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依已经一周没去学校了。
家里没有人，她盖着被子趴在床上写日记。
说是写日记但她半天都没动笔，片刻后更是直接把笔盖上翻了个身，抱着日记本整个人窝在了被子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能和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试着写了几天日记，直到今天发现自己烦躁到日记都写不下去。
房间里充斥了清香的柠檬味。程雪依知道，这是她的信息素。
因为她在发热期，信息素不自觉逸散。家里没有人，她关进了门窗，一个人窝在被子里，不怎么想打抑制剂，也不想贴抑制贴。
她沉浸在自己的味道里。
在一个空间待久了会习惯这个空间里的味道，味道的存在感会越来越低。但这次不是，程雪依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柠檬味由带着丝丝甜的酸变得涩苦。
信息素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主人的心情。程雪依心情不好。
上个月的发热期她就感到不对劲了。她照常打了抑制剂，贴了抑制贴，按理来说万无一失，但是她还是被那个人持续吸引，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落点——只要有那个人在的场合，她总能一眼看到他。
她狼狈地上了一周安静的课，直到发热期结束一切都结束了。
在抑制剂的作用下，她的信息素没有外泄露，对方甚至不在发热期，信息素也没有外泄。但是她还是产生的了剧烈的反应。
生理课成绩非常好的程雪依只知道一种关于这种情况的合理解释：一对AO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
这样高的匹配度非常少，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是天生一对。
但是，程雪依有点绝望地想：她和那个人都是alpha！
她不可能把这个人认错，但这怎么可能？
比鬼故事还可怕。
程雪依上网搜索：为什么alpha之间会存在信息素吸引？
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果然有人怀着和她一样的问题惴惴不安。
高赞回答：要么是因为其中有一个人不是alpha；要么是因为你不是被信息素吸引的。不过无论哪种情况结果都一样：你要坠入爱河了。
下一条：AA之间的小把戏罢了，网友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下一条：别问了，知道你喜欢ta了。下一位。
程雪依咬着牙接着往下翻，总算看上去一个看着比较正经的。
这条是：医学上两个alpha的信息素是排斥的，没有意外情况出现，AA恋的信息素也是排斥的，所以说他们的爱情是艰难的，当一个alpha选择了一个alpha，那么他们注定走上一条与生理对抗的路。这条路荆棘丛生，当然很多人成功了，祝福这位网友，你会是下一位。
——什么嘛！这条也不正经！
程雪依反复回忆，她很确定，她在非发热期真的不受影响。
她接着搜索：发热期被一个普通朋友吸引怎么回事？平常都没感觉的。
高赞回答：“普通”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雪依在四个字两个双引号面前轻易破防。
她把手机放下，把卷成一团的被子掀开，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日记本，打开向前翻。
前面的还是正常的生活感想，还夹杂这一些突然想到的物理题解法，而到了这几天，通篇的白纸都写满一个人的名字。
但问题就在于，程雪依不可能喜欢这个人。
她讨厌这个alpha，不赞同他的看法，他们是两路人。
*
每周一江挽言都会在医院坐门诊。
他在早查房后心情复杂地坐到自己位置上——比上周还痛苦。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比今天更痛苦的只有明天——江挽言自己说的。
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的同事都没看出顾雪州的问题，重新做了各项检查除了发现他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之外没看出其它的任何毛病——脑子非常正常，这下轻微脑震荡都确定没有了。
疑难杂症。这该如何解决？
讨论的结果是不解决。没办法，人类在医学上走的路还不远，研究透彻的领域相对于全体来说也仅仅只占一小部分。
而且顾雪州的失忆范围很小，不影响正常生活。
他们猜测这很有可能就是应激后失忆，说不定随着时间会慢慢好起来。
只好耐心一点。
顾雪州接受了这个建议，谢氏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来过，他们进行了一场谈话。谈了什么江挽言他们也不清楚。
但在那之后顾雪州放心地住下了，谢氏还为他请了一个护工——看来是达成什么共识了。
一无所知江挽言还收到了谢总谢云桥的微信，表示感激不尽——不是，顾雪州是不是真和谢氏有点关系？
据他所知，谢氏基金会资助的孩子都不少，每一个都是这样的吗？
而且这件事真的需要告诉他吗？
人微言轻的小医生江挽言只好“诚惶诚恐”地回复谢总：“不用客气应该的。”
按理来说故事到这里就该结尾，至少江挽言的戏份该杀青了。但如果现实都照逻辑来，那现实就不是现实了。
在江挽言收到他的新任务之前，他率先见到了他上周的病人。
那位称自己为omega的alpha小姐。
程雪依有点紧张，上个星期她来医院，确实撒了个谎，但也不是完全是假的。
她怀疑自己的信息素出了问题——她不可能喜欢那个人，alpha和alpha不会产生吸引力，而她非常确定自己讨厌那个人，所以她想来做个信息素筛查。
要么她突破人类极限变性成了个omega，那她毫不犹豫立刻转校——和那个alpha信息素吸引就好像信息素案底，她绝不接受。
要么就是她的信息素出了问题，但除了面对那个人之外她一切正常。
要么就是那个人的信息素出了问题。
第一点之所以被称为突破人类极限就是因为不可能，生理课成绩非常好的程雪依知道——好吧，她上次来医院那番说辞真的挺愚蠢的，那个医生估计觉得她没好好学常识。
但是见到江挽言之后她突然决定把原来的说辞换一个。她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把“我想做一个信息素筛查”变成了“我觉得我是一个omega”——虽然最后都是达到了她的目的，但她在医生眼中估计是一个社会常识为0的人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第一点，程雪依都知道不对，她非常确定她自己是个alpha。
但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呢？是期待医生反问原因吗？程雪依冷静地反推着自己的动机。
突然她站起来。她听到她的号了。
江挽言记得这位alpha小姐，无他，扭曲社会常识的人他见得多，但以这种方式扭曲的人他只见过她一个。
觉得自己是omega，心理上这样觉得的有一些，但好歹他们也清楚自己的生理性别。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给自己改了性别的还就这一位。
她一进门先打了招呼：“江医生，我的报告结果出来了。”
江挽言接过报告，所有指标都很正常，这是一个发热期前的alpha的指标，非常健康。
江挽言估摸着日子，说：“很健康，是发热期有什么症状吗？”
程雪依意会，她知道自己的报告应该没问题，医生也看出她那时正值发热期前期，现在算算日子，她的发热期确实刚好结束。
她诚实地回答：“一切都很正常。”
她没上学，没碰上那个人，非常正常，不正常的不是她，肯定是那个人。
“你也非常正常。”江挽言看向面前的少女，她看着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你是个很正常的alpha。”
他着重alpha的音。生理指标非常正常，但如果她想在心理上做个omega，那……那他也没办法！
程雪依沉吟片刻，问：“江医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对很多人都有吸引力。”
信息素的形成是多方面因素综合的，有基因，有环境还有后天的饮食，甚至有研究表明信息素主人的性格也会对信息素有影响，所以信息素匹配的情况才非常少。
很多人称“信息素的匹配是命运的指引”——如果匹配的人很多的话就不会有这句话了。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江挽言严谨发言，“信息素高匹配之所以难得就是因为数目少。当然，也不能否定全部情况。”
那就是少见到几乎绝迹。
程雪依若有所思。
江挽言这下确定了这姑娘不是真的没有社会常识，看来只是遇到了一些令她懊恼的问题。
但那又如何，一个合格的医生从不多管闲事！
江挽言微笑：“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问题可以让下一位进来了。
程雪依看着江挽言，正想说离开，突然，本来要站起的动作凝固，她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她明白了，为什么上次潜意识她要说出那样一段话——她想让江挽言反问，想让他知道她的情况。
虽然程雪依本来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包括医生。
但是她现在开始质疑她的决定，面前的是一位很可靠的医生，而面对医生，应该说实话——她的潜意识是否是在提醒她这一点呢？
程雪依下定决心，她说：“其实江医生，我想问的问题是：是否有一种情况alpha会吸引别的在发热期的alpha。”
她将她的情况简单阐述了一遍。略过了为什么讨厌，只说了在她的发热期，一个她非常讨厌的alpha吸引了她，而且这时她注射了抑制剂且完整贴了抑制贴。
江挽言送客的笑容消失了：“首先我要说一点，程小姐，来医院就需要对医生说实话。对医生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程雪依诚恳道歉：“对不起，江医生，我真的非常讨厌那个人，但这种情况下会让人误以为我暗恋他，太丢人了。”
江挽言：道歉很好，但这也太直白了。
“除了他，你有感受到别的信息素吗？”江挽言问。
“没有。”程雪依肯定地回答，“而且我的信息素也没有泄露，我很确定。”
江挽言：“那这就有很多种情况了，刚才你排除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别生气程小姐，我只是陈述事实，alpha喜欢alpha没什么大不了的……嗯，如果你还是持你的观点的话，也许可以让你讨厌的那位同学也来做一下检查。”
江挽言在提醒程雪依：千万别是嘴硬喜欢硬说成讨厌。
程雪依明白这个意思，她很坚定，江挽言都在想她得多么讨厌那个人。她若有所思：“哦，这样吗？带他来恐怕有点困难。”
江挽言：难道你还真在想办法带他来吗？你还讨厌他，怎么带？信息素检查要抽血的！
江挽言提醒：“你也可以多想想看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总而言之别冲动。
“谢谢您，江医生。”程雪依看来是不打算再说什么，她站起来又一次郑重道歉，“很抱歉之前对您说了谎。”
江挽言受宠若惊：“没关系。”
至少你最后还是说实话了，而且这个问题也无伤大雅，好多人到手术台前都不见得说实话呢！
而且他觉得他也不需要关心这些病人的故事……身体没问题他的职责就完成了。
只是程雪依似乎想让他知道。
“如果可以，我能加您的联系方式吗？”
？原来这才是目的吗？
每天更新不出意外就是九点。
出意外……那就不知道了（望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