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刚放好供品，身后便传来一道平和缓慢的声音。

“方施主，你来了。”

她回头望去，昭兴寺静无主持正徐徐走来。

他虽年过古稀，但慈眉善目，和善的圆脸上嵌着常年眯着的双眸，总是笑眯眯的与旁人说话。

静无看着几年未见的方淮，不由颔首感慨：“老衲上回见你，应是……四年前吧？”

方淮沉默的擦拭着牌位，过了一会，愧疚地低低道：“是我之失……实在抽不出身，多谢主持留心看顾……”

静无摇头笑了笑，如实道来：“那你谢错人了，众牌位全是庙中小僧悉心爱护。”

方淮抿唇，垂头拿出包裹中的糕点，一边递给他，一边感激道：“多谢他们，聊表谢意。”

“你亲手给他们吧，他们往后定会愈发卖力。”

静无呵呵笑着，让方淮随他去找小僧。

昭兴寺虽在平仲山上，但还没有玉瓮街的谢府一半大。

香火自然也不多，多是附近村民为祈福送的粮食，所幸庙小僧少，勉强也能度日。

方淮一一鞠躬谢过小僧，看着他们吃着糕点，欣喜的神情，眉头不禁微微舒展。

她转头刚想回去接着祭拜胡盼儿，却见静无正盯着她看。

“施主似乎有甚么烦恼。”

方淮抿唇缄口，只是朝着庙堂走去。

静无见她如此，无奈笑笑，跟在她身后。

他望着方淮纤细的背影，想了想问：“你后悔将胡施主体己，尽数捐了吗？”

“并非，”方淮果断摇头，她一面迈过门槛，一面嗓音低沉道，“我早知晓自己……无法时刻看顾师父，捐给寺庙权当谢礼。”

“胡施主小时候老衲也打过照面，小时候伶俐又乖巧，大了倒是再没见过……”

静无轻轻叹息，而后又颔首笑道：“原以为你同她一般，如今再见甚好、甚好。”

方淮垂眸朝牌位行礼，一言不发，只默默给胡盼儿上香。

师父对她的栽培及爱护，她铭记于心，深知自己若没有手艺，该如何艰难……

方淮自己对这几年没能过来祭拜胡盼儿颇为内疚，却也无可奈何。

念及此，方淮不由又想起孔氏，她下意识攥紧双手，隐隐散发着颓唐的无奈。

“主持，人……到底该如何处事？坚持自贞还是顾自己快活？为何他们……言不由衷，却要别人高风亮节？”

方淮思量许久，还是出了声。

“你既问出此番话，心中已有回答，无需老衲为你解答。”

静无闭眼拨佛珠，平和含笑道：“佛说：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方淮闻言茫然无措，呆呆的望着静无。

“种何因结何果。”静无睁开眼，对方淮直言，“且回去吧，你所托之事，寺里会留心看顾。”

不论方淮如何问他，静无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闭口不谈方才所言。

无奈之下，方淮只能与他约定下回来解答那番云里雾里的话。

申正二刻，曹氏正在院里搓洗尿布，她嘴上不住埋怨：“真是臭不要脸！没名没分还要硬赖在——”

“咔——”

大门被人推开，曹氏抬头见是方淮，当即起身，一面甩开手上的水珠，一面欣喜叫道：“淮娘，你可算回来啦！”

“你猜今儿谁来了？”她雀跃不已，险些撞上往院里走的方淮，“纪辰他娘来了！”

方淮轻松的表情忽而变得平静，她咬唇垂眸，默不作声。

“天呐！你知道吗？”曹氏兴奋得蹦起来，她喜不自禁得握住方淮两肩，“纪家竟想趁着热孝，让你们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