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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081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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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被下令送出宫休养,送出宫的时辰虽未言明,但宁颂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这般的迅速。

早晨的令,傍晚时太子的铜辇就被抬着送出宫。

只身一人,东宫的太子姬妾都尽数被留在了宫里。

太子将被从延政门旁的小门抬出皇城,沿着夹城一路被秘密抬到芙蓉园。夹城是谓高墙与城墙围起来的通道,专供皇家出行,从延政门一路通到芙蓉园的新开门。

也是早年同芙蓉园一起修建的,乾朝舞乐未衰时,夹城几乎日日都有皇室中人走过,如今倒是不知夹城里是个什么光景,许是杂草也有人高了吧。

想到此处,宁颂心中不免复杂,她跪地静静等着太子铜辇消失,却不成想头顶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封令仪:“这位可是汝州录事谭晋?”

谭晋被冷不丁地一叫,脸上当即生了几分愕然,他下意识应了太子殿下的话:“正是。”

暮色四合,远山已是一片黛色,擦着重重宫阙的琉璃瓦。

封令仪突然出声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堂堂太子殿下名存实亡,被秘密送出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谭晋从前未曾见过瞻仰过东宫一面,但听人说来太子殿下从小养尊处优,乃人中龙凤,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天人之姿,天下男子无人能出其二。

这样大的帽子,谭晋远在天边听了都在心中发笑。

天下男子无人能出其二——

是谓当今圣人也不能?

那也不怪有一天,他会被人狠狠拽下云端。

这一天来了。

谭晋不敢托大说太子落得今日下场是他的功劳,明眼人都知道郑贵妃和太子的党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面圣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太子殿下理应恨他才是。

所以在回话的时候,谭晋心中藏了一万个小心,静静等着太子殿下的下文。

“在其位,谋其政。”

谭晋静静等着太子殿下的下文,不成想身前人影攒动,太子铜辇已经远去了。

听着竟像是一句中肯的话。

谭晋站起身,看了看身旁面色如常穿着银白蟒袍的少年郎,一时再无半点挤兑的心思,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跟着太监出城去。

宁颂站在那目送谭晋远去,她身边的引路太监眼睛快看直了,恨不得替谭录事引路的是自己一般。

她轻咳一声,那太监才回过神来,继续引着宁颂一路向紫宸殿去。

良久后,宁颂再度跪在紫宸殿内,一道楠木门将内殿隔绝开来,她孤零零跪在灯火幽暗的紫宸殿内,抬头是门上繁复的花纹,以及若隐若现的盎然灯火。

“你又如何得知,谭晋会入城的?!”

宁颂声音没有半分波澜,隔着门板回话:“陛下,臣不知。”

“不知?!你欺君!既然不知,为何长安守备会突然增多,当日竟有长宁将军城墙坐镇!”

宁颂面容不改,没有被吓退:“回陛下,长宁将军率铁骑营负责长安守备,臣所在镇安府维护城中治安,宁颂乃小小镇安府总旗,长宁将军品级在我之上,宁颂又怎么可能调动长宁将军亲自出阵?

“且陛下秘密召谭录事入城,宁颂没有通天的本事,自然不会未卜先知。”

内殿传来几声气急了的喘声,断断续续斥责了几声,宁颂闭着眼睛听着,眉头皱也没皱。

半晌之后,等圣人骂够了,宁颂像是不怕死一般,问道。

“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听之。”

殿内没有响动,宁颂自作主张继续说了下去。

“我朝百余年基业,乃陆上之雄主,千古之盛世,自我朝来,西域尽收麾下,北夷尽为臣民。可自北庭都护府拥兵而立占领陇右道以来,国土沦丧,万千将士浴血而战……”

宁颂深吸一口气,她向着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跑去,不死心地仍祈求着光明驻足。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几年之前,正旦大朝会南御苑圣人射弓时的弓开满月——

那时,还是万邦来朝。

那时,长安永无落日。

师父不像现在一样沉默寡言,不会在提起圣人时满眼怔忡,朱甍碧瓦的皇城是雪域上的神殿,破晓的第一缕光芒必不会吝啬它的光辉,长安还矗立在这,山岭的雪就永远不会欺压而下。

……

宁颂张了张口,声音微哑,竟是没有发出意料中的声音,她再度试图出生时,眼前的楠木门轰然而开。

皇帝身边的贴身近侍良骏居高而睨,眉宇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慌乱,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陛下身子不适,宁总旗,您今天可以回去了。”

宁颂跪得笔直的身子忽地像是断了弦的纸鸢一般,她跌坐在原地,不可置信问道:“陛下……怎么了?”

良骏面色犯难,紧闭牙关没有吐露出一丝真实光景,反倒是转了转眼珠哄骗道。

“实在是朝政纷多,陛下许久未眠,宁总旗速速回去吧,您也不必继续跪在这了。”

宁颂试图从良骏的眼底看到一丝蹊跷,她没费太多力气,很快良骏就从这道鹰隼般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良骏不动声色挡住了她的目光,宁颂乌色的眼瞳捕捉到了明黄色的一角,那抹身影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四周的宫人压低声音手忙脚乱,翻箱倒柜在寻找着什么。

无需多言,宁颂垂眸。

“臣宁颂,告退。”

*

长安今夜要变天。

圣人突发昏厥至今未醒,城外一万汝州军虎视眈眈,偏偏赶上乱军北上冲破几道关隘,如今正盘踞在关内道外,随时会欺压而上。

圣人一朝昏厥,政事堂内的三位担起了主事的梁子,朝中一时阴云不展,李尚令下一道命令,底下推三阻四,有一个算一个,少有哪个能听的。

裴韫站在李珀均面前,静静听着李珀均和宁严吵架。

说是吵架,倒也不至于。

只不过两个人的气氛始终不太好。

“圣人引叛军入城,为的就是打压外戚!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我怎么能容忍别人爬到头顶上来?”

宁严睨了李珀均一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李尚令,没人能容忍,你不需要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至少这屋子里,没有一个是怀有二心的。”

李珀均面色不虞,但罕见地没有开口驳斥半句,而是平复了一会儿,接道:“先斩谭晋,再杀妖妃。”

“杀谭晋,城外一万汝州军起兵造反,届时乱军北上攻入长安——”宁严声音不怒自威,“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屋内一片沉默。

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想杀谭晋,斩妖妃。

便如宁严话中所言,谭晋可杀、妖妃可杀,但长安若乱,广贤军势必会趁机攻入,届时长安失守,满盘皆输。

“宁严,别忘了,谭晋是以‘勤王军’名义入城的,圣人此时昏迷不醒,他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扶持永王登基,被抢得先机,你我还有什么戏可唱?”

“那如果永王死呢?”

裴韫抱着手臂,极为突兀地开口。

……

霎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裴韫眉宇间情绪淡淡,没有半分吊儿郎当的架势,并不是在开玩笑。

“永王一死,问题就解决了一半,”他下意识摸着剑格,“不过是个由头而已,没到周岁的小儿最容易出问题了,就算郑贵妃含着捧着,也总会出现些意外不是?”

宁颂凝视着裴韫的身影半晌,未成想对方在这时转过头来,静静与她对视,好像要从她的眼底瞧出一丝异议。

然,宁颂垂下了眼眸。

她不敢赞同,也不会对此置喙一句。

“但……”宁颂犹豫了一下,“想要在皇宫里杀人,太难了。”

“太子能离开皇宫,凭什么永王就能在皇宫里安稳待着?”裴韫似笑非笑,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残忍,末了顿了顿,“永王不好杀,谭晋死也可以解决大半的问题。”

谭晋——

他是乱之所在。

若无那道宫中传去汝州的秘信,此时长安的局势必然明了许多,哪还会有这些弯弯绕绕?

谭晋必然要死。

城外的一万汝州军,也必然要死。

李珀均端起茶盏啜饮一口,再落下茶盏时,眼里多了许多旁人未见过的狠毒:“老夫乃文人,不善打打杀杀。”

裴韫脸上笑意更甚,盯着李珀均看了一会儿,他料想李珀均嘴里会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果不其然。

什么文人不善打打杀杀,倒不是他在心底讲究主公不是,裴韫所熟知的李珀均,惯是阴狠的。

“一万汝州军总要吃喝拉撒的,在吃食里动一些手脚杀掉一半人不算难。再看谭晋只身入城,已然是瓮中之鳖,若是杀不掉一个赤手空拳的谭晋,那你们便通通解甲归田,也不要妄称什么‘长安不良卫’了!”

裴韫一愣,没等宁严开口,便有些失态道:“大人,难道不是韫去做此事么?”

李珀均斜睨了宁严一眼:“某人一贯光明磊落,若不拿出些诚意,以贼寇人头来投诚,那就四散归家去!”

……

宁颂垂眸。

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师父向来看不上什么腌臜手段,也不屑党争之事。李珀均却偏偏与之不同,为官数载手中沾染了无数条人命,与“光明磊落”四个字向来没有半文关系。

早在与李尚令达成一致共谋大事的时候,宁颂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珀均逼他们杀了谭晋,仅仅是为了“让他们投诚”这么简单吗?

宁颂看向了裴韫霎时间布满阴云的面庞,便知道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的这么浅显。

没人知道圣人这一睡,究竟是真的昏迷,还是单单演出来的计谋。

如果这真的是一道请君入瓮的计划,那他日东窗事发,李珀均必然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镇安府上下推出去背锅。

李老狐狸啊李老狐狸。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忘算计我们一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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