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云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
无所谓,他早有预料。
虽然他和宋昱是同学,也还能算得上朋友,但若是和陈云淇比……那他根本就没有比较的资格。
“你觉得江挽言怎么样?”沈霁云觉得他还是适合和宋昱聊工作。
江挽言一直是任务的重点人物,虽然在钟盈事件前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宋昱出院没多久就出了钟盈的事,而宋昱在养病特意请了个长假,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江挽言现在也算“组织的人”了。
“我和他之间不在于我觉得他怎么样,而是他觉得我怎么样……他大概觉得我是个傻呗。”宋昱面无表情,“我三次手术都是他做的,我觉得他应该不想再看见我了。”
深度标记去除手术需要修养,术前术后开的药都是处方药,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手术不能悄无声息地进行。
就算能做,保密成本也很高,如果本来就不用保密——不用保密做了手术,但需要保密做手术的真正原因——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做?
所以要去医院,还得去条件好的大医院。
在药学研究所工作的宋昱父母向他热情推荐了国家信息素研究中心——这是目前整个联邦号称最好的信息素研究机构。
而且他运气很好,研究中心最开始并不向外看诊,但去年和市医院合作之后,在市医院的信息素科也有研究所的研究员开始工作——也可以说兼职——虽然这个兼职越干越忙快成了主业。
世界合久分,分久合。
大浩劫前,世界上百余国家分散自治,时不时还闹点矛盾;异种出现后,共同危机将人类团结起来,成立唯一的联邦组织。各国设置基地,但遵循同一个“人类第一”原则。
第一指挥官由各基地推举然后进行选拔,一般驻扎在当时实力最强的卡迪斯基地。
但联邦的成立并不意味着国家的消失,只是确实各国之间的界限更不明晰了。
卡迪斯基地早就毁灭的一干二净,后建的卡迪斯军校也只是徒留其名,但不再属于整个联邦,而是属于沈霁云和宋昱所在的z国直属。
团结的时代已经过去五百多年,很自然的,现在联邦下各个国家又开始搞事情了。
特别行动处隶属于联邦议会,由联邦议会直接管辖。但办法总比困难多,议会的议员来自各个国家,所以实际执行起来就是各国议员管自己国家的特别行动处,只是在大事上仍在联邦上商量着一块儿来。
这届的联邦的特别行动处处长正是一位联邦的一名z国议员。
沈霁云尚可以说在联邦体制内,隶属于联邦特别行动处。但他这个任务又确实来源于z国——联邦与其国家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江挽言所在的国家信息素研究中心,是直属z国的研究部,就跟联邦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所以宋昱就来做手术了。
第一次,风平浪静,江医生没注意到他是谁。
第二次,江医生疑惑地看了看他。
第三次,江医生在他出院时告诉他别再来了。
这位神奇的江医生除了询问他的病史和确定他的想法之外并没有询问过他的故事,但是宋昱很确定,他一定听说了。
——因为医院就不是个有秘密的地方。
特别是作为工作人员,他们也并不想知道,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知道就不用知道的。
“江挽言……很克制。”宋昱想了想,还是用这个词来说他,他那么跌宕的故事剧情,这位江医生硬是一句话也没问他,除了医嘱就是重复一下再做手术的后遗症,“看起来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没错,就是闲事。
宋昱认知很明确。江挽言对他做几次为什么做都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确认手术签字单上的签字是否是他自愿的。
“除非我现在去医院闹事说庸医乱做手术。”宋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然我觉得他根本不在意我干嘛。”
“你那样就真的更出名了。”沈霁云嘴角抽动,“听说你在医院就挺出名的。”
“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医院闹事……本来这手术就必须得做。等等,”宋昱发现了疑点,“你从哪听说的?难不成你去找江挽言了?”
宋昱大为震撼。按资料那可是不是个好惹的人,沈霁云这种没有确定消息绝不会动手的人怎么会打草惊蛇?
“他现在也是组织的一员。”沈霁云狠狠欣赏了一番宋昱震惊的神情,哈哈,让他请假什么消息都不看!这下好了吧,信息更新不及时,“给钟盈拿强效抑制剂的人是他。”
“这样啊。”宋昱很快就无所谓起来,“那也挺好的,说明那什么预知梦也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顾雪州入院的时候他还没出院,凭借着自己八卦在病房区打出来的良好人际关系,宋昱很快就知道信息素科来了个伤很重的倒霉蛋,什么伤病人们都不知道,医生和护士也不说,后来还是他自己看见谢氏的人查了查资料库才知道是顾雪州。
顾雪州的命运改变了。也许这是一个巧合,毕竟和他有交集的也不是江挽言一个人,也并不是一个人就能促成改变。
但如果但凡与江挽言产生交集的人,命运都改变了呢?
比如说钟盈,各种预知梦显示的新闻都是“当天《林洋传》一位小演员分化期失控,幸得好心人救助死里逃生”,但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反倒是钟盈自己没有一点事,不说什么死里逃生,醒过来堪称神采飞扬,倒是那位导演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
特别行动处确实派人前去观察了,也确实不是见死不救,可当天的情况似乎改变了,钟盈的失控并不使她自己失控,而是使周围人失控。可巧不巧,江挽言再次出现。
“钟盈这个还是比较牵强的。”宋昱客观评价,“不能排除其它因素,而且那些预知梦我们不能以假定它们就是真的的眼光去看。”
如果心里的潜意识就是梦中的会实现,那梦中的可能真的会实现,这其中除了玄学的他们不知道的因素外,或许还有心理层面潜意识的推动存在。
“他周围可不只这一件怪事。预知梦的参与对象本来就很少。”沈霁云说,“咱们这个城市也不小,整个城市中有关这类事件的关键人物全部都能和江挽言扯上关系,就算他是个路人甲也要注意吧?更别说他还赫赫有名。”
可不是赫赫有名吗?那可是在梦里端了整个AO性别的传奇人物。
“这也不能用来断定是他的问题。”宋昱皱眉,提醒沈霁云,“这些事情可不是人家想做的。千万不要受那些梦影响太深,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你都想哪去了,”沈霁云不赞同地看他一样:“我的意思是,跟着江挽言,会不会很快就能找到根本原因了?”
*
江挽言在研究中心加班。
医院的工作忙完,接着再为实验室的工作鞠躬尽瘁,可不是加班么?
原来在研究所读博的时候,日子就是枯燥的忙碌,本以为毕了业会好些,结果突降合作需求,江挽言紧急支援临床,一下子变得更忙碌了。
他现在主要负责的有两个项目,一个是在读博时就跟导师一起做的有关信息素紊乱症的治疗方法,举例祝知停先生就在该组当志愿者,他也是用这个研究中的成果毕业的,再举例那就是祝知停现在正用的新药。虽然他毕业了,但是项目还没结束,所以他还在这个组里;另一个项目就是他自己想做的项目,关于抑制剂。
人类的信息素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人类因此划分出了三种性别,但又殊途同归。
医院的男科和妇科是分开的,但没有alpha科、beta科、omega科,只有一个信息素科。
原因很简单:信息素上的问题无论ABO哪个,应用起来都是一样的。
举例就是现行的大众抑制剂就是AO通用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AO本身存在的缺陷是可以被解决的?——江挽言的研究就为了研究出这种方法。虽然名为抑制剂,但更像是一种治疗AO残缺的药。
这当然很不简单。
科研路上有句话说得好:当你发现你想出了一条新点子,然后遍历前辈论文却发现没有一篇相似时,一般不是内容有错误,就是太过于困难。
江挽言想做的这个课题有前人结果——用来分析说明这样一个药剂是如何的不可能实现。
所以目前这个研究还停留在理论上。
实验室上的工作还是主要在研制信息素紊乱症药剂,来探索出一种更有效的解决方式——原先的治疗方法就很好,但不也有些倒霉蛋过敏?
除了过敏外,输液这种方式也很麻烦,所以能否采取药片的形式解决呢?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上述这些研究已经很久没有进展了。
江挽言坐在电脑前,看见新闻弹窗上写“大浩劫前的科技究竟有多厉害?长寿少病轻轻松松!”
那么厉害怎么没传下来?!现在人类又短寿又病多,知道以前多厉害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吗?远水解不了近渴,曾经的辉煌也救不了现在的研究。
江挽言关掉新闻,点开了谢云桥的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