这个结果是我自己造成的，不能怪到你身上。”卫丞紧抽两口碾灭烟，然后侧身靠到沙发背上看向何冉冬，“我得谢谢宋哲，要是他没去堵我，或者他看见了但没帮我，我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

何冉冬点点头，“对不起啊，是我惹的祸。”

“不是你的事儿。蝴蝶振翅，阴差阳错。”

何冉冬垂下头，没说话。

卫丞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把牙一咬心一横，开口给了答案：“你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的心思，别逼我，我不想失去你。”

何冉冬皱着眉，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这样下去？你把我当成什么？”

“朋友！”卫丞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何冉冬缓缓抽出手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回身对卫丞说：“我不跟朋友上床。要做朋友就别上床，上床就是炮友，下了床什么都别说。什么都想要，只有那一种关系，你自己选吧。”

卫丞起身走到何冉冬面前抱住他的腰，头埋进他颈间，“冬哥……别逼我……”

“不是逼你，是我自己不想这样下去了。”

“冬哥……”卫丞搂紧怀里的身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同时像个孩子一样用脸蹭着他的肩膀。

何冉冬坚持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收紧双臂环住了他的身体。“你再想想吧，我不逼你，但是希望你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卫丞点点头，没有松开怀抱。

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一会，何冉冬要走，卫丞没再挽留。

留下他干嘛呢？一起吃个外卖？还是要打一炮？他心里的疙瘩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在自己做好决定之前，耗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送走何冉冬，卫丞颓废地坐进沙发里抽着烟，回忆着这几年何冉冬给他的陪伴和关怀，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自己从他身上得到的温暖太多太多了，却从来没真正回馈什么他需要的东西。他给他的那种感情，根本不是他需要的。

如果到头来还是给不了他想要的，是不是放手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卫丞深吸一口烟，吐出，然后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何冉冬的对话框早已经被他置顶了。轻轻点进去，向下划动，一条条文字跃然眼前。

关心，询问，嘱托，即使没有表情卫丞也能想象出他说那些话时的语气——温柔，担忧，包容，期待，又不敢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他就像一只充气太满的气球，炸掉了又把自己修补起来，然而重新充气时才发现那些缝隙根本没法补得严丝合缝，满溢的感情终究还是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