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纸吸管，可这样牟足了劲扎到手背上，还是留了个不浅的印子，看着就疼。

贺均吓一跳，“没事吧？”

“没事没事，”白屿把被扎到的手背到身后，笑了笑，“已经没感觉了。”

他在贺均的帮助下插好了吸管，喝了一口咖啡，加了冰的咖啡喝下肚，白屿这才感觉自己冷静了些。

贺均道：“理解理解，太激动了是吧，我刚才遇到的时候也很激动！而且他居然叫住了我，跟我聊天，问我为什么买两杯咖啡，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等我回答完了他还问我同事关系怎么样，周围同事最近怎么样，我周围同事不就只有你嘛，我就把你最近的情况跟周总说了，不过你放心，我说的全都是好话，保证让周总对你有一个绝佳的印象，另外还有一部分涉及你的私事，我一个字都没说，……”

贺均说到一半，见白屿捧着手里的咖啡怔怔出神，冰块冻得他手指泛白，他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忍不住问他，“小白，你不嫌冻手吗？”

白屿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不在状态，“我没事。”

贺均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周总应该也就是随口问几句，我感觉他看起来还挺关心咱们部门的，他昨天不还送你回家了吗？这说明啥？说明他看重咱们部门的员工！不然他看到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怎么就单独跟我聊那么多，还主动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尽管放宽心，不会有问题的。周总看起来挺关心你的，也不知道为啥你会觉得你俩合不来，还把主动送第一次见面的员工回家这么暧昧的事说成举手之劳……”

白屿摇摇头，轻声问道：“他……周总还问了什么？”

贺均想了想，“大部分都问了些员工情况吧，他还挺关心下属的，追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除此之外就一些关于工作环境的了，说会不会觉得午休不够之类的。”

说到这里，贺均咂了咂舌，感叹道：“怪不得人家能以一己之力把周氏做到今天这地步，这么关心下属的老板真是头一次见，事无巨细都问得清清楚楚，只这一点就比过了多少企业……”

贺均在耳旁絮絮叨叨的时候，白屿始终保持沉默。

明明周寄青的态度早已表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退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糟糕，能留自己在公司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

可不知为何，偏偏自己却又忍不住对他的一些行为多想。

午后困倦的大脑并不能让白屿想明白整件事，这些关于周寄青的思考反而让他指尖的痛楚更明显起来。

白屿忍不住痛恨起产生这些胡思乱想的自己。

他将咖啡放到桌上，用掌心攥住冰凉的指尖，开始尝试把注意力从周寄青身上移开。

就像他七年来每一次尝试的那样。

见白屿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贺均停下来，问道：“小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等白屿回答，他立马瞪起双眼，“是不是姚主管又为难你了？我看他也就蹦跶这几天了，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别忍着，我去帮你骂回来。”

白屿抿嘴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先脑补出一场大戏出来了。”

贺均见他笑，自己也笑了，“实在是这傻逼前科太多了，对了，那个十天加急的方案你做的怎么样了？确定不用我帮忙？我手上那个方案已经在收尾了，你要是有啥直接发给我，我……”

“好了好了，”白屿及时打住，“心意我领了，不过有组员帮忙，时间应该刚刚好够用。要真有用得上你的，我难道还会跟你客气？”

贺均想了想，“也是。”

两人手上都还堆了一大堆的活儿，闲聊结束就又粘在了电脑前，加班加点地肝方案。

嘴上虽然说的轻巧，可一个月的工作量压缩到十天，哪怕有组员打下手，想及时完成也得熬几个大夜不可，加上方案要的急，又对质量有明确要求，组员做好的每一部分都要白屿一一过目再三检查没问题了才行。

许是怕白屿完成的太轻易，临下班前姚征洋还特意发了好几条消息，明里暗里施压。

等到完全过目了一遍，白屿抬起头，天都已经黑透了，整个办公室只有他这里还亮着灯。

白屿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有些饿了。

他将文件一一保存好，整理了工位，关了电脑，一个人慢悠悠往外走。

走到园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白屿进去买了一份饭团和一盒酸奶，加热后带出店，一路走到公交站牌下，一边咬着饭团一边等公交。

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这会空气中尽是清冽的潮湿水汽，混杂着泥土与植物的味道，吸入肺中时，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是白屿喜欢的味道。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短暂地将姚征洋那一摊烂事抛在脑后，在雨后清凉微潮的空气中露出个清浅的笑来。

大概真的已经太晚了，长街上许久也不见有车经过，漫长的寂静放大了白日的困乏，白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坐在车站椅上，半靠着候车厅的站牌眯起了眼。

他实在是太累了，连手中的饭团都没吃完，整个人便沉沉睡去了。

梦里是一些细碎的片段。

他梦见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夜，他与周寄青从某个派对中途逃走，拎着啤酒穿街走巷，在无人的街上醉醺醺地游荡。白屿手中抓着几颗红透的樱桃，自己吃一颗，喂给周寄青一颗，等到就着樱桃喝光了所有的酒，又去抢周寄青手中的酒喝，周寄青不给，他就软软地求他，直求到周寄青忍无可忍地作势要吻他时，他再笑着躲开。

夏日晚风仿佛热浪，吹得人头脑发昏，汗湿潮热的空气中，他们牵手，他们对视，然后在墙角接吻。

那是一个混杂了烟草与樱桃味的吻，舌尖相抵时，连酒精都似甜蜜。

只是白屿总也学不会怎么好好接吻，不过才片刻便有些喘不过气，手中也开始有些挣扎。

可周寄青却不放过他，捉了他抵在墙上一遍遍吻他，一边吻一边问你爱不爱我，白屿被吻得语无伦次，又实在臊得说不出那个字，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叫周寄青的名字。

而周寄青却又因为他不肯好好回答，不断地吻上他泛着水光的唇，白屿不得不被迫仰起脸接受他火热的吻，恨不得连呼吸都是热的，不多时人就有些站不住了，周寄青仍旧不肯轻易罢休，大手揽住白屿的腰让他掉不下去，舌尖追逐着变本加厉地加深了这个吻。

那些躁动的夏夜后来再无重现。

直到很久以后，白屿有足够的勇气回忆起那些与周寄青有关的回忆时，才发现那时候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模糊不清的梦。越是努力地想要抓住，越是迅速地尽数失去。

可就算是梦又如何，这样甜美的梦白屿已很少能梦到，因此哪怕明知是假的，他也甘愿能多沉沦其中片刻。

梦境结束在白屿靠在周寄青的肩膀上半寐。

白屿睁开眼，失焦的双眼仿佛还停留在方才的梦中。那段梦时断时续，却依旧无限美好。

美好得让人怅然若失。

*

白屿睡着后不久，街角停靠许久的一辆车车门打开，一道身影走下来。

走近公交站附近时，他指尖的烟头落下最后一点余烬，被丢进街旁的垃圾桶内。

身影走近了白屿，逆光而下的阴影将他尽数笼罩在内。周寄青端详着白屿沉静的面容，片刻后，他将白屿手中摇摇欲坠的饭团拿走放在一旁，然后将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展开，轻轻盖在白屿身上。

许是公交椅坐的不太舒服，白屿姿势别扭地动了一动。

他后背靠着的广告牌本就光滑，他这样一动，整个人竟然就直接往一旁缓缓滑下去了。

眼见着白屿的脑袋就要失去支撑，周寄青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托住了白屿的脸。

意料之外的触碰让他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

周寄青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心地将白屿的头扶正，试图让他重新靠在背后的广告牌上。

不知是不是下过雨受了潮的缘故，那块广告牌似乎格外的光滑，周寄青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摆好白屿的头。

几次尝试无果后，这番动作终于是吵到了白屿，尚且在睡梦中的他皱了皱眉，头轻微动了动，毫无所觉地用侧脸蹭了蹭周寄青的手掌，轻缓的呼吸几乎贴着周寄青的手指穿过。

周寄青便不敢再动了。

鬼使神差地，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周寄青没再试图摆正白屿的头，而是选择在白屿身旁坐下，手臂慢慢收力，让白屿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使得他的手不可避免地微微摩挲过白屿的面颊。

入手的皮肤带着微微凉意，细腻柔软到让人想要细细摩挲。

周寄青喉结动了动，收回手后忍不住反复轻捻，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就在这时，耳侧忽而响起到白屿含糊的声音：

“寄青……”

周寄青顿时一愣。

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肩膀上突然一轻，白屿抬起头，睁着一双茫然的眼，与周寄青对视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