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和小时候的一件事情有关，它发生时间早在和蝙蝠侠相与之前，晚在他妈妈去世之后，是他刚成为孤儿流浪的时候。

在妈妈去世之前，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多少已经熟悉哥谭儿童的生存法则了，毕竟在妈妈病重卧床之后，一直是他在想办法养活两个人。即使净是靠着些下三滥的手段，但他从不为此感到后悔。

然而当他真的失去一切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才知道他妈妈那摇摇欲坠一无是处的羸弱身体，给了他一个归巢的地方。

哥谭街上多了一个小流浪汉，每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躲避危险、寻找食物上。

每次找到食物后他总是将它们全部塞进肚子里，因为储存食物比起给他一个保障更可能带来灾祸。

很少有人知道饥饿到快要饿死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刚好，杰森见过。

那比妈妈戒断的时候更加可怕。

所以他总是找刚刚够吃的量，即使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

哥谭街头教会他了很重要的一点：不要贪心，不是他的不可强求。

哥谭的冬天很阴冷，不是下雨就是在下雪，所以杰森已经很久没吃饭了。他不清楚具体被饿了几天，没有上学后他对日期已经没感觉了。

那天空气很冷很干，但杰森性质还算高，因为他捡到了一个还有点油的打火机，并且还在公园的树丛里看见了自己这顿饭的食材，周围没有其他人。

这顿能吃到新鲜的了。杰森心想。

的确新鲜，因为那是几只正在死去的猫。

或许不太准确，那是几只刚刚离开母体就冻得通红、出气多进气少的幼崽。

猫妈妈为了生它们流了一地的血，万分疲惫，即使看到杰森朝它们接近，也只能发出喑哑到难以听见的警告声。

他没有立刻过去，他见过狂犬病、破伤风而死的人是什么样，反而选了一个位置安安静静坐了下来，从位置上来讲甚至帮猫们挡了些风，双方一定程度上相安无事。

杰森不会为了活下去杀死别的生命，但他可以等。

他知道猫妈妈和幼崽都需要立刻去医院得到救治，但他连自己的妈妈都救不了，也没有给自己治病的钱。

猫妈妈突然转身对着自己的幼崽，杰森以为她会吃掉一只。他以前还能去市图书馆的时候在一本科普书中看到过，母体在生产过程中会耗费大量的精力，而如果摄入足够的营养，周围也没有营养品的话，她会吃掉幼崽来为自己提供热量。

然而她没有，杰森看到她舔了舔那些已经断气幼崽的毛，摔头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愣住了。

迟疑了片刻拿地上的树枝戳了戳猫妈妈，她依然没动。

他慢慢走过去，猫还在流血，他看到了她的肚子，那里露出了一只幼崽不动的脚。

杰森不会好心到带猫去医院，毕竟动物医院可是人医院的几倍贵，但把猫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这点，他还是会去能做到的。

他用手指慢慢打开，小心翼翼地把尸体转了出来。或许是运气好，尸体是完整的，东西取出来后血慢慢停了，他摸了摸猫的肚子，它变得柔软起来，想来刚才是最后一只。

猫妈妈没死，他在公园水龙头接了些水，沾湿猫妈妈的嘴。

后来他在地上挖了个不浅的坑，把新鲜的冻肉和枯叶混在一起丢进去，点上了火。很快空气中传来了肉香。

杰森盘腿坐在地上，把猫圈在中间。他注意到猫妈妈的呼吸越来越弱，把烤熟的肉撕下来塞进猫嘴里，她的嘴动了动，然而她吃不动。

杰森想了个办法，自己先把肉嚼烂再涂在手指上，塞进猫妈妈的嘴里，万幸猫没有咬他，她咽下去了。

他和猫分吃了这顿饭。

等到猫呼吸渐渐平稳后，杰森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回了自己住的破树洞里。

猫的体温隔着宽大轻薄的外套传给了杰森，像极了杰森觊觎已久的暖炉。杰森沉迷在这种温暖中，慢慢睡了过去。他一向喜欢狗，现在觉得猫也不错。

第二天杰森醒的时候，外面又在刮风，猫已经不在了。

【她走了。】杰森心想。

这很正常，不属于他的他不强求。

尽管那种情景下杰森立刻跑去医院找医生也无力回天，他还救了她一命，但他毕竟吃掉了她的幼崽，还让她也吃了他们。

代入杰森自己，他不报复回来都不可能。

他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脸，觉得这是只宽宏大量好脾气的猫。

“喵~”突然树洞外响起了一声猫叫，他探出头，是那只去而复返的猫妈妈，她脚下有只鲜血淋漓断气了的老鼠。

这是，给我的？

猫见杰森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不耐烦地用爪子刨了刨老鼠，让食物滚到杰森面前。

杰森觉得眼睛有点干涩。

他朝猫伸手，猫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叼起老鼠跳进杰森的臂环间，把死老鼠怼在了他的脸上。

杰森把猫妈妈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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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杰森总是能在自己住处的周围找到那只猫。她不总是和杰森住在一起，但几乎每天就会找来食物带给杰森，大多数时候是死老鼠，偶尔会有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肉干或者小零食。

第一次看到那些干净食物的时候杰森后背直冒冷汗，他见过太多被失主打的开肠破肚的流浪猫狗了。

他拒绝了那些食物。

他怕哪天猫妈妈因此和他阴阳两隔。

猫一开始不是很能理解，但慢慢找到了规律，不再带那类食物给他。

杰森有时候在想猫妈妈或许是孕傻了，所以无意间把杰森当成了当成了自己的幼崽在哺育，但那时杰森刚好失去了母亲，所以哪怕是虚假的母爱，杰森也想要骗到手。

杰森比过去更加努力地“工作”，他想养活他的猫妈妈，当初他都能养妈妈一段时间，一只食量颇小的猫更是不在话下。

过于寒冷的夜里，猫妈妈会悄无声息地溜进杰森的住处，用缩着指甲的肉垫在杰森怀里扒拉一个坑钻进去，一边舔着杰森的下巴一边打起呼噜来。

早被吵醒的杰森默默地收紧自己的手臂，贴在猫妈妈的身上

【你是我的。】杰森心想。

他们就那样相互依偎着熬过了一个寒冬。

待到春天的时候，杰森从树洞里钻了出来，猫妈妈就变得不那么爱粘着杰森了，不但不爱和杰森一起睡觉，连食物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送过来。

再过几天，他就看见猫妈妈和另一只看着凶神恶煞的公猫搅和到一起了。

“看样子她没把我误认为是自己幼崽啊~”

杰森有些难过，他意识到自己被母猫给抛弃了。但他又有些高兴，他曾一只笃定是虚假的依恋其实是真的，猫妈妈没有恨他，他们的那段时光不是幻想。

只是猫对他的情谊只到这种程度罢了。

杰森以为两种情感的前者会装满他，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小心眼偏激的人，没想到嘴上嘟囔着他却准备了两份猫饭出来。

好吧，他想要的并不多，他真的很开心。

猫妈妈发现两份猫饭后很快就带着自己的新男友来到杰森的新住处，几天后，猫带给杰森的食物变多了。

猫妈妈和猫男友的双猫分量。

他们一边蹭吃蹭喝一边隔三差五地给杰森带死老鼠。

后来有天杰森没看见猫儿们，他本不感到新奇，这两只猫一向自由散漫惯了，真算下来也不是他养的猫，但他在觅食的时候莫名感到心慌，最终选择遵从自己的不安放弃了找食四处寻找起猫来。

他从早找到了晚上，最后找到了他们。

是循着猫男友的惨叫声去的。

他朝着猫惨叫的方向狂奔过去，紧接着听见了西瓜被棒球棍砸烂的声音和机车启动声。

猫男友没有声音了。杰森亲眼看见杀他的人们狂笑着坐在机车上，从猫身上碾了过去。

杰森咆哮着冲了过去，但很快就被棒球棍掀翻在了地上。等他缓过来时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他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去看猫男友的情况，却发现对方的脑袋已经被砸成了一团浆糊。

他想要尖叫，声音却梗在了喉咙里。他闻到了一股焦臭的味道，顺着找过去很快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猫妈妈。

她被虐杀了，出气多进气少。被泡进开水里，身上发出肉烧焦的味道。被针扎瞎被踩断尾巴被拔光牙齿。

水还很烫但杰森管不了那么多，他把猫从开水里抱了起来，脱下外套把猫裹起来朝着附近的诊所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恍惚地感觉到一个冰凉带刺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巴。猫妈妈舔舐的动作越来越轻柔缓慢，等杰森跑到诊所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凉了。

诊所的门刚好是开的，是医生正巧送走上一个病人，抬眼便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少年抱着一团血淋淋的肉块看着自己。

少年看到医生发现他后扭头就跑，突然停下来又转头向她跑了过去，把肉块举到了她的面前。她这才发现这是只血肉模糊的猫。

“医生，拜托你救救她。看一眼就好，哪怕看一眼，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又不是兽医。】尽管心里腹诽着，但面对泪眼朦胧的少年医生还是心软了。她摘下手套摸了摸少年怀里的猫，发现猫已经没有体温了。

医生叹了口气，朝少年摇了摇头。不可思议的是，少年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朝医生鞠了一躬，便抱着猫转身离开了。

医生看着少年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感觉少年很重视那只猫才对。她又转眼想到那只已经凉透的猫，心想：【或许他只是想让别人来宣读这个死讯。】

杰森就这么回到猫儿们死去的地方，猫男友的尸体还冰冷地躺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在他们尸体的不远处看到两只被咬死的老鼠。

他蹲下去把猫男友也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回到他和猫妈妈最早见面的那个小公园，把他们埋在树洞里。

在这个小小的洞穴里，杰森发出了一声怒吼，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她是我的，他们是我的！】

【我甚至不需要她在乎我，也不介意她讨厌我，我只想让她舒服地活着，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达不成？】

这不公平！

没人会在乎区区孤儿和几只野猫，很多人甚至对扑杀野猫野狗拍手叫好，但杰森在乎。

他脑海里闪过撞倒自己的那几个人的长相，又想起那辆机车的车牌。

【学会洗车不是件难事。】

杰森在街上晃荡了很久后总算找到了那辆机车和那堆熟悉的面孔，他去那群人最常去的洗车铺当了个包吃住的免费学徒。

半年后，这群机车党在马路上飙车抢劫后，在被警方追捕的时候因为超载和超速导致车轮打滑，在弯道处直接冲了出去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这场事故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几个被追捕的逃犯受伤非常严重，有些人或许终身都离不开一些必要的辅助工具。

紧急制动的刹车声中，杰森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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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睡了个好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中，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而他现在遇到一个重大的难题。

或许并非是会立刻毁掉他未来人生的麻烦，但却足够妨碍他今天的生活，而今天被妨碍到的话今天没有完成的工作就会妨碍到明天；明天又会接着妨碍到他的后天。

以此类推下去后他的一生都会因此变得混乱。

这是一个荒谬不堪的戏言，但杰森就是这么想的，甚至为此感到困惑不已。

话虽如此，有趣的是杰森没有明天。

这并非是说他不会对未来有所计划，其实他是有的，而他也的确会按照原定计划一步步走下去，只是故事的结尾没有他而已。

但是就结果而言，杰森字典里只有昨天和今天却没有明天，这将使他永远异于常人。

言归正传，其实杰森遇到的只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他需要选择一款粉底液去盖住脸上的烙印，而在他的梳妆台上放着两瓶粉底液：一瓶是Esteellauder的double wear；而另一瓶则是Urban decay的allnight，他很讨厌做出选择，但他不得不找出其中一个去作为那个“礼物”的保护盒——

是的，那是一个需要被装进潘多拉宝盒里的“礼物”，它是一个亲昵的提醒，是一个爱的吻痕，是一个清晰的定位，它让杰森不再迷茫。

正因为如此，杰森才要把它藏起来。

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杰森最终选择了allnight，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的牌子叫衰败城市，这会让他想起深爱自己的那个城市。

【我的城市保护了我的“希望”！】

仿佛在讲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杰森对着镜子发出了一连串的傻笑，将粉底液一圈一圈挤到伤疤纵横交错的掌心上。

他藏好礼物，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窗外是一幅生机勃勃春日景色：当清晨光亮洒满大地的时候，飞鸟会从树丛里钻出来扑腾着翅膀直上云天，空气里泥土被露水打湿后的微腥还会夹杂着绿叶嫩尖能被掐出水时的清香。

“这将是非常美好的一天~”杰森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做了双份的早餐，在吃掉自己的那份后带着另外一份去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在重新反锁门板后，杰森戏剧性地张开了双臂，把早餐盘顶在了头上，对着一团懒人沙发掐着嗓子甜腻地呼唤道：“妈妈昨晚过得好吗？今天的天气超棒的哦，太阳一如既往地刺眼~”

杰森顿了顿，接着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不起妈妈，我忘了地下室是没有太阳的。”

杰森打着旋儿地蹦跶下了台阶，把顶在头上的托盘取了下来，利落地爬上了巨大的懒人沙发。

“起来啦~太阳晒屁股了~”杰森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抓着餐盘上的勺子把盘子敲得“铛铛”作响。

懒人沙发里的阴影颤动了一下，哈莉干涩沙哑的声音传进了杰森的耳朵：“你又要做什么？”

“早饭啊，妈妈~”杰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老套的说法，他的笑容就像梵高笔下盛开的向日葵那样。

属于哈莉的那块阴影沉默了很久，最终她拽着沉重的铁链爬到了杰森面前。

她一直低着头，堪堪能看见递过餐盘地那双手：那双手只是薄薄的一层皮勉强包裹骨头，青绿色的血管鼓动着蔓延在蜡黄的皮肤下；指关节是别扭歪曲的，这是在手指被一节节掰断后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结果；两只手的正中央两个巨大的圆形疤痕像四周辐射状散开。

不仅如此，大大小小的旧伤上面又新添了一些的伤痕。

哈莉知道这意味着杰森在做很糟糕的事情。

杰森笑着端起早餐，用那双手一口一口地喂着哈莉。

早餐本身是很美味，但哈莉嘴里却始终发苦，食物在她的嘴里变得绵软，有一层粘稠的膜罩住了它们。当她胡乱把食物强咽完后，杰森像第一次做饭的小孩那样惴惴不安地问道：“好吃吗？”

哈莉真想说很难吃，但她知道那样的结果会是什么。她沉默了很久，直到她看到那双放在腿上死死扣翻皮肤的双手时，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杰森惊喜地尖叫了一声，朝哈莉扑过去讨要“奖赏”。但他并没有成功，因为在那之前哈莉掀翻了托盘。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因为爱啊~”

“这是错的，杰森，这里面有什么是错的。”哈莉的声音有些哽咽，长达数周的囚禁让哈莉几乎要崩溃了，J先生死了，而他激发的那个怪物却还懵懂地在人间晃荡。

哈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嘘——”冰冷的两根手指点在哈莉的唇上，止住了哈莉的话。杰森神情哀伤地说道：“妈妈你病了，我会医好你的。别拒绝我，好么？”

几周前的哈莉拒绝停下来，随之而来的结果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当杰森再度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瑟缩着停住了。

“相信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杰森温和地勾了勾嘴唇，拿起餐具离开地下室，回到了阳光之下。

接着他一层层地穿上了衣物，离开了家门。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