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盼望你同这花儿一样，能顽强茁壮。”方淮语气轻快，神色柔和，“亲手养活它，看着它愈发繁茂，我真的很高兴……”

严氏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盯着这些茂盛缤纷的花卉。

方淮见她神情宁静，便没有出声，只静静地陪着她。

“走吧。”

严氏似是恢复寻常了，她转身走向灶房。

两人一人拎着水壶，一人捧着枇杷，进了东侧屋。

正在桌边倒水的丫鬟，见严氏过来，忙接过她手里的枇杷。

“老爷怎么样？”

丫鬟放下碟子，垂头道：“老爷刚食下薯蓣泥，要吃茶。”

严氏颔首，看了眼碗里剩了一半的薯蓣残渣，微微蹙眉，行至床边。

她见谢衡正阖眼假寐，便又舒展了眉宇，坐在床边温柔地望着他，静谧的气氛弥漫于屋里。

半晌，一道沙哑的男声突兀响起。

“……你愈发消瘦了。”

严氏含笑摇头，只疼惜地抚了抚谢衡凸出的颧骨，心疼道：“老爷才是形销骨立，你该多用些吃食……”

谢衡轻轻摇头叹气，愁苦地盯着窗外，闷闷道：“定之不回来，我哪里吃得下？”

“定之此次去府城究竟是为何事？”

谢易隐晦地瞥了眼方淮，含糊道：“无甚么事……只是我盼儿心切。”

严氏面上不悦，嘴里埋怨道：“你们这对父子，甚么都要瞒着我，之前也是，而后闹到如今——”

“夫人，你吃枇杷吗？我剥给你吃。”

方淮一面说话，一面拈枇杷。

“淮娘，你倒杯饮子给老爷吧。”

方淮应是，另掀开一只茶杯，倒出梅红色的乌梅饮子。

她双手递给严氏，再静悄悄退至门外。

“淮娘……九里香！”

老仆妇恰巧进院子，她指着地上的花盆，兴奋道。

方淮低头一看，是一枝残败的九里香，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土壤上。

“那户主家打算带去庄子做肥料，老奴花了几个大钱买了来。”

老仆妇信心满满地看着方淮，她成竹在胸道：“有淮娘在，咱俩定能养活它！”

方淮跃跃欲试，刚想应下，却想到还在东侧屋的严氏，不由低落道：“我怕是不能答应，夫人还需我贴身伺候……”

老仆妇愣了愣，随即了然又遗憾道：“是该帮衬些黄沙丫头，可惜老奴这身子帮不上甚么……”

“婆婆，可别这么说，若非你，院里的花儿哪能养得这么好？少爷都不知赞了婆婆多少回。”

方淮蹲下凑近九里香，摸着娇弱的九里香花瓣，既是自我安慰，也是对老仆妇说：“待少爷回来，我便能抽出空了。”

“这气味……是九里香？”

严氏轻柔里带着一丝猜测的声音响起，方淮扭头望她，看着她清瘦的脸颊，倏忽想起一法子。

“夫人，我们来养活这株九里香吧？”

“我？”严氏一怔，随即微微摇头，“若让我赏花，我还能夸几句，但让我养花，属实不行。”

方淮也不意外，她笑了笑，坦言：“我头回养木香花也是如此，摸着石头过桥，试了许多旁人的法子，但如今的也能养出余蝴蝶了，还被婆婆夸了好几次。”

“凡事总有头一次——”

方淮看严氏仍不为所动，略想了想，话锋一转：“夫人，你也知道少爷等着用花呢，若夫人能出一份力，说不准九里香活的更久些，能挺到少爷回来呢。”

严氏神游其外的眼神一顿，不以为意的表情转而变得认真，她陷入沉思。

易哥儿此次去府城，便是为巡抚夫人献香露，若是易哥儿这回没成功，回来还要接着制香露……

这些花对老爷、易哥儿、谢家，都极为重要，而九里香……

她瞥看那盆发蔫的九里香，暗想这花香味沁人心脾，必能帮上易哥儿……

“也好。”

——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银盘正静静地悬在墨色苍穹中。

寂静的便河街，蓦然传来阵阵轻巧的脚步声。

两道瘦弱黑影一前一后行至一处宅子前。

“娘，你说我们真——”

“噤声！”

一道较为瘦矮的黑影瞪了眼细高黑影，低低道：“你踩着我上去！快点！”

两人折腾半天，一会怕动静大，一会怕被人瞧见，脸上不由蹭满了墙灰。

两刻钟后，细高影子才狼狈慌张地上了墙。

细高黑影朝下伸着手，看瘦矮黑影不动，心跳得碰碰响。

“娘，你不上来？”

“我老胳膊老腿的上不去，在这儿接应你，你快去！”

“娘——”

“快去！”

细高影子急得满头大汗，但瘦矮影子却只是站在下面瞪她。

她心里早已咒骂瘦矮黑影无数遍了，虽气愤害怕，但她一想自己这样可以私吞银钱，又不禁弯起嘴角。

细高黑影望着地面，约莫有一个半自己的高度，她想着里面的金银，一咬牙一使劲，双手攀在墙上，双脚往下探底。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