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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折翼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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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清晨,纽约的临海区域被雾气笼罩,阴冷非常。

五点整,若离就搭乘地铁来到布朗克斯区渡海码头,到达码头的时候还空无一人。一条锈迹斑驳的缆绳连接着渡船和带缆桩,渡船随风浪晃动,船体构造透着上世纪的老旧风格却并不朽垮,在剧烈摇晃下像一位被帝国遗忘在边疆的将军,迟暮孤守就是它最后的尊严。

若离的头发凌乱在凛冽海风中,他始终纹丝不动地站在木质栅栏外隔海眺望在雾气笼罩之下尤为诡异森然的哈特岛。

哈特岛又叫鹿岛,是纽约贫民墓地。岛上还设有精神病收容所和少年管教所。从圣诞节开始美国多地上报黄热病病例,这座岛就成了传染病人们隔离治疗区。把艾诺埋在这里怪不了赛林夫妇,至从那期节目播出之后,赛林夫妇就因受不了左右邻居的议论而搬离水牛城教会社区。大多数人可以接受无视性别的爱情,却接受不了勾引栽赃的恶行。他们能跨几个州来认尸已经不错了,因为盘下餐馆的原因艾诺的银行账户干干净净,赛林夫妇支付不起私人墓地费以及葬礼费,选择免费的哈特岛也是不得已。

随海风翻涌的雾霭中若离涕泪交横,双肩抽动不已。

渡轮码头工作人员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口罩陆续来到码头,四十五分钟之后,这里就会迎来今天第一批黄热病人。他们得在病人到来之前做好防护与消毒。

一位导航员对若离吼道:“现在禁止登岛,你快离开!”

若离抽噎着道:“我哥哥埋在岛上,我想去看看。请让我上岛吧。”

“天呀,这可怜的孩子,岛上的墓地没有墓碑。你去了也找不到他埋在哪里!快走,等会儿这要封闭消毒!”

“嘿,对这个孩子耐心点吧。孩子,快走吧,哈特岛从半月前就封岛了。”

若离听罢哭得更厉害,他从怀里拿出快巴掌大的黑色嵌地式简易墓碑说道:“可我想给他一块碑,让他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个大概位置也行,我是个孤儿,没我哥哥,我早死掉了。”

一位渡船码头的工作人员心生恻隐,走上前对若离说道:“你把墓碑交给我吧,不管放在哪儿,那些可怜人会感谢你的。”

若离把墓碑和花束已经些许感谢费交给那人,那人收下后指了指远处港湾的观景点说道:“你去那儿呆着,等雾散了,你能远眺鹿岛公墓区。也不要呆太久,传染病病毒可不长眼睛。”

若离再三感谢,走向那处观景点,随着雾霭渐稀,他回想到昨天在大卫办公室外听到的话。他按照与大卫约定的时间去找他,却被助手拦下,说大卫有访客。他坐在办公室外等待时,听到从房间里传出的话语。

“同时状告律师楼和电视台?!大卫,你想当热议人物成为司法斗士吗?还是最近太频繁的游行让你也陷入狂热与躁动?你是个探员,你经手的哪件案子对方不想要你命?你这么高调是怕仇家注意不到你吗?”

这是一个让若离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声音。

“林,你知道的,他是无辜的,你的律师楼没按照艾诺新的通信地址邮寄录影带。”

“我纠正一下,那个律师楼不是我的。他们邮寄的地址是艾诺申请的廉租房地址,更何况邮寄证物给被告不是他们的义务。你清醒点,撤诉吧,你把人都得罪光了,你还怎么在纽约呆下去。我看了电视台那期节目,立意在讨论诱拐经历对艾诺的行为影响。这跟时下流行的儿童心理研究契合,童年遭遇的确会影响成年后的行为方式。”

“别跟我谈什么心理学。艾诺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他想救另一个无辜的孩子。”

“说出去谁会相信呢,毕竟艾诺当时也很小。大卫,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难不成你还想暴露出另一个未成年孩子的隐私吗?你把精力放在正确的事上不行吗?都是成年人了,就算要发泄,你去几次拳击馆也比打官司强啊。不要让这件案子毁了你的人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南秋走了出来,她步履从容不管在哪儿始终带着股让人仰视的气质,习惯昂首挺胸的她没注意到门口椅子上的若离。

若离推开门,坐在大卫面前说道:“所以霍普能找到艾诺、能拿到那卷录音带、有能力打那场官司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混乱的记忆还未能让他理清自己与林家人的纠葛,他笃定这个女人就是帮助霍普回到美国的人。

大卫靠在座椅上揉揉发沉的额头:“若离,关于这件事,你就到此为止吧。”

若离激动:“我可以出庭指认霍普多次猥亵我。我可以证明艾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我带离霍普。为什么不能还给艾诺一个清白?”

大卫:“你当时年龄太小,法庭不会采纳你的说法。而且,把你推出来也不合适。”

“是你不想打下去了吧。”若离站起身正要离开,就听见大卫说了句:“若离,帮助霍普打官司的人,拿到那卷录像带的人以及让霍普回美国养老的人,是林家。刚才离开我办公室的女人,是林予安的姑姑,林南霑的妹妹。在艾诺被那场官司和媒体逼到绝境的时候,你和林予安在海法度假。她说得对,把精力放在正确的事情上面吧,我哥哥说你这半个月都没去上课,也不回他的电话。”

若离明白大卫的意思,为了让霍普打赢那场官司,林家清除了一切能让艾诺翻盘的因素,这里面就包括让自己出国旅游。若离抿动下薄唇问道:“林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

大卫:“林家是推进新马脱英独立的华裔代表,是大马不二的华裔政商家族。林南秋今天找到我说这些话,估计也有不想我带着你参与这些事的意思。”大卫的表述不准确,这些都要有个时间前提,如今的林家已然被边缘化。

在若离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我知道了,在我拿定主意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

离开联合国办公大楼的若离来到纽约大学图书馆外,坐在一棵橡树下。从他坐的位置透过图书馆观景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林予安,如果林予安稍微抬头也能看见他。就像刚步入爱河的人在不确定对方真心的前提下以玫瑰花瓣的单复数来预测对方是否真爱自己一样,此时的若离在心里默数,默数到一百,一百秒之内只要林予安抬头看见他,他就相信林予安带他出国真的只是为了学前旅游。可在若离数到五十的时候就放弃了,他看见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他起身走上林荫小道,两步而已,林予安就快步追上了他。

“若离,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花眼了。你这个时候不该在绘画室吗?”

这半个月,若离早出晚归,林予安还真以为他在艺术学院提前修学分了。他拉起若离的手,被若离悄然挡开道:“这里是学校,你注意点。”

“有什么关系?是想我了吗?”林予安陪着他走上步道。

“哥哥,我去艺术学院了,你回去吧。”

“你还真是想我了,才溜出来看我的吗?”林予安着急确认。

若离嗯嗯的点点头,他真是想看看他,他真的想质问他一句是不是提前就知道霍普要找艾诺的麻烦才带自己出国的。

林予安拉起若离疾跑几步到了一簇树墙后面,以身为遮挡迅雷之势低头轻吻了他。

“我也想你,我这几天要准备我的第一场模拟庭辩论,没时间去你家。自己乖乖去包月的餐馆吃饭,我会检查他们的出餐记录。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带你去看场电影,我们这次一定提前买票。”

“那我等你电话。”若离捏了捏他的手,两人分开后他直接去了斯宾塞教授的办公室。

小斯宾塞真的是越老越长得像老斯宾塞,络腮胡子打理得非常有型,五官是地中海式的深邃,即便深黑色的卷发里已经掺杂了不少灰白发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

若离歉意的拿出给他带的礼物,一罐高山蜂蜜和跟老教授的合影。斯宾塞捏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把它放在桌上的一副风景画上。

若离因为心虚,显得很是嗫喏:“教授…我想改读法学系,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满的表达方式也可以是讽刺,“只是我的推荐信在法学院可能不好使,你得另外去找一位专业课教授。”

“对不起。”若离低着头不敢看他,十多年的师生情谊,十多年的学画经历没那么容易割舍。“艾诺.赛林不只是我的监护人那么简单。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早不知道烂死在哪里了。”

对于艾诺.赛林的案子,纽约各大报刊电台都有跟踪报道,斯宾塞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在大卫出差之前还特意约他出来,以家人之名向他介绍那位笑意温柔、长相俊逸的金发青年。斯宾塞摇头哼笑:“怎么,你想成为律师之后替艾诺反告那个诱拐犯吗?”

若离茫然:“教授,我很困惑,为什么十多年前能判定的案子,十多年后再审的结果就不一样了?难道真相不重要吗?艾诺可以选择直接跟父母回美国,可就是为了带走我才录制了那种影像。”

见他泫然欲泣,斯宾塞叹了口气,语气稍显缓和:“司法首要是公正不是真相,程序公正是最基本的司法精神。不能以把人送进监狱为目的去诱使其犯罪。若离,你学了十多年的艺术课,你现在要改专业,你觉得你理智吗?”

若离指甲掐着虎口,如此轻易地放弃曾经的梦想,改变原有的规划当然不理智。可艾诺的死是一把利刃,折断了他的梦想羽翼。

若离抬起头看着斯宾塞,眼神坚定:“教授,您为什么不回佛罗伦萨?您为什么从古典画派转到商业艺术?我心里过不了这关,如果艾诺活着,我可能会成为一个画家、一个设计师,可能会在三十五岁之前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可他不在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心安理得。杀死艾诺的不是一个酒驾司机,是我,是我在十三年前就杀死了他。”

斯宾塞沉默。

1944年,佛罗伦萨,空袭警报响彻长空,未婚妻想赶在轰炸机到来之前去画室收拾画具和颜料。战时的他们多穷啊,油画颜料稀缺至极,如果他能有余钱买新的,或许她就能躲过那场空袭。为了成就自己的梦想,他连婚期都推迟了好几次。如果他肯向生活低头,哪怕是去画招兵宣传海报也不致于因为那几罐颜料害她被炸得只剩残肢,当艺术生时的他太清高了。

“我要知道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我要在这个规则之内,还给艾诺一个公道。”若离不知是什么让他如此愤恨,这样难以平息的愤恨虽因艾诺触发,却绝对不只源自于艾诺。虽然他的记忆还未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可他能感受到自己对林南秋有种从根深心底的厌恶,即便他知道这种情感毫无来由。

斯宾塞最终妥协,他道:“我带你去拜访一位法学系教授,听听他的建议。该死,一个艺术生转到法学系,你得重修专业课再考CAT,你得浪费多少时间!”在教授喋喋抱怨中,他们坐地铁去到了法学系大楼。一进大楼,若离就感到了股与艺术系不一样的气场,行色匆匆的人发型与衣着都尽可能地干练,尤其是发型几乎见不到他和斯宾塞这种零碎长发,这是体现专业与张扬个性的差别。

那位中年教授听完若离的转系理由后,笑道:“想搞懂这个世界运行规则?天呀,那你应该去读哲学而不是法学,我亲爱的孩子。”

见他直接拒绝,斯宾塞支走若离,与这位老朋友在办公室嘀咕了好一阵。

“你知道艾诺.赛林的案子吗?这孩子就是赛林想要保护的那个孩子,去他妈的司法公证、一个强/奸/儿童犯有什么人权?他就该按照中东传统被石头砸成烂酱!”斯宾塞说的吹胡子瞪眼。

见他爆粗口,中年教授反而笑了起来:“沃尔夫,我以为你带他来找我,是想让我泼他冷水。他这些年全上的艺术专业课,没有初中、高中课程分数,没有社会实践经历、没上过法律系预备课,我甚至怀疑他的社交能力,他还没有一丁点背景。天呀,这样的学生我该怎么写推荐信?难道推荐理由是为了报答一个被告的救命之恩?怎么可能?报恩的另一种说法叫报仇,这个孩子太感性,抱着这种心态读法学也当不了个好律师。”

斯宾塞:“谁说读法学就非得当律师。纽约大学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只要他愿意学,我们就该不吝。我不也是到了纽约之后才改变了以往的画风,找到能让自己持续创作的灵感源泉了吗?或许,这段求学经历能让他认清自己,让他找到快乐生活的动力。记得当年可是你强拉我来纽约的。他很聪明,跟我一样,他能想明白的。”

中年教授有些兴味地看着他道:“你认真的,不怕我带你这个徒弟彻底跟艺术说拜拜?”

斯宾塞不屑一笑:“那也是你的本事,先给他想想办法,补齐那些社会实践与预备专业课吧。让他的履历看上去不那么艺术。”

“你对你这个徒弟真是好。”

接着,若离又被叫进办公室。这次法学教授的态度好了很多,他建议若离在参加CAT之前必须修满高中所有课程,并且成绩要全A。最好找一家开设法学预备课的高中,教授给出了几所私立高中的名单,任意一所除了能满足预备课而外还会组织社会实践。而入读前提是要有一位稍微有点背景的监护人。

若离看着斯宾塞,法学教授摆手道:“他不行,他和我的关系很铁。要是沃尔夫成为你的监护人,你就得另找推荐人。否则法学院的同事们会质疑我推荐信的客观、公正。”

有背景的监护人,还能把他送进私立高中,若离已经有了主意。

在海湾观景台上吹风很久的若离还在呜咽抽泣,因为太冷,只穿了件单薄风衣的小身子冻得瑟瑟发抖。他在观望也在等待更在赌一个态度,一个关于林南霑对自己的态度。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路边,林南霑独自一人走下车。他手里拿着件宽大的黑色羊毛披肩,眉头紧锁显得很是阴郁。若离这半个月的动向他都清楚,林南霑以为在警告大卫之后,若离就会回归正常生活,昨天他明明都去画室画画了,可谁知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他去哈特岛的消息。

迎着海风,他展开披肩将若离裹了起来,感到那身寒气与僵硬,林南霑直接把人搂在怀里。与怀中少年目光相触的一瞬,林南霑心痛到开裂,哭红的眼角鼻翼透着与季北宣迥异的柔弱、无助。林南霑旋即又想,季北宣只是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柔软的一面,可季北宣怎么可能没有崩溃过?孤身在意大利,被人抹去了国籍成为难民投进收容所的季北宣怎么可能没有崩溃过,只是当时的林南霑不知道罢了。

林南霑想到此搂紧了若离,告诫自己不能重复当年的遗憾。

“林叔叔,你怎么来了?!”若离抽噎,他确定自己赌对了。

摸摸他冰冷的额头,林南霑将人带向车子,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天太冷了,我们先上车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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