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是客人您的凉糕，请拿好。”雨哥儿笑容满面地递给客人一包点心，然后接过客人的条子在账簿上画上标记。
店里依旧热热闹闹，昨日被陈拾雾安抚走的客人正有条不紊排着队领冰品和凉糕，几个帮工站在一旁守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十五，你多要一半冰真的能卖出去吗？”梁青看着客流量，心中估算着直觉不对劲。
冰品这个东西除了富贵人家，客人都是吃着新鲜买个一次两次而已，若是真的把这个当成主力就不行了。
听他略带担心的话语，陈拾雾便把先前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梁青听着心中有点猜测，“感觉倒像是金来赌坊的做派。”
他小声嘀咕一句，陈拾雾耳尖听见了：“赌坊？我可从来没招惹过赌坊啊？”
梁青也只是揣测，解释道：“这种挤压的做法并不少见，商行里随便打听就有不少，而你描述的那几个人倒像是赌坊打手。”
“或许是我想多了，”梁青说完又补充一句：“反正制冰的价格低廉，先卖着呗，我那里随时能出。”
反正梁家宅子不小，留出一两间阴凉的厢房做制冰库房也是可行的。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小哥儿笑了，轻轻揪过梁青手腕上的五彩绳，“怎么还带着呐？”
他动作间扯起衣物，衣袖滑落，白皙如玉的手腕上也挂着一枚五色绳子，梁青见状哼哼两声道：“你不是也带着吗？”
陈拾雾手腕上的五彩绳是他开店那天编的，编好后第二日就是端午了，他便看似随手扔给了小哥儿。
谁知陈拾雾也从衣襟里掏出一枚编的毛躁的五彩绳，还凶巴巴地盯着他带上去。梁青还能怎么办，给自己带上后就拉过小哥儿的手系上他编的五彩绳。
梁青只见过陈拾雾平日里用发带盘上头发，一般哥儿带的簪子项圈都没见过出现在陈拾雾身上。
本以为这五彩绳十五也就是带上一天讨个吉祥，却不料这么久了还没摘下去。
“挺好看的，不想摘怎么啦！”小哥儿凶巴巴道。
梁青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继续问。他还得回去多用硝石搞点冰出来，就先回大槐村了。
徐季云的家丁正扛着撅头从河边回来，梁青看看这热辣的天气，决定待会让圆嫂子去煮锅绿豆汤加餐。
“之前晒干的雷公草好像还有点……”梁青思索道，回头翻找出来一并煮了消暑。
前些日子梁青雇佣村里的小孩到处找能解暑的草药，不拘是什么种类，统一晒干了一斤三文钱。
正值夏日，地里的活小孩帮不上忙，可上山爬坡找些梁青比划的野草还是能的。偶尔有认不出的孩子，去找小伙伴拿一株当做范本就又能去挖草挣钱了。
这段时间，梁青收了不少消暑草药。听镇子上的老大夫说，这些没有细致处理只晒干的草药药效只有一年多，梁青收了小半个屋子的干草也不准备收了。
“啊，郎君不收了吗？”背着和自己差不多大背篓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梁青，几乎要哭出来。
可惜梁青这段日子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不收了，我记得早就让人通知下去，你们不知道吗？”
小孩心虚地低下头，他知道呀，可是这不是想着梁青素来好脾气还宠着孩子，万一卖出去了不就是钱吗？
小孩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郎君，我这里一个背篓，多也多不到哪里去，您就买了呗。”
梁青看着这滑头的孩子，为难的笑笑：“既然早就说了不收肯定是不收的，你若是实在想卖就去镇子上，那里药铺说不定还会收。”
药铺可远着呢，而且还对草药的要求很高，小孩这一背篓挑挑拣拣不知道能留下多少，才不乐意去呢。
见软磨硬泡无用，小孩垮了脸，背着背篓一溜烟跑了。
“郎君为什么不收啊？”小今从桌案上冒头：“之前不是还收了一次吗？”
“这不一样，”梁青捧着凉茶抿一口，“那次天色晚，来送的人家老弱病残幼集全了，夏日找工也不好找，我也不乐意纠缠。而且那次只有一家，你难道没看见这孩子后面还躲躲藏藏了几双眼睛吗？”
若是买下他的，后面人肯定缠着要卖，都是麻烦啊，梁青很无奈。
“哦，是小今想的不够周全。”小今思索一下也明白了，可他以前被红婶生叔保护得很好，如今梁青来了也没遭过罪，对于这些实在是懂得不多也不乐意沾染。
“小孩子不用管这些，”梁青无比慈爱地说，他凑过去看小今在本子上涂画些什么，问道：“这是什么？”
“郎君之前做的水车呀，我想做个小的给奶奶浇水。”小今头也没抬道。
小今到底还是个孩子，手腕用不上劲，画的图纸也歪歪扭扭的，梁青废了老半天劲才看懂大致构造。
嗯，很有奇思妙想，梁青心里点评道，就是不太能实现，毕竟梁家宅子附近是没有河的。不过他面上不显，仍然鼓励小孩。
系统给的东西只是资料，对于本世界总有局限性，说不定未来还要靠小今呢，梁青心道。
＊
挖好池塘花费的时间并不多，毕竟徐家的家丁一个二个膘肥体壮干活还麻利。
“先打通这段，让水漫进来。立冬，你去找些人捡些石头，把池塘底部给压上一层。”梁青吩咐道。
“郎君，先前小今说要养鱼还养吗？”已经解开心结的立冬又继续跟着梁青了，毕竟他对附近的事都有知晓，这是梁青一个外来者需要的。
“养，可是要等池子打理好再养。”梁青打量着四处风光随口道。
毕竟一个光秃秃的水塘也养不活小孩点名要的大鱼。
“对了，你知道附近谁家养着荷花吗？”他想起先前的打算，侧身冲立冬问道。
小少年想了想：“我外家就有，只是他们都是冬日才挖藕移植。”
“不妨事。”梁青随口道，他也没急着种，“从山上找几株高大的果树，不拘是什么品种，种在池塘边上遮光。”
几个家丁虽然长的虎背熊腰，可为人很老实听话，为首的络腮胡点点头：“知晓了。”
梁青微微笑，骑着驴子离开，他今日还和铁匠和张老汉约定交付曲辕犁。
刚进了家门，他就瞅见堆叠一地的农具，两个老头子坐在屋檐下扇着蒲扇，一见到梁青来了才起身相迎。
梁青随手检查了几个做工都是很好，便按照约定把银子给两人。
“梁郎君，天越来越热，我们打铁的也受不住了，这就是最后一批嘞。”铁匠恋恋不舍地看着农具，这么好的活计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干，可是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啊。
梁青也是早有预知，打铁本来就需要靠近火炉，这么热的天也是为难人，而没有铁匠，木工也基本不用做了。
他想了想，安慰两人道：“等转凉后这笔生意还是能做的，两位叔不用担心。”
张老汉把租借梁青的木工工具交还，他也是不太舍得这笔活计，可是没有铁匠配合也没办法，只能听梁青讲的，等秋后转凉再做。
“那两位叔慢走，我这里还有事暂且不送了。”梁青把两个老头送走，转身回屋翻找账本。
“徐大人啊徐大人，你走的畅快，人一个不给我留。”梁青先前都是让徐季云把曲辕犁送到徐府，可如今徐家人走楼空，只有几个不顶事的看门仆役。
“……出三十两银子，没有入账。”
他也不知道徐季云卖向哪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供货商，唯一的买家没了只能把这批货留下等几个月再讲。
“真难办啊。没钱了。”梁青嘀咕，之前卖曲辕犁的钱画的差不多了，这批还卖不出去，果园挣得钱勉勉强强算不得大钱。
那几锭金子是安心的不能动，而卖给十五的冰是一个月交付一次钱，这才过去几天，领钱的日子还早着呢。
“挣不到娶老婆的钱啊……”
梁青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秋天马上就到了，他还想骑着高头大马吹着唢呐把十五带回来呢。
结果现在马钱都不够。
“青，看我这里是什么！小贵小今都过来看！”徐季云领着两个孩子咋咋呼呼跑进来。
梁青抬起眼皮子给予一个看傻子的目光：“什么东西？”
徐季云如同献宝一样取出一枚小盒，里面是几枚透明的结块。
“看，下人遇到一个游商，竟然买到了如此晶莹的白糖。”徐小郎君得意地说，“一人一块，还有弟妹的一块你明日给送去。”
“……这五块糖，多少银钱？”梁青下意识问道。
“才十两银子。”徐季云递给两个孩子糖块，随口道。
梁青也摸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这二两银子一块的糖究竟有何奥妙。
甜。
梁青面色凝重，似乎吃不出有什么区别。
小今也咬咬腮帮子，对陈小贵道：“好像是一个味哎。”
陈小贵点点头，他也没吃出来和红糖有什么区别。
“季云兄这十两银子似乎画得不是很值。”梁青嘲笑。
徐季云摇摇头，一副不和你们这群不识货的人说话的样子，“如此洁白晶莹，便值得十两银子了。”
这白糖不就是红糖脱色吗，梁青忍不住乐了。
可转瞬一想，徐季云都觉得白糖价高值得，若是他能用红糖造出白糖，按照这两种糖的差价岂不是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