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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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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的二月,窗棂中跳入一缕阳光,不偏不倚照在太子府中的书案上。

太子俊朗逼人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高保平弓着身子过来,挡住光亮,萧承聿掀起眼皮看他。

就连一侧的冯途也看得出他满面喜气。

“那位贵女醒来后吃药用饭都很听话,说是感谢殿下救命之恩,想来当面道谢。”

高保平不敢怠慢舒婧,他以为是太子开了窍,懂得美人的滋味,因此破天荒将这女人带回来。

饶是他从前在宫中伺候多年,也没见过如此颜色的美人,样貌身段都是极好的,更有一种不胜娇弱之态,但并不矫揉造作。

寻常美人气质凸显,温柔的,妩媚的,清纯动人的,各有特色。而她因为五官生得太好,轻易便能做出任意一种姿态,嗔痴笑怒皆是风情。

但要论最吸引人的,还是那股纯善无辜,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的气质,只朝那一站,白瓷美玉一般,话都不必多说,人人便以为她受了委屈,吃尽苦头,连和她说话都和声细语,生怕吓到她。

如此姝色动人的女子,才能得到殿下的爱护。

高保平心道此女好命,大难不死,还得到太子的垂怜,将来侍奉太子左右,生一男半女,封为妃嫔,强过当崔家妇。

“还真是郎情妾意,心有灵犀,一个个都想见孤。”

高保平从后院过来,并不知晓崔珩大病初愈,脸色刷白便找上门,坐在前厅见不到太子不肯走。

“你认为她如何?”

萧承聿冷不防问他。

高保平一愣,反应很快,自以为听出萧承聿阴阳怪气的弦外之音,挑着好话道:“贵女貌若天仙,性情柔和,定能侍奉好殿下,为殿下解忧解乏,老奴欢喜极了。”

救出人家的心上人,却藏在后院不让人见,可不就是想纳入府中。

“蠢货。”

萧承聿撂下一句,不见喜怒,拨了拨手上的玉扳指,“是非好歹都不分,该洗洗你的眼睛。”

高保平满腹疑窦,捉摸不清他哪句说错了,但太子确实对此女格外上心,在她养病期间严加保护,一点风都吹不着。

“是老奴愚笨,这就告诉贵女殿下繁忙,不便见她。”

高保平刚迈过门槛,萧承聿又给叫回来。

舒婧醒来后,看着头顶陌生的帐幔,没有指望被萧承聿送回崔家。她现在仿佛在等一个宣判,利刃悬在她头上,但她并不害怕,最起码没有起初那般恐惧。

萧承聿肯救她出来,甚至派人精心照料,而不是放任她在乱石中自生自灭,显然她对他有用。他话里话外,应当为顾蓁摆脱了她惹下的麻烦,因此不甚在意那枚凤簪,依然留在她身上,像是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小打小闹,不够他看的。

既不见她,也不放她走,更不发话逼她招认,舒婧反复琢磨,萧承聿可能在拖延时间。

身边都是侍女护卫,围成铁板一样,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动静也传不出去。

“今日天气好,我想四处转转。”

侍女被这把柔美的嗓音听软了心,又念在殿下待她与众不同,大总管高保平一再吩咐仔细伺候,便松口领着她在小院里散步。

“那是什么地方?”

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外,金顶琉璃瓦熠熠闪光,如同日照湖泊,波光粼粼一片。

侍女答:“是赏景的水阁,殿下闲暇时常去赏月赏花,偶尔也会抚琴。”

“殿下真是好雅兴。”

她若有所思,侍女观望她,瞥见她秀眉似蹙非蹙,藏不住一抹哀愁,又多了几分淡然和沉静。

高保平被这一幕迷了眼,也难怪殿下临时改口。

一听见萧承聿要见她,舒婧恍惚以为听错了,她反反复复在他们面前念叨,原是不抱希望的。萧承聿这种尊贵人,从来都是他要见别人,哪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尤其是一个在他严加看管中的人。

“贵女谨言慎行,切莫惹恼殿下。”高保平见她高兴又急切,忍不住提醒她,似是知道什么。

舒婧跟随他一路无言,穿过一道道如意门,几乎要记不清路线,终于见他停下。

房间僻静,只一扇窗,即便今日是个艳阳天,但屋内依然显得有些昏暗。舒婧站在门前,里面像是巨兽的嘴,哀叫着吞噬,隐隐有些不安。

“殿下说是三天,如今还为时尚早,山洪已然结束,崔珩请求殿下允许我进雁山。”

萧承聿面前跪着的正是崔珩,他浑身透着精疲力竭,像是一条奔流万里,翻山越岭的溪流,重重阻碍后水源耗竭,随时都要枯涸。

萧承聿手腕翻动,姿态优雅地撇去茶沫,润了润喉咙才开腔。

“真是用情至深。顾虑再三不肯痛快娶她,舍弃她换你前程似锦,到头来又舍不得,折磨自己减轻负罪感。”

“你以为你这副模样,她看了会感动。”

“她只会怨你负心薄幸,在她生死不明之时,和顾蓁交换庚帖,连婚期都定好了。”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让她抱有希望,白白蹉跎等待。”

崔珩用力攥紧手心,竭力克制情绪,他自以为浑身铠甲前来,却被萧承聿几句话戳得遍体鳞伤,羞愧得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萧承聿:“顾蓁爱恋你,不比你爱恋她的少。既然已经辜负了她,莫要再辜负另一个女人。”

崔珩文采出众,名士风流推崇他,以他为首。他此生没体会过挫败,弄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碰壁一时难以接受,呆呆地跪着,想着被他辜负的女子。

“殿下,我还是想找她,就当给她赎罪。”

萧承聿目光冷静幽深,越过他看向缕缕金光冷冷拍在地上,灰尘游动,悄无声息落在崔珩肩头,他伏得很低,肩头似有千斤重。

“殿下放心,我愿意娶顾蓁,今后爱她敬她,从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而身侧的博古架,绿釉梅瓶后的墙壁薄如纸片,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说过的每一句话传递过去。

崔珩在找她,他没有抛弃她。

可他说找她是为了赎罪,因为他要和顾蓁成婚。

所有人都可以偏袒顾蓁,但唯独他不可以,他怎能在她下落不明时向着顾蓁。明明顾蓁什么都有,她只要愿意,大把的世家子弟愿意娶她,为何她还要从她身边抢走崔珩,为何崔珩那么轻易便和顾蓁定下婚期。

她恨顾蓁,却又无时无刻不想成为顾蓁,她现在也恨崔珩,却也能体谅他有苦衷。

只有萧承聿,她对他只有纯粹的恨。

他救她是不怀好心的,别有所图的。

他纵容顾蓁,因此顾蓁放肆欺辱她,他威逼利诱,因此崔珩不得不放弃她。她沦落至今都是拜他所赐,而他还恶劣地让她亲耳听见,给足希望再当面碾碎。

猫在捉到猎物后不立刻咬死吃掉,它会放任猎物逃走,再不费吹灰之力捉回来,一掌按住尾巴。

她是备受摧残的猎物,他就是品行恶劣的猫。

舒婧腾然起身,她对顾蓁的恨,对崔珩的恨都消失了,或者说是暂时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高保平对舒婧的沉默不语倍感意外,她显然是愤怒的,但又极端冷静,甚至嘴角还抿着一抹笑,看着美艳却渗人。

“高总管。”

被点名的高保平一哆嗦,应了一声。

“殿下喜欢听我抚琴,今日春花灿烂,不如我去水阁用琴音等待殿下。”

高保平确实明白,殿下两次指名道姓要听她弹琴,究竟是对琴音不忘还是对人,高保平不敢擅自下结论。

但殿下在她身上费了许多心思,她不管得不得殿下欢心,至少是特别的。

图色,图才,或是图她别有价值,这都不是高保平要考虑的。

他现在只知道贵女不容怠慢,稍微纵着也无可厚非。

等萧承聿想起舒婧时,高保平一张老脸堆满笑,“殿下,贵女在水阁抚琴,邀殿下共赏。”

崔珩神情麻木地走在出府的路上,太子允许他今日进山搜寻,但明日过后决口不谈此事,安心为婚事做准备。

顾家是望族,顾蓁原本可以选择门第相当的男子为夫君,愿意下嫁给他在外人看来是他的福分。而他身为太子属官,为太子分忧谋划,早知道太子在这桩婚事中推波助澜,借此扶持崔家。

豪门贵族手握重权,盘踞一方,阻碍寒门进取的机会,通过门第之间通婚,这些门阀世家之间的关系固若金汤,人人都想娶世家贵女。圣上有心整治,斩断世家贵族之间的联系,但突破打压不能急于一时,便从太子的母族顾家下手。

他娶顾蓁,一时成为人人称羡的世家良婿,但崔珩知道假以时日,顾家的权势地位会一一瓦解,分散到有能者手中。

他们只是当权者的棋子,但背负家族的希望和荣耀,只能恭敬顺从,讨得从指缝中露出的荣光。

他可怜自己,可怜顾蓁,最可怜受他连累的舒婧。

等到他和顾蓁成婚,前途一片光明灿烂,他会结识更多英年才俊,一定要为舒婧择一门好婚事,替她找一位全心全意爱她,有能力保护她的夫君。

他满目希冀,浑身又充满力量,阔步走在前头,想赶在日落前到雁山。

太子的府邸他来过数次,除了太子起居的后院,其余地方很熟悉,奴仆见到他都要恭敬喊一声“崔大人”。

时至初春,花草树木萌发勃勃生机,几声清脆的鸟啼落下,更显静谧宁和。崔珩穿过抄手回廊,幽幽清灵的琴音飘入耳中。

他起初满腹心事并未在意,大步踩下楼梯才瞬间想起,怔愣在原地,回味如流水般飘逸飘渺的琴声。

与此同时,舒婧的指腹摩擦琴弦,她脊背挺直,支着一把细腰,水头极好的玉镯在皓白纤细的手腕上晃动。高保平送来的衣物都是上等绸缎,上等工艺,光影变换下泛起光泽,衬得面若桃李,色若牡丹。

一曲毕,舒婧身子尚未痊愈,春风宜人,但吹在她身上总有些寒意。

她攥着绢子,捂在唇边轻咳两声,皱着眉又揉了揉震颤的心口,眼里浸了些泪花。

她正准备继续弹奏,水阁里走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挡住所有的光亮,璀璨春光不曾减弱分毫他的冷漠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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