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也点了点头回了个“嗯。”

莫书涵撇嘴，表示对他寡淡的反应不满。

“那天，我妈和莫书宁逛了很多店，最终给我选了那部手机。当时我正在气头上，看到手机就想起方渐，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壳碎了一地。莫书宁要踹我，被我妈拦住了。你知道我妈接下来又干了什么吗？”

“不知道。”

“当时，她连句数落我的话都没有。十分平静走进旁边的饰品店买了盒钻。那天晚上，我妈和莫书宁都没睡，她们熬了整晚，用一颗颗钻石把裂痕修补好。我依然清楚记得，第二天早上，莫书宁顶着黑眼圈递给我手机的样子。

她跟我说‘书涵，我知道你难过，你生气。可方渐就是离开了。你记住，他不要我们了，但我们也不要他了。很快，你就不叫方书涵了，你叫莫书涵，我叫莫书宁。

莫书涵，你记住。你还有妈妈，还有我。虽然我们经常打架，但我永远不会离你而去，毕竟，除了妈妈，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书涵，祝你十三岁生日快乐。愿你如钻石，破碎却依然耀眼。”

莫书涵笑了一下：“你说，莫书宁是不是说话挺肉麻的？”

“有点。”

“所以，那部手机对我老说意义非凡。看着它我就想起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有人抛弃我，有人还爱我……”

莫书涵转过身，看向林风也，却不知道林风也什么时候早就侧过身来，静静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交撞在一起。

深夜静谧，海风从窄窗边吹了进来。窗栏伸进来几簇槐花枝条，散着馨香。

林风也眸子里的冷淡揉进了温光，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洒进来的缘故。

莫书涵微微一笑：“我是不是话挺多的？”

“还可以。”

林风也转过身去，沉默了一会。从床边站起来，坐到了书桌前看书。

那几簇槐花就在他颈后，不知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总之，莫书涵一直在看那个方向。

“林风也。”

“嗯。”

莫书涵坐起来，倚在枕上：“你呢？”

林风也翻了一页书，并没有抬头：“什么我？”

“你知道我这么多故事，你自己的故事呢？”

林风也手指摩挲书页，投过去目光。床上的人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因为醉的，还是哭的。

“你想听什么故事？”

莫书涵半阖着眸子，他不能问林风也父亲的事也不能问他母的事，因为这些都会让林风也伤心。

他想了一会，说：“就说你的头像吧，那艘名叫牵风的船。”

林风也目光微滞，书页卷起的角不知不觉在他手里撕裂。

莫书涵忽而想到，或许牵风就是他父亲出事的船。

“对不起，如果这个问题让你难过，你可以不用回答。”

林风也合上书本，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没事，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毕竟这件事太平角很多人都知道。”

他眺望深沉的黑夜，似乎是在眺望大海。

“在松岛还没开发的时候，太平角人靠着捕鱼卖鱼补贴家用。所有出海的渔船中，牵风号捕上来的鱼最多。我的爸爸就是牵风号的船长，他从小跟着爷爷在船上长大，在别人看来漫无边际的大海，对他来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但有一天，老朋友跟他翻了脸。

五月的一个风暴天，爸爸没听妈妈的劝告，带着船员出海捕鱼。因为风高浪急，怒海翻涌，能捕到一些稀贵鱼类，卖个好价钱。他急着赚很多很多钱，因为，他的儿子想学钢琴，新买的钢琴很贵，以后要学的钢琴课也不便宜……”

他说着，双手支撑在窗台上，沉默了一会。

莫书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林风也并不缺少安慰，想必在刚出事的时候，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安慰了。

他下了床，默默站在他身旁。

林风也看了他一眼，说：“五月松岛的风暴一般不大，但那天的风暴是灾难级的。我家门前的槐花树连根拔起好几棵。海上……更是无法想象。风浪打断了桅杆，船舱浸水，船舵失灵，无法辨别方向……”

“你不在船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爸爸留下本日记。当时他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指挥，和几个船员勉强活了下来。但风平浪静之后，船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淡水和食物都被卷进了海里，船体破烂不堪，引擎也坏了。

他在日记里写，‘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飘在海上那五天的时间里，他在日记里写的最多就是回家。其次就是星辰图，他靠天上每颗星星的位置辨别方向，和幸存的船员一起划桨。

能划桨的船员越来越少，最后活着的人只有他一个，最后，连他也无法支撑，写在日记里的字也模糊不清。

‘我想小风和阿萍了。如果有风，请带我回家。’

这是他写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西南季风吹回了破败的牵风号，载着满船人的尸体。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死去的船员尸体抛进大海，减轻载重，但他没有，他虽然想见他的儿子，他是个爸爸，但是他也是个船长，他带所有人回了家。

太平角很多人说我爸爸是杀人犯，说我爸爸风暴天带人去出海就是要杀人。但之前爸爸在风暴天带着船员捕鱼赚大钱的时候，从来没人这样说，他们只会说林升好样的，林升真厉害……”

林风也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

莫书涵知道，再往下说就不是牵风号的故事，再往下，是死去的船员家属为难林家，林风也受人欺负，林妈妈不知什么原因离开家，林风也一边上学一边疯狂打工赚钱。

莫书涵静静看着林风也。

他和林风也同样不幸，虽然不幸的方式各有不同。

他很高，也很瘦，双手撑在窗边，溢满少年人的清爽感，但那双眸子的沉郁却又莫名让人心疼。

说不清楚是酒精的驱使还是别的什么，莫书涵从后面抱住了林风也。

林风也的腰很细，他的脸贴在他的背上，觉得有些硌人。

莫书涵想起那天他载着自己到太平角他始终没有勇气抱住他的腰，今天他鼓起勇气抱住了，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并没有觉得搂上大佬的腰很开心，或者挑战了难度极高的事有种成就感。

他只觉得难过。

林风也腰腹绷紧，却并没有推开他。

“我们有时候挺像的。”莫书涵说。

“怎么像？”

“孤单，不幸。总想往前飞，但身后总有东西牵绊住。”

莫书涵抬起头，偏头静静看着林风也。

他知道，对于两个男生来讲，此时此刻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对话有些越界，也有些暧昧。

但此时此刻，他就想这样，他不想松开手。

他是无耻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秉性。

莫书涵的余光扫到了书桌上林风也正在看的书——《大学微积分课程（下）》

上面密密麻麻标着笔记。莫书涵看不懂。他想，林风也真的很厉害。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厉害呢……

你站得那么高，我够不到你……

我们明明那么像……

我们明明那么像，

我们明明可以抱团取暖……

可我只能像仰望星辰般仰望你。

我想把你从天上摘下来，揣在怀里，贴在心上，只属于我自己。

我卑劣吗？莫书涵问自己。

就算是吧……

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了莫书涵心头，他虽然醉着，但是却觉得很清醒。

“林风也。”他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林风也回头，却猝不及防被人勾住了脖颈。他没来得及开口问，对面人的唇就贴了上来。

他被柔软的湿润包围，无法推脱。

他越是往后退，他越是追得紧。他退到了窗边，他将他围堵住，圈在了槐花条下，花香溢在鼻尖。

桌椅在拖拽下偏移了本位，那本微积分课程跌落在地上。

林风也在强烈的围堵中无法呼吸，但，他可以感觉出来，莫书涵在发抖。

他生疏试探，害怕被推开，被拒绝。

他在害怕，但又忍住不住去试探。

林风也并没有想拒绝他的意思，但这个姿势明显不符合他的属性。

他反手将莫书涵抵在墙上。

莫书涵以为林风也反感，倚在墙上不敢直视他，有种被人拒绝后的羞赧。

他擦着唇角，甩开林风也的手，有些窘迫赤脚跑了出去。

“对不起，你就当我是在耍酒疯吧。”

林风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他听见脚步声在玄关处徘徊，又那么一步步挪到了沙发上，随着一声羞恼的‘莫书涵你在干什么？’的自捶胸口后，那人直挺挺倒在沙发上，渐渐消停了。

林风也倚在窗前，凉风拂面。他今晚并没有喝酒，但是他有些醉了。

他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封面上沾的花瓣，放回原处。做完这些后，他回到书桌前继续看书。

等客厅那边传来某人熟睡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拿起床上的绒毯，走到沙发边，轻轻给人盖了上去。

他俩亲了，你们开心吗？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