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娘……”

方淮睡得正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旁有动静，她眉头微皱，极快地翻了个身。

“淮娘！快醒醒！”

一道重力拍在她肩上，方淮猛地惊醒，歘地一下坐起身，呆滞地望着蹲在她面前的老仆妇。

“淮娘，”老仆妇面上紧张得冒了汗，她肃声低低道，“老奴方才被外头吵醒，门开发现有人在往咱墙上攀！得赶紧去杨府找人来！”

方淮闻言一惊，心里虽慌乱，却当即摇头，否了老仆妇：“杨府距我们有三条街，去了再回黄花菜都凉了。”

她稳了稳心神，披上外衫，疾步行至窗子边，她微微使劲推开一条缝，弯着腰往外看。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院子墙上晃晃悠悠。

方淮盯着那黑影陷入沉思，过了几瞬，她沉吟道：“婆婆你别慌，他为财而来，待会趁他过来，我们开门将其扑倒在地。”

她捋清思绪后，微微松了口气，她原本以为，此人过来是想来谢家报仇。

但转念一想，若是想报复，也不会一人来，以一打多，所以定是为财。

为财就不算大事了，至少不会出人命，也有商量的余地……

“碰——”

闷响引得方淮眉头紧锁，她望着跳下墙的黑影，担心严氏会被这道声响惊醒。

方淮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手轻轻放在门上。

一阵缓慢又谨慎的脚步声在门外隐隐响起，方淮按兵不动。

直至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淮一手在门上，一手捏着香囊，心里紧张又担忧。

而老仆妇则跟在她身旁，双手抱着一个木枕头。

方淮贴着门，默默打算着，待脚步声停下时，她立即轻碰老仆妇，一个眼神递过去，立马开门，冲向正房。

黑影扭头的同时，方淮已将人扑倒，两人瞬时倒地。

是女人？

方淮一愣，随即低声诘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老实交代！”

她双腿紧紧夹在女人身旁，手上用力，死死抓着她的双手，沉声道：“我们和官老爷认识——”

“方淮！你给我起开！”

一道恼怒又熟悉的女声，俶尔从方淮的身下响起。

方淮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手上的力道也卸了大半。

女人抬手推开方淮，撑地起身站了起来，她龇牙咧嘴的指着方淮斥责：“怎么跟个泼妇似的？一点女人家的样子也没有！”

老仆妇看到女人的脸，已然愣在原地，她举着手里的枕头不知所措。

方淮闻言咬唇，眯眼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她不禁嘴巴微张，震惊又无措。

“嫂子？”

曹氏擦了一下鼻子，嘴里吃痛地叫了一声，待看到手上鲜红的血，立马埋怨道：“你看看，鼻子都流血了！”

方淮望着那抹殷红，蹙眉回神，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身边，直直看着她，疑惑道：“你这时候来做甚么？”

曹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她顿时捂着头虚弱道：“淮娘，我头好痛，你赶紧去找大夫……”

方淮不仅没有如她所愿的离开，反而又向她走近了几步。

“嫂子，你来做甚么？”

曹氏见方淮态度坚决，看了眼老仆妇，拉着方淮走到旁边。

“淮娘，你也知道阿实要成亲，弟妹要生了，爹还一直在床上养伤……”

方淮沉默的看着曹氏，等着她的下文。

曹氏看方淮不搭话，撇了撇嘴，抬手假装拭泪，小声道：“娘还在门外……”

方淮瞳仁微缩，拽着曹氏的衣袖，凑近轻声道：“前几日望远不是给了十两银子吗？为何还要……”

她抿唇，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为何过来？”

“阿实拿去买定礼花了一半，另一半娘说要留着给阿守……”

方淮咬唇，微微生硬道：“阿守还没相看，如此着急做甚么？”

“淮娘，我也不想过来的……若家里靠得住，我怎会过来？”

曹氏见她神色难看，垂头掩面：“你哥至今还在码头做肩夫，爹这样我真是怕了，若是你哥有个甚么……我们阿庆可怎么办啊！”

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她自己的偷窃行为。

方淮听之更加难堪，她两颊通红，为娘嫂的不耻而感到羞耻。

她闭上眼，理清头绪后，对曹氏正色道：“嫂子，上回你偷的那些东西，我来写欠条，你来按手印。”

曹氏大惊失色，慌乱道：“你疯了？甚么欠条？”

方淮也不回话，亦不看她，只拽着她往厢房走。

“方淮你——”

“噤声！”

曹氏刚瞪向方淮，门却被打开了。

“咔嚓——”

方淮与曹氏齐齐望向门口，两人看到低头进院的人，一个带着错愕，一个含着惊惶。

谢易提着钥匙迈过门槛，抬眸往前走，见方淮、曹氏与老仆妇呆呆地站在院里，不解道：“大半夜你们怎么在院里？”

“哎哟——”

望远关上门往里走，险些撞上谢易，他扶着门框嘟哝：“少爷，你立在这儿做甚么？”

他错身越过谢易，见到曹氏，皱眉不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来看淮娘。”

方淮握着曹氏的手没有反驳，老仆妇亦是。

谢易瞥看两人，嘴角的笑意已然收敛。

“那在这儿歇一夜吧，明早用过朝食再走，方娘子，早些歇息吧，这几日辛苦了。”

他说罢，走向厢房。

老仆妇见谢易与望远进屋，连忙道：“老奴也先进屋了。”

“淮娘，那我也先走了。”曹氏用力挣脱方淮的手。

“嫂子，你别急，和我一起去找少爷。”

曹氏一听，立马服软道：“淮娘，你别逼我了，我真拿不出那些珍珠，我早当掉了！”

“我知，”方淮语气坚定，缓缓道，“上回我没有坚持让你还回，致你今日重蹈覆辙，是我之失，这次定要让你记住教训。”

“我是你嫂子！有你这么跟嫂子说话的？”曹氏一慌，色厉内荏道，“快放手！谢家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

然而方淮无动于衷，终是拉着曹氏进了谢易所在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