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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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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后黑家下人再来送泻心汤,时间果然改在了晚上,戌时过了一半,负责送药的下人才姗姗叩响了黄伯的家门。他的住处位于白家和馄饨馆子两点之间正中的位置,一椽平平常常毫不起眼的容身之地十分符合对外捏造的身份。

天下着雨,黄伯把下人拉进屋里倒了杯热茶给他,他有意表现一下头昏嗜睡,下人出门前也恰好被黑衣叮嘱过想办法多留一阵,于是很顺从地握着茶杯和他谈起天来。

眼看着二人进去了,一直隐于屋顶的白藤才悄悄翻了下来,躲到半开的窗边,通过转轴处的缝隙窥探里面的情况。

黄伯做杀手的时候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无论与人谈论起什么都能说出一二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来,没聊几句就深深吸引住了来送药的下人。二人聊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黄伯眼皮开始打架,按按太阳穴无济于事,只好起身满怀歉意地送客。

猛地站起来,头重脚轻的劲令他打了两下摆子,还是身边下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才没让他摔倒。

黄伯颇不好意思地道了谢,拄着墙将人送出门去,不忘叮嘱几句雨天路滑,将老好人的形象演了个十成十。不过门一关,他混沌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走路也会走直线了。

刚怡然地给自己添了杯茶,他突然扭头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一个箭步运起轻功从窗户冲出,信心十足地抓了过去……

到底是当年剑冢排名第一的杀手,即便现在岁数大了,感官该有的敏锐也还是有的,就算仅是一道来自背后的目光。

“吱吱吱……”被他大力攥住的耗子叫个没完没了。

这耗子不小,不算尾巴都有一尺多长,白藤联合阿一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逮到这么一只。

黄伯的身手他是清楚的,虽已快花甲之年,他的感官却绝不会错判,被他发现了虽不难脱身,不过在流风城里,会来窥伺他并在被发现后轻松脱身的人不多,这个不多指的是一个,所以权衡再三,白藤逮了只大耗子来做替死鬼。

这么大的耗子都有灵性了,居然知道偷吃前先来看看主人有没有睡下,假以时日,难保不会成为一害!

黄伯没有多想,手一紧,大耗子蹬了几下腿,彻底不动了。

“鬼地方风水还挺好,耗子都能成精。”咕哝着回了屋,他顺手把窗户也锁上了。

白藤悄无声息地蹲踞在屋顶,整个人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目光紧锁檐下那一方光影,心中默计着时辰。

雨越下越大,噼啪打着窗户,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灯火也灭去了十之八九,终于,在他腿微微开始发麻的时候,投在地上的那一格灯影熄了。

夜探十分顺利,但他仍不会在最后一刹有丝毫的松懈,站起身的动作都是缓慢平稳的,没有让踩在足下的破瓦片发出丁点声响。

方才有人在屋里与黄伯闲谈,街上人声亦不少,他这才敢堂而皇之地翻下来从窗外进行偷窥。现在万籁俱寂,又熄了灯火不能视物,正是听觉最灵敏的时候,绝不能轻易冒险。他接连几个起落到了十丈以外的人家屋顶上,方落了地往家走去。

夜探收获不大,未能探到黄伯所作所为背后的意图,不过好在证实了泻心汤并无他所说的那种副作用,以后真出什么事也好应对。

白藤没太挂心这件事,反正离出伏还有一段时间,姓黄的若想搞出什么事情,必定会在出伏前就有苗头。

又过了几日,黑衣难得一脸凝重地进门来了,手中折扇严丝合缝的并着,不再像先前那样风雅地摇在手里。

“藤喵喵,黄伯的馄饨馆子连着两日都没有开门,你可知他在做什么?”

白藤正抱着阿一捏它的毛耳朵玩,闻言手一松,阿一趁机从他膝上跳到了地上,两步就没了影。

“可能是死了吧。”他没好气道。

知道他这是在气阿一跑走不和他玩了,黑衣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现在他找到摸猫猫头的诀窍了,只要轻一点缓一点,不要把猫毛揉乱,藤喵喵就会乖乖地让他摸两下。哦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顺毛摸!不然会挨揍。

心满意足地摸完白藤的头,黑衣顺着他的话往下接道:“我猜和药脱不开干系,要是喝药喝死的我可就有麻烦了。”

被顺了毛,白藤也恢复了正经:“确定是这两天才不开门的?”

“自打你跟我说过他那些心思,我便每日去酒坊前都绕路到他的馆子看一眼,这两日我路过时馆子的门板皆没有启下,问过旁边卖面具的才知道,已经两天没开门了。”

又交谈了几句,得知外人都不知晓黄伯的去向,但每晚送药时他都在家,精神萎靡不振,白藤一下皱紧了眉。

难道是在等着他们上门去?

去就去~而且择日不如撞日。

白藤检查了一下缠在腰上的长鞭,径直往大门去了。

热闹岂有不凑的道理?黑衣追上他,和他一道往黄伯家里走。

天青苍苍的,下着凉丝丝的小雨,路上粘着些被风吹落的叶子,无端教黑衣想起了初见白藤时满地的梨花。

真好啊,现在已经可以和他并肩走在雨幕里了,待到明年雨打梨花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同床共枕了吧?

只要和藤喵喵在一起,做什么黑衣都是高兴的,下深海入虎穴……就是一起踏上黄泉路,他都乐意至极。

白藤讨厌打伞,整座宅子中除了老嬷嬷那根本找不见伞的影子,今天不知是小雨浥去了燥热还是怎的,他竟没觉得撑在脑袋顶的那把伞惹人厌烦,甚至刻意压了速度与黑衣并肩走在一起。

他正在思索今日的自己为何如此反常,想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身侧黑二少火辣辣的目光,热烈到想要把他吞吃入腹。

一向养尊处优的黑二少今天不抱怨山高路远需要劳动他亲自走过去了,他巴不得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到地老天荒才好!然后他就撑着伞,在濛濛细雨中,和心上人永远这么并肩走下去。

可惜再怎么不乐意,路也得有到头的时候,即使是慢慢走。

白藤没急着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隔壁的门。很快一个婶子应声开了门,见敲门的是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她脸上的戒备略微有了松动:“两位是……”

“来隔壁走亲戚,敲门却没人应,问了别人都说没见过他,你可知道他去了哪?”白藤的口气很随意,说出来的话也霸道,再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气得婶子关门的心都有了。

“隔壁……”婶子突然眼尖地发现了他腰上的鞭子,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你是……是……”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白藤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屈指敲了敲门板:“没错~门板很薄,千万想好了再答。”

黑衣注视着白藤的侧脸,眼神越发柔情似水、爱意流露。

“我……我不常出门的,我上次见他是……”婶子回忆了一下,生怕让他等急了,“是前天晚上!他每天都是那个时辰回来,然后再没见过他了……但是昨天有人敲门他好像开了,昨晚还在家的……”

越说到后面婶子声音越小,生怕说错一个字引得白藤不快,看的到,她紧攥衣角的手都在颤抖。

“有劳。”白藤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掉头去敲黄伯的家门。

活阎王一走,婶子哐地撞上了门,发抖的手从脸摸到全身,确认身上没少什么零件才松了口气。

简陋的屋子隔音本就不怎么好,黄伯又是个五感敏锐的人,早在白藤和隔壁婶子对话时就知道他来了,他按原定的计划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又用内力催出了一身汗,半死不活地准备好迎接白藤的到来。

敲了两遍门没人应,白藤一脚踹断了门闩,带着黑衣穿过狭小的院落来到低矮的房前。黑衣四处打量着黄伯的住所——居然如此简陋,狭小的院落除了一棵树和一口井外再无它物,院里统共就两间房,小的那间隐约可见砖块垒的灶台和几个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

“黄伯到底也是从军中退下的,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有黄伯在的地方,他们一律默契地假装黑衣什么都不知道,这一问自然也是问给屋里人听的。

“他觉得有愧于我和祖母,不好意思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这里离市集更近些。”

二人一问一答毕,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白藤重新敲门后未听有人应答,抬脚踹开了第二道门。

卧房不大,里面一张窄小的床上睡着人,白藤走过去感受了一下黄伯的呼吸,又带着满满的嫌恶捏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脉搏。

呼吸匀长,脉搏有力,不见有什么问题,好像还真是睡着了,不过那满头的汗和湿透的里衣又在昭示着这一觉的非同寻常。

黑白二人对视一眼,一起上手开始用力摇晃他。

猛烈的摇动下,黄伯的眼皮终于睁开了,睡眼朦胧地看着来人:“啊,小白。你怎么来了?还有黑公子,快坐快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床去,一站起来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

“黄伯这是怎么了?没找个郎中来看看?”黑衣扶着他坐到椅子上,一脸关切。

“春困秋乏,最近总是觉得睡不够,真是老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黄伯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应道。

“快午时了。”

黄伯哎呀一声,披衣就要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刚睡醒脑子糊涂,裤子都忘了换。黑衣拦下他把他按回椅子上,纡尊降贵地想倒杯水给他,没想到茶壶竟是空的,还得劳动他亲自去打点水回来。

他出去了,白藤浸了个湿毛巾给黄伯,冷着脸等他接下来的花招。

擦过脸,黄伯清醒了不少,趁着黑衣打水未归,赶紧拉过白藤附耳道:“那药有问题!属下这几日骨头越发疲软了!还请少爷先别声张,想个办法帮属下弄到那药的药渣来。”

未等白藤回答,黑衣就抱着空茶壶回来了,有些忸怩地问他们怎么打水。黄伯呵呵一笑,让他进屋坐着,然后给白藤使了个眼色,便出屋打水去了。

黑衣没敢出声,用口型问白藤道:“如何?”

白藤也比了个口型简短回答他:“假的。”

比完口型,白藤不客气地冷声问道:“不知黑二少的药里究竟有些什么好东西?同样是喝药,怎么一个浑身乏力一个却好得很?”

黑衣立刻会意,配合地反驳道:“一个锅里煎出的药,怎会有两种效果?依我看还是找个郎中来比较稳妥,这样争下去耽误了病情可不好。”

二人争执得愈发激烈,即将要打起来的时候,黄伯适时提着一壶茶回来,把剑拔弩张的二人分开了:“小白,不得乱说。要是泻心汤的问题我早该终日昏睡了才对,怎可胡乱猜测寒黑公子的心?”

话是这样说,黑衣却在他进来时就发现了他面上尚未藏好的窃喜。

从小他家里来往的就是名利场上的人,席间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动作都影响着一笔生意的结果,黄伯那点表情当然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并且他据此推测,黄伯已经在门口偷听有一会了。

白藤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若泻心汤有问题,下场应该不必我多说。”

黑衣也不客气:“恭候白公子指教。”

黄伯给他们倒了茶水,两头各安抚了半晌,见他们脸色缓和下来方愁眉苦脸地出去生火做饭,一场闹剧下来,三个人也确实都饥肠辘辘。

听见自厨房传来的油锅声和切菜声,黑衣才低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是假的?”

“立秋第二日夜我来过,你家的人一走他就精神了,还差点逮着我,你信他当时正头晕?”

黑衣点点头,将刚才看到的那未藏好的窃喜作为线索交换给了白藤。

“我也看见了。”白藤泼沾沾自喜的黑二少一盆冷水。

一张埋汰老脸都快笑成花了,真是当他们瞎,呵!

屋里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在思考,他的窃喜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再吃药?为了竖起黑衣这个新敌人来与白藤缓和关系?亦或是单纯眼热白藤过得好?

简单交流了一下各自的猜测,他们依旧没能猜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会饭桌上把这几个猜测轮番演一遍,看看哪个桥段能让他满意。

打定主意,二人间的气氛重归冷淡,连眼神交流都没了,只一心一意地等着开饭。

作者有话要说:黑衣:你拍一,我拍一,藤喵喵和我唱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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