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不相信他一个小孩能弹好，满脸嫌弃：“不是会按钢琴键就可以在我们店里弹钢琴的，就你？”
“试试不就知道了？”
莫书涵说着，走上钢琴演奏台，坐了下来。
刚才他砸了餐桌，有几处伤口撕扯深了往外渗血。
林风也追了上去，拉住他：“你伤口撕裂了，不能弹。”
“没事，就是看着唬人。”莫书涵把拆下来的绷带揉成一团，“劳烦大佬帮我扔了，谢谢——”
林风也接过纱布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他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会又没开口，只是垂着目光：“……你把钢琴弄脏了，我还得擦。”
莫书涵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少爷我零花钱不够了，也不会在这卖艺。他要是找我妈赔钱，我妈知道我打架，可能会揍死我。”
林风也沉默。
他想起来上次某人拿金卡‘pia’他时，看起来还是个豪横的有钱人。短短几天，这个有钱人就变成了穷光蛋。
“买了个小东西，钱都花完啦——”莫书涵仰头冲林风也笑着，手指往外戳了戳他：“下去当我观众吧，别被我迷住。”
林风也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下了演奏台，和几个服务生站在一起，等待钢琴曲的到来。
西餐厅的顾客换了一波，他们并不知道刚才打架的事。
正如经理所说，这家西餐厅的钢琴演奏是特色，有些顾客来这不是为了吃饭，而是餐厅总能请来些有名气的钢琴师演奏。所以，当莫书涵在钢琴演奏台上坐下时，几乎一半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看到他年纪不过十七岁的样子，那种期待的眼神纷纷落空，都在议论今天西餐厅为什么请了个小孩来弹琴。
但是，当莫书涵抬起头，他们议论的声音瞬间停息，话题也彻底换了个方向。
‘这小孩长得好帅啊——是从哪个钢琴比赛刚出道的吗？’
‘不知道啊——你看他穿的衣服是不是扎染的？好时尚。’
顾客里也有些人不为所动，向经理提出质疑，经理挨个解释半天后，牛蛙脸越涨越红，有些后悔让莫书涵站上台。
经理走到莫书涵旁边，皮笑肉不笑。
“小兔崽子，你要是弹不好钱可得双倍赔给我。别憋着坏给我们店捣乱来了吧，我告诉你，我们老板厉害着呢，你要是敢乱来，有你好看。”
莫书涵活动着手指，头也不抬：“你们老板谁？”
“哼。说出来吓死你，算了……”经理拿眼神死盯着他，“好好给我弹，否则……”
他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莫书涵嗤笑，摆摆手让经理下台。
随即他深呼一口气，屏蔽了周围所有声音，双手搭在钢琴键上。
下一秒，钢琴柔美清澈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淌，餐厅里霎时安静了。
顾客们不由抬头，注视着演奏钢琴的少年。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只不过好像受了伤，在弹奏明快的和弦时由于扯得幅度过大，流出血来。
不过，他连眉头都没眨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有人小声问：“他弹的哪首曲子？”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啥？听不懂，说中国话。’
‘就是坂本龙一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他年纪挺小，但钢琴弹得很厉害，一听就是名师指导过的。’
餐厅里的客人都放下手里的酒杯刀叉，陶醉欣赏这首钢琴曲。
经理本来还担心莫书涵捣乱，现在觉得他比那个七千块的钢琴师牛逼多了，立马喜笑颜开跟站在旁边的林风也搭话。
“你们俩认识？”
“嗯。”
“他也是二中的？”
“嗯。”
虽然经理和林风也聊天，但聊了跟没聊一样。可经理主打一个热情参与，以及话多了没地方说，又接着问。
“他长得这么好看，又会弹钢琴，在学校里追他的女生肯定很多吧？”
这次，林风也沉默了一会，经理以为他在酝酿，谁知三秒过后，这孩子又给他回了个冷冰冰的‘嗯’。
“哎，”经理叹了口气，“你长得也帅，就是冷冰冰的，像你们年纪的小女孩就喜欢他这样的，你跟人家学着点……”
林风也给了经理一个淡淡的眼神，移到了靠近演奏台的位置。
经理跟旁边的女服务生说：“他干嘛跑那么远，胳膊吊着绷带脾气还挺大。”
女服务生笑了笑：“林风也大概很喜欢钢琴吧！每次他都喜欢招待钢琴演奏台附近的客人，闭店我们收拾打扫的时候，他总是会先去擦钢琴。”
经理‘哦’了一声：“怪不得餐厅工资不多，他还坚持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风也站在演奏台下，那里是聚光灯照不见的位置。他静静仰头望着台上的人。
这个人喜欢打架，脾气火爆，有时候傻得可爱，有时候又固执得让人无语。
在别人的眼里，他是豪门少爷，是问题少年。
他的很多面，林风也都见过。
但这是林风也第一次见他弹钢琴。
他坐得端正，和教室里那个总喜欢歪着身子枕胳膊睡觉的厌学少年彷佛不是一个人。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而又飞速移动，创造出一个让人向往的音乐世界。那枚褐色小痣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中随着手腕跃动，挑逗着林风也的目光。
聚光灯如瀑倾泻，少年安静端坐在辉光里，像一个王子。又像是静默流光里的惊鸿一瞥，是少年不经意间的怦然心动。
他真的……很漂亮。
林风也眸光微动，随后他在灯光照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拿出了手机。
钢琴一直弹到餐厅营业结束，经理十分满意，送莫书涵走出餐厅。
“不错啊，小兔崽子。以后要是在学校里混不下去了，就来我们餐厅弹钢琴啊！”
“不了，我还要考全校前五十呢……”莫书涵环顾四周，寻找林风也的身影。
但并没有看见他。
“是在找林风也吗？刚才你弹钢琴的时候他就走了，今晚他的兼职只到十点，这都十点半了，这会应该到家了吧……再说了，他为了保护你，胳膊都那样了，待在这干嘛？我跟他说了，让他胳膊好了再过来兼职……”
莫书涵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他看了看血迹斑驳的手。弹了近一个小时的钢琴，伤口又加重了。
伤口这会开始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他捧着爪子边吹边往电梯的方向走。
“哎哎哎，走错了！那里是客房的方向——”经理叫住他。
莫书涵回头看了看经理：“我就住这，我家暂时在这。”
“住这？！”
经理震惊成了牛蛙脸。这座酒店是松岛数一数二的酒店，价格也是数一数二的感人。这小兔崽子不光是住在这里，还‘家暂时在这’。经理很快意识到，这孩子的钢琴为什么弹得那么好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客梯那边又走过来一个人，经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胡总！哎哟，是哪阵风把您给吹到这了？莫董事长也大驾光临了吗？”
经理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谄媚’‘摧眉折腰’，莫书涵在旁边看得直笑，等他转过身去，看清出经理谄媚的对象时，他的笑又僵在了嘴角。
是胡迎。
胡迎看到他，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对着莫书涵恭敬点头，叫了声‘涵少爷’。
经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看见胡迎态度这么尊敬，还喊少爷。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听人家说，莫家大小姐回了松岛，还带着个儿子……
这小兔崽子……
是莫家的孙子？！
他还让人家弹了一晚上钢琴，还叫人‘小兔崽子’？
经理顿感人生绝望，死期将近，‘嗷’一嗓子晕了过去。餐厅里几个服务生看见了，连忙走过来把经理拖回去，走之前都低眉顺眼跟胡迎打招呼。
这个餐厅是莫家的产业。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胡迎就代表着莫向聪。这位早些年差点成为莫氏集团上门女婿的青年才俊，虽然遭遇了莫大小姐的逃婚。但是依然深得莫董事长重用，不管什么场合都要带着他。
所以，他们这些员工对胡迎都十分恭敬。
莫书涵再次打量这个看起有些文弱的中年人。
即使是闷热的夏季，他也是一身西装革履，显得死板又令人窒息。
“这家餐厅你开的？”莫书涵问。
胡迎笑了笑。
“涵少爷，这是你们莫家的产业。是大小姐离开松岛的那年，董事长买下的。”
他说起‘离开松岛’这几个词时，眼睛看向夜晚深沉的大海。
莫书涵知道这个人心里肯定不痛快，毕竟如果当初不是方渐抢走了莫琳，胡迎就是莫氏集团的女婿了。
胡迎看到了莫书涵手上的伤口：“手怎么伤的？”
“不用你管。”莫书涵把手藏到身后，一脸戒备：“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劝大小姐回祖宅。”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莫向聪还管这么严？”莫书涵眯起眼睛，“还是说，她在松岛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