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也抱着莫书涵躲在餐桌底下，手紧紧托住他的背，整个身体几乎贴在了莫书涵身上。
虽然有餐桌掩体，但事发紧急，林风也一侧身体仍暴露在餐桌边缘，几片碎玻璃扎进了他的胳膊，流了很多血。
鲜血混着红酒汁顺着他瘦长的手臂汩汩流淌，滴在莫书涵脸上。
莫书涵声音都是抖的：“你受伤了……林风也，你受伤了……”
林风也低头看着他，想要给他擦拭脸上的鲜血，但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随后晕倒在了莫书涵身上。
直到警察赶来时，莫书涵还是懵的。
一大群医生护士把林风也抬上了担架，两个痞子被当场控制，李豪和蒋超孙进吓得脸苍白跟着警察叔叔出去做笔录去了。
有个小护士给莫书涵检查伤口，看了一圈，跟旁边做记录的警察说：“他没事，那个男生把他护得挺严实的。”
她看莫书涵盯着窗户外面不说话，以为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给他披了个毯子。
“你知道吗？”小护士说，“要不是那个男生及时出现，拽着你躲在了餐桌底下，那些碎片可能会割破你的颈动脉，划花你的脸，长这么好看不容易，说不定以后就靠这张脸吃饭了，可得好好保护着啊，见到这些社会青年躲得远远的，知道了吗？”
莫书涵心不在焉听着小护士说话，目光往外逡巡一周，没有看到救护车。
小护士知道他在找谁，笑了笑：“放心吧，他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因为晕血才昏倒的。现在，在海湾大道的救护车里处理伤口呢，这边的道太窄了，救护车开不进来……”
没等小护士说完，莫书涵就冲出餐厅顺着公园小道一路往岸上跑，奔向海湾大道。
今晚的风很清凉，掀起海浪卷过礁石，货轮的汽笛声在游客的欢声笑语中长鸣，游轮五彩斑斓的光点缀松岛夜晚的繁华。
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想去找林风也。
他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打了很多架，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感到后怕。
他并不怕那些碎片割破颈动脉划花他的脸，他只是害怕林风也因为保护自己受伤。
他怎么可以让他喜欢的人因为他受伤？
他喜欢的人是要好好守护的。
莫书涵穿过一片又一片喧闹人海，跑过一间又一间灯红酒绿，终于看见了停在围栏旁的救护车。
林风也已经醒了，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西装白衬衫被泼了红酒渍，还沾着玻璃碎片。海风拂过那件对于他来说有些宽大的衬衫，清瘦的肩胛骨若隐若现。
混着喧闹的人语，莫书涵听见医生跟林风也说。
“碎片都清理干净了，还好没伤到韧带……只不过你躲玻璃的时候胳膊肘撞到了桌子，轻微骨折了。需要上绷带固定，这样恢复起来也快。这些天兼职就不要干了，什么活都不要干了，哟，你这伤得是右手，是不是连作业都写不了了？”
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或许是看到林风也和自己家孩子差不多大，上绷带的时候和他聊起天。
但很显然，医生找错了聊天对象。
林风也不咸不淡回了五个字：“我是左撇子。”
“哟，那没事。左撇子好啊，左撇子聪明，不像我儿子笨蛋一个，在五十八中都能考倒数第一……”医生给林风也缠着绷带，问：“你是哪个中学的？”
“二中的。”
她‘嚯’了一声，语气里充满羡慕：“二中牛啊，没想到你长得帅学习还这么好，你爸爸妈妈一定很骄傲吧……”
放在普通人身上，这句话再也正常不过，可林风也连这点普通正常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下，随后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四周。
然后，在海湾大道拐角处的纪念品店，他看到莫书涵站在那。
纪念品店卖的太多是旅游伴手礼，蓝白相交的木檐下挂很多着贝壳海螺做的风铃串。
他站在雪白的贝壳风铃下，隔着那扇粉刷成海蓝色的窗朝这看过来。
还好，看起来他没有受伤，只是那身貌似很贵的白色休闲套装被红酒渍染成了淡淡的粉。
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笑着冲他招手，喊‘嗨，林风也！’或者‘大佬，原来你在这里！’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似乎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默默看着医生为他包扎胳膊。
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吗？
怎么这么爱哭？
医生顺着林风也的目光看过去,明显愣了一下。
“现在小孩都长这么帅了吗？那是你同学吗？刚才就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吧……”
医生剪断绷带，给林风也系了个蝴蝶结，“好了，包扎完了。我看他担心得都快哭了，你快过去和……”
医生还没说完，林风也说了声“谢谢”，快步走进人流。
帅气的男高本身就很吸睛。
特别是当这个男高胳膊吊着绷带，穿过人群奔向另一个男高的时候，海湾大道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风也和莫书涵身上。
林风也跑到莫书涵跟前，带来阵清凉的微风，他个子高，脸颊碰到了木屋檐下的贝壳风铃。
他垂着目光看着莫书涵，并没有开口说话。
莫书涵瞅了眼他胳膊上的绷带：“疼吗？”
“不疼。”
“要多少天才能好？”
“不知道。”
莫书涵内疚低下头。
林风也又补充了一句：“轻微骨折，很快就能恢复。”
少爷依然低着头，来回踢着木板上凸出来的钉子。
“再踢，木板就散架了。”林风也说。
然后，少爷终于抬起了内疚的头，仰脸看着林风也：
“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像极了没感情的机器人。过了会，两人都笑了。
“笑个屁啊！下次这么危险不要冲过来了。”莫书涵笑着说了句。
林风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再次开口，他换了个话题。
“打人之前吃过饭了吗？”
“哈？”
“不是说肚子饿？”
“没来得及吃。主要是我想吃方便面他们那没有。”
“……”
海湾大道上游客的目光仍聚焦在他俩身上。
有几个人小声讨论说：“看到没？他身上那套是阿玛尼夏季新款，看起来被泼了满身红酒，我特么牙咬碎了都没舍得买，真浪费。”
“这俩都是男高吧！长得真帅，松岛的男孩子质量都这么高吗？”
“确实般配的喔。”
“般配什么？没看见一个阿玛尼新款一个餐厅服务生？”
“阿玛尼怎么了？服务生怎么了？你们就会看衣服是吧？”少爷气得恢复了精气神，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骂人，被林风也一把揪回来了，拖着他沿花园小道往回走。
虽然少爷人被拽走了，但海湾大道仍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们那是不知道——他可厉害可厉害了——语数外理化生每科都能考满分敢信吗——牛逼吗——他还长这么帅，气人吗——就气死你们这群肤浅的人——妈的——”
……
等少爷骂累了，林风也已经把他拖回酒店门口了。
警察已经做完了笔录，警车早就开走了，只留下沙滩上两个浅浅的车辙印。
蒋超孙进和李豪看不见人影，约莫是做完笔录之后吓得直接回家了。
西餐厅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经理正在门口训那几个服务生。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们餐厅不接待社会青年，你们没看见他俩手臂上的纹身吗？什么人都往里领？啊？”
那几个服务生大气不敢出，接待过莫书涵的那个小姐姐颤巍巍举手。
“经理，今晚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没照看过来，人是自己走进去的，我们都没注意到……”
她这一解释，经理更生气了，脸鼓得跟牛蛙似的。
“知道今天晚上弹钢琴那女的我花多少钱请的吗？七千块一晚！七千块啊！就这么打架把人家吓走了……那些个小兔崽子打完架都特么溜走了，一个都抓不着，你们说!这七千块你们掏？还是你们掏？”
有个眼尖的服务生，瞅见林风也和莫书涵走进来，激动得说：“经理！有个小兔崽子回来了！钱别找我们掏啊，你找他掏去吧……”
那经理回头瞅了莫书涵一眼，他当然不像海湾大道的游客那么有眼光，认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阿玛尼新款。气冲冲叫住了莫书涵。
“那小孩！你站住！”
林风也和莫书涵齐齐停住脚步。
经理扒拉开林风也，仰头环手抱胸死盯着莫书涵，一脸兴师问罪的意思。
“打架打挺爽啊，小孩。我家服务生为了救你，这瞅着……都打绷带了都！我跟你说，我们家西餐厅可是全松岛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你们打架把我的钢琴师都吓走了，你得赔！七千块！现在立马给你家长打电话！”
莫书涵嗤鼻笑了笑：“你们餐厅可真有意思，明明我是顾客，在里面吃饭差点被人用酒瓶砸伤，你们没有尽到保护顾客安全的责任，我还想问你们要钱呢。”
林风也在旁边听着，轻笑出了声。
那个服务生小姐姐小声提醒经理：“他说的对，他一开始是来咱们店吃饭来着……”
经理皱眉头没好气‘呵’了一声：“我不管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打架的，反正我的钢琴师吓走了回不来了，你就得负责。我们餐厅主打钢琴演奏，现在客人来了听不到钢琴这不是砸我们招牌？”
“这样吧，吓走了你们的钢琴师确实我也有些责任，”莫书涵边说边解手上的绷带。
“今晚的钢琴，我来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