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和他一起？”秦书看向沉默的叶炎。

老者盯着叶炎嘴角的笑意越发怪异，动了动身体，没有回答，手指身后的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炼狱之门已开，客人请进。”

秦书和叶炎对视一眼，进入了石门。

当石门关闭，外面的光连同老者低声咳嗽的声音都完全被隔绝，秦书终于看清通道的场景。两侧的墙壁镶嵌表情各异的恐怖人脸，还有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墙体缓缓流下。

“我们还能出去吗？”秦书看着黏糊糊的地面，突然有些后悔进来。

身后的石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他们没有退路，显然不能轻易离开。

秦书的视线慢悠悠的转向叶炎的脚下，“你能保护好你的鞋吗？新买的，还挺贵。”

叶炎：“……”

“走吧。”秦书认命，率先踏进了通道，但出乎意料，液体并没有沾在鞋面上，只是地面踩上去有些软黏，像是午后被曝晒化了的柏油路。

两侧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像是被触碰的开关，狰狞的表情，瞪着硕大的眼恶狠狠盯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咬上他们的脖子，撕扯他们的血肉。

秦书无视他们愤怒的神情，只突然朝叶炎问：“你说我们能在里面找到伏霄吗？”

叶炎摇头：“不能。”

秦书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问：“为什么？”

“他在门外。”

“刚刚那个老头就是？”老者行径怪异，秦书也猜测过他的身份，所以倒是没有意外，只是想到叶炎早就认出他的身份，转而幽怨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无奈摇头，秦书又问：“你认得他？”

“气息。”叶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气息，这并不是他幻化成别的模样，就能掩盖掉的。

秦书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叶炎能够识别朱雀的气息，但却不认识伏霄，只能说明他并不知道朱雀是伏霄。

“名字。”叶炎轻声咀嚼了这两个字后，才看向秦书说：“是。”

四大神兽封神时，天神都曾让他们化为人，经历了一世人间的生老病死。为的就让他们体验人类苦楚，与其感同身受，才能有悲悯之心。一世之后，他们□□消亡，神魂归天，而这个人世间的名字就一同被天帝恩赐。

在人间，他们是威风凛凛的神，在天庭，他们是恪尽职守的天将，所以没有人会用这个所谓的“名字”去称呼他们，更何况除了天帝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名字。

因为他们不会把名字随意的告诉任何人。

所以，这也是当初白虎封印被除，秦书喊出他这个所谓的人间名字时，他会想要杀了他的原因。

得知了他们名字来源竟如此特殊，秦书突然理解他开始对自己的杀心从何而来。但也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秦书想自己还是不要以名字称呼朱雀。

叶炎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轻瞟了他一眼后，说：“迟了。”

秦书这才发现，原本的通道开始扭曲，像是被撕裂的深渊巨口，伸出无数双手，拉扯着他，将他吸了进去。叶炎的身形也在眼前逐渐融入那片黑暗，最终被吞噬。

秦书是被脸上一阵痒意唤醒，有冰冷的东西在他脸上来回的轻拂，一睁眼，与一张放大的被剥了皮，血淋淋的鬼脸近在咫尺。对方盯着他，眼仁发白，口中舌头被割，干涸的血迹十分空洞，似乎是血已经流干，脸颊深陷。

她被吊挂在房梁之上，干枯如稻草般的头发轻拂秦书的脸。

尸体在摇晃，她的额角正贴着一面正正方方的镜子，上面有画面在播放着。

秦书仔细一看，认出了里面出现的女孩是原先在冰淇淋店中看见的可爱女孩，名叫姜媛。在镜子中，她与表面那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不同。

秦书看见她凌晨站在镜子前，笑的诡异，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布偶，上面贴着名字，姜媛就对着镜子一针一针的扎着布偶，似乎不解恨，还用剪刀卸下了布偶四肢。

姜媛笑的疯狂，仿佛着了魔，透过那面照着她诡异笑容的镜子，秦书看见她的身后的床，堆放着七零八落、破损不堪的人偶，可想而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秦书并不相信诅咒，如果诅咒能杀人，那他可能早在那些谩骂中死亡无数次，只是姜媛的行为还是让秦书心惊。

嫉妒往往比诅咒更可怕。

许久后，姜媛疯狂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她放下剪刀，将布偶也放在一侧。镜子映下她天真的笑了，她用惯用的表情将自己伪装的楚楚可怜。从疯狂到乖巧的转化，仅仅只在一个笑容之间。

秦书忍不住要为她的表演拍手称赞，就见她突然机械的扭头，像是生锈卡顿的齿轮，每一个转动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生硬、艰难。

姜媛突然面朝秦书，仿佛发现了什么，无声的说了一句，透过口型，秦书依稀辨认出：我看见你了。

倒吊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头发滋长犹如鬼魅缠向秦书，她的眼睛突然爆出，翻转倒映出秦书的模样，张开的嘴慢慢裂到耳根，露出阴森的牙朝他咬下来。

秦书着实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动作迅速的朝身侧一躲，缠在他脖子上的头发就轻易被扯开。秦书立即起身，躲开了女鬼的再一次攻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不断晃动、蛄蛹的尸体，眼里有一分复杂的神色。

姜媛被倒挂在房梁上，双臂空荡，似乎被卸下，她的身体被紧紧捆绑，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因此能攻击的范围十分有限。好不容易晃到秦书的身侧，又被他轻易推开……

秦书将缠绕在脖子的头发扒了下来，看着如秋千般晃动的尸体，突然问：“NPC工资很高吗？还缺人不？”

姜媛：“……”

再次晃到眼前，秦书将头发塞到了她疯狂咬合的嘴上，“下次还能继续用。”

姜媛愣了愣，愤愤的吐出头发，对着秦书露出更加凶狠的神情。

秦书颇为心疼和可惜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这钱挣不了，一直倒吊着还咬不到人，多憋屈。”

姜媛：“……？”

秦书错身过姜媛，看清自己是在一间老宅的祠堂中醒来，四周除了倒吊的姜媛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尸体被正挂在房梁上空，悬挂在上空的尸体身形各异，也有小孩交杂其中，他们如同人偶一般，只是看着那五官，皮肤和触碰的手感，都显示着他们并不是道具，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尸体的额前都贴着一面镜子，上面都放映着他们活着时的身份和生活，他们的一生被浓缩在小小的方镜之中。

里面没有人是无辜的，有的贪婪，有的善妒，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镜子仿佛在批判他们，将他们的丑恶行径昭然若揭。

秦书猜想，这些或许就是困在炼狱里出不去的人。

“以生命为代价，原来这才是这鬼屋的门票。”

祠堂有破损的白帆随风飘动，凄凄惨惨，陈旧腐朽的家具杂乱的堆积在一旁，蜘蛛网随处都是，半残的网，风中摇曳，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尘土，秦书走在一具具的尸体之下，直至来到了一面半身镜子前，才停下脚步。

镜子照出秦书略微苍白的脸色，他盯着镜中带着黑框眼镜的自己，渐渐地人相开始模糊。

又是熟悉的场景，那个在记忆中反复出现的悬崖，一声声濒死挣扎的呼救，如同会呼吸的角落，又一次在黑暗中鲜活的跳动。秦书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出现在悬崖边，嘴角笑意凛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挂在悬崖边上的男人，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将他推下悬崖的动作。

对方的辱骂和诅咒依旧清晰到残忍的灌进耳中。

但或许是看了太多，秦书已经麻木，甚至还能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评价两句，推下去的动作不够干脆，脸上的表情不够冷酷。

直至镜中的画面转变，到了昏暗的小屋，出现一位身形瘦弱的妇女，对着秦书温柔的笑着，她的眉眼与秦书相似。

秦书这才收起调侃的语气，沉潜不语。

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画面外，“是你杀了你的母亲，你这个怪物！”

熟悉的语气，一字一句都带着谴责，秦书握拳，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暴戾，打碎了眼前的镜子。

镜子一片片的瓦解，每一个碎片都倒映着同样的画面，秦书眼底的有寒彻入骨的冷漠，手上被镜子划出的伤口流着温热的鲜红的血，滴在镜子上融化了那镜子中的画面。

而在碎掉的镜子后，秦书看见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他靠在后面的墙柱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胸口有一个血液干涸发黑的血窟。

鲜血又重塑了半身镜，一片片碎片粘合在了一起，镜子在秦书身侧缓缓显示：寻找镜子，方可通关。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鞋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