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大考伴随着九月份的结束，几场大雨下完，远在南方的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秋天的到来。

月考都是学校自己出题，宁绍的题原本出得一点水准都没有，但自打孟卿仁来了以后题目质量直线上升。

她负责的数学、物理两科对宁绍学子来说都是坎，跟七十三、八十四一样的坎。

其他科能考个七八十，这两科也就考个二三十，个位数的也不在少数。

冷澜正常发挥，主科均分一百四，副科均分九十七，稳坐第一的宝座，林昭的排名比上次进步了不少，第一次进了年级前二百。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但林昭已经很知足了，开心之余又连拖带拽地请冷澜去海岸烟火吃了顿饭。

这天林昭正下楼梯往食堂赶，他和洛枫自从分班以后见面的机会少，好不容易订下时间一起打球，结果不是五班老师罚他们刷题就是六班老师留他们背书，经常赶不到一块去。

这次两人约好一起吃个饭，吃完饭打会儿球，然后各回各班上课。

刚走到一楼大厅林昭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以往杂乱无比的喧嚷声变小了。

学生们都是几个人几个人聚成一堆，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声音虽小但依然很乱，他感觉耳畔飞过成群结队的小蜜蜂，每飞过一只都在自己耳边轻轻“嗡”一声。

虽然不解，但他也并未多言，加快几步，掀开食堂笨重的门帘，“咻”的一下钻了进去。

—

如果林昭有什么特别佩服洛枫的，那么一定是在八卦这一块儿。

学校真的要军训了。

据说不是在本地，要去挺远的地方。

可能是个什么军事基地。

不过一切还都没个定数，洛枫也只是打探到了这些。

林昭端起饭盘往洛枫那儿凑了凑，悄声问他：“要是是真的，你去不去啊？”

他知道洛枫的父母很宠他，洛枫跟他们撒个娇耍个赖没准就给请假了。

毕竟谁不知道军训苦。

洛枫咽下嘴里的鸡块，端起碗喝了口汤往下顺，含糊说道：“肯定去啊。”

“为什么?”

洛枫擦擦嘴，“军训不在本地，近则跨区，远则跨省，说不定就是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到时候一边旅游一边踢正步，不比闷在这破海边跟鱼两看相厌开心！”

林昭听完就懂了。

洛枫是个闲不住的，一有时间就愿意往外跑，这要是去个什么新鲜地方，他能玩疯了。

洛枫的消息果然很靠谱，转天孟卿仁就宣布了国庆节军训的事，军训的地点在西南边疆的一座建在雪山上的军事基地里。

消息一出，正是印证了那句话，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昭对这事没什么看法，就是正经挺替洛枫高兴的，到了那边可有的玩。

冷澜也没什么反应，爱去不去。

秦楠秦燕哭丧着脸找孟卿仁要电话，非要父母给他们做主。

秦楠秦燕兄妹的父母被两人添油加醋地一忽悠，以为学校要送自己孩子去深山老林里吃土，说什么也不让他俩去了。

校方的安排是先穿好校服到学校，再统一坐大巴到机场。

别看请假的不少，当天到学校的人还是挺多，整整挤满了十辆大巴。

林昭这次倒是没跟郑君战抢座位，五班大巴没坐满，从六班补位上来几个，他就去找洛枫坐了。

郑君战挨着冷澜坐下时还挺不乐意，好像捡了别人剩下的一样，被冷澜糊了一脑袋校服——跟我坐委屈你了？！

郑君战连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跟你坐一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冷澜继续糊校服。

林昭往洛枫身旁座位里一陷，抱着书包就不动了——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大爷腿都麻了。

洛枫朝他晃了晃手机，递给他一个“来玩儿呀～”的眼神。

林昭上道地掏出手机，两个人双排开黑。

孟卿仁坐在第一排司机师傅旁边，拿着麦克风吹了口气。

“呼——”

车上静了一瞬。

孟卿仁清清嗓子，“都听我说，手机等会儿再玩。”

洛枫坐在最后一排，闻言将手机往腿上一搁，继续玩。

林昭不太敢，就将手机熄了屏。

队友泉水挂机，洛枫干净利落地输掉了游戏，放下手机恨恨地瞪了林昭一眼。

林昭望天假装没看见。

“咱们先坐车到栎社机场，再坐飞机到日喀则，然后再坐大巴，大概在今晚十二点到剌咚莫军事基地，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也就是说我们有十六个半小时在路上，我刨去你们玩游戏和吃饭睡觉休息导车的八个半小时，剩下八个小时，两小时一套卷——四套卷子不过分吧～”

话音一出，车上一片死寂。

前排几个人到抽一口凉气，被孟卿仁瞄了一眼，又把嘴闭上了。

后排抽的那口气更大一点，发出了“吼吼”的声音，像见到熊的大尾巴鱼。

林昭手机都掉了，猫腰捡了半天。

洛枫拍拍他后背，感慨道：“你们班老师……名不虚传啊……”

林昭一脸沧桑地叹了口气。

孟卿仁见大伙只抽气不吱声，就趁车还没开先把卷子发了下去。

发一个给她翻白眼，让她箍着脑袋锤了一顿。

发一个给她呜呜哭，她多给了一套卷，瞬间就不哭了。

又发一个给她泼妇骂街，差点被她撵下车。

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林昭接过厚厚一沓卷子，欲哭无泪。

发完卷子大巴终于动了，五班同学久违地感到了眩晕感，不知是晕车还是单纯被孟卿仁气的。

六班老师只给六班留了背诵的任务，还是军训回来统一查，因此洛枫这几个人比五班清闲不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林昭扭脸不理他，拿着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觉得头晕目眩，干脆拿起手机摇人。

他点开冷澜的聊天窗，思忖片刻，发了一句。

学习我爱你：你以前军训过吗？

郑君战拿着卷子传到手机上准备查答案，查了半天发现这些卷子都是孟卿仁自己出的，没有标准答案，正给冷澜递眼神，那意思——同学有难，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冷澜把校服盖到自己脸上——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郑君战就要把他校服掫开，冷澜死死捂着不撒手。

忽然兜里传来“嗡”的一声

冷澜掀开校服看手机，然后打字。

冷澜：有过，初一刚开学的时候，不过是在校内，没什么意思。

没两秒林昭那边回过来。

学习我爱你：那倒是，我们初中去的是基地，晒得要死，我和洛枫一人黑了三个度，不过走正步的我确实比平时要帅不少~不要脸.jpg。

不等冷澜回他，林昭头抵着玻璃窗，手速飞快。

学习我爱你：也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我听说那里站岗都要穿军大衣，我们只穿军训服，不会被冻成冰棍吧，小熊叹气.jpg

冷澜：那倒不会，扶额.jpg

学习我爱你：对了冷澜，到时候住宿舍你还住我下铺呗～

冷澜：为什么？

学习我爱你：习惯了，换别人心里怪别扭。

冷澜：和洛枫住上下铺不是更习惯？

学习我爱你：不想跟猪住一块儿，他卫生不合格还要连累我。

吃过了山珍海味就再也不想回去吃糠咽菜。

冷澜手肘支着车窗框，哑然失笑。

林昭思维跳脱得很，又开始问东问西。

学习我爱你：冷澜，你卷子打算什么时候写？

冷澜：不确定，大巴车上太晃了不好写，可以先看两眼，到机场写。

林昭“啧”了一声。

学习我爱你：看两眼就知道答案了？这个逼装得不错。

冷澜存心逗他。

冷澜：看两眼不就有思路了，不然还要写满一整篇草稿纸才勾一道选择题？

林昭低头看了眼孟卿仁特意为他准备的两摞草稿纸。

林昭：“……”

学习我爱你：竖中指.jpg

学习我爱你：竖中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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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连着戳屏幕，对冷澜狂竖中指。

冷澜将手机扣到腿上，任由他“嗡嗡”响个不停。

—

进了客舱，林昭熟门熟路地放下背包，蹭进柔软的舱位，抽出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宁绍这次大手笔包了整架飞机，座位都是随便坐的，冷澜实在受不了郑君战的碎嘴子，坐到林昭旁边，脱下双肩包放到怀里。

林昭戳戳他：“安全带。”

冷澜瞥了眼登机说明，向身侧摸了摸，抽出一边的带子，另一边怎么也找不到。

林昭斜过身从座椅之间的缝中拽出另一边，还顺带给冷澜扣上。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冷澜还没反应过来，林昭就比了一个“不客气”的手势过来——哥知道自己人很好。

冷澜：……

过了一会儿，只见飞机一个加速冲上了云霄，冷澜闭上眼缓了缓，再次睁开时已经适应了高空飞行的感觉。

林昭拿出一套卷子，又拿出一沓草稿纸，顺带横了他一眼。

冷澜难得阴阳怪气一次，说完还有点心虚，把他不会的题都讲了。

一口气写完四套卷，两人拆开毯子往脸上一蒙，安静地睡了过去。

—

“醒醒，到站了。”

林昭是被冷澜揺醒的。

不知是不是被冷澜在大巴车上的话刺激到了，林昭刚梦到自己期中考考了年级第一脚踩年级第二飞踹冷澜，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冷澜冷酷无情而美貌的脸。

林昭第一反应是咧开嘴角，充满挑衅意味地冲他笑。

霸气睥睨。

邪魅狂狷。

冷澜把手中的毛毯摁在他脸上。

少年人长个子常常是在睡梦中，梦到自己一脚踩空，就说明是要长高了。

林昭在飞机上长高了一点。

只见他睡着没多久，突然双脚一蹬，一只脚踢到了前座的椅背，另一只踩住了冷澜的鞋。

冷澜被他一脚踩醒，低头看见自己洁白的运动鞋上灰黑色的鞋印，心情实在难以言表，看林昭睡得太香才忍住没叫醒他。

人善被人欺。

冷澜这一路被踩了六七脚。

林昭那一只脚好像安了雷达般，冷澜躲到哪踩到哪，等到终于不踩了，冷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林昭迷迷糊糊地呓语道——“冷澜——你也有今天——哈！哈！”

冷澜：……

哈你妹。

林昭扒开脸上的毛毯，一脸茫然地看着冷澜，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后，有点不太好意思面对冷澜，又把毛毯捂了回去。

冷澜一把将毛毯掀开。

林昭一脸无辜地和他对视。

冷澜指指自己的鞋，“你猜是谁踩的？”

林昭这才注意到他的黑鞋，同时自己的腿有些麻，像是抽筋了。

林昭恍然大悟，“是我。”

冷澜：“然后呢？”

林昭有些抱歉，“对不起。”

“还有呢？”

林昭从善如流，“我错了。”

“接着说。”

林昭咬牙跺脚，“赔给你。”

“用不着。”

林昭憋憋屈屈，“给你刷。”

“成交。”

冷澜接着说：“今晚就刷，我看着你。”

林昭含泪点头。

这时孟卿仁过来敲他们两个脑袋，“收拾行李，等停稳了就下，别落东西。”

刚才咋咋呼呼的两人瞬间安静如鸡。

—

十月份的江南只是渐冷，而西南边疆已经飘起了薄薄的雪。

学校已经提前告诉学生们多穿衣服，林昭落地时还是被冷风吹得浑身发抖。

落地后又坐了四个小时的车，他们才到要训练的场地，进宿舍的时候是十二点整。

军训也要分宿舍，军队的宿舍八人一间，原则上讲按着学校宿舍的来，两间宿舍的人拼一屋。

因为整个年级都住在一起，所以可以跨班拼宿舍。

116四个人一拍即合——跟124住！

洛枫、王画杉和宁柠、张景文都在124。

一进宿舍都是熟人没什么可客套的，林昭放下行李，二话不说把冷澜的鞋扒了下来，直奔走廊尽头的公共卫浴间，给他刷起了鞋。

其余六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洛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

郑君战拉着宁柠说小话：“我就说他们两个不对劲吧，高一就搞到一起去了，现在腻歪起来都不避人了。”

冷澜听到了，无奈跟他们解释了一句。

其他几个人进门前都没怎么注意冷澜的鞋，显然不信，慈祥地看着他——不用撒谎，我们不介意你们在宿舍搞/基。

冷澜无大语，干脆摆烂，“让他出来给你们解释。”

六个人这才放过他。

这件事一直到后来林昭都没有解释，因为等林昭洗好出来，那六个人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不刷牙也不洗脸，决定安详地一起发烂发臭。

冷澜摇着头推林昭进去一起洗漱，坚决不能像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