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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083 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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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七郎等了一夜,在远处天光擦上一点亮时,终于从静矗不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深邃的瞳微微亮了一星光,倒映着远处的云霞。

他起身从太子殿下的寝殿前离开,芙蓉园虽然足够大,但自从太子殿下搬来以后,活动范围也仅有这么一小处,这里实在是荒废了太久,若想让芙蓉园恢复往日生机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封令仪不会做这种装花架子的事,他也没打算在此久留。

离太子殿下寝殿稍远一些时,远处小跑来一东宫亲卫,霍七郎看了他一眼,神色稍微缓和一些。

这个东宫亲卫很不寻常,原是尚书令李珀均手边的人,曾和现镇安府督长裴韫共事,是个身手极好的人。

从皇城退到芙蓉园那日,李珀均将此人送到了太子殿下身边,旁的没多说,但霍七郎心里清楚,比起自己,太子殿下的身边其实更需要这样的人。

便像是之前小鸿喜跑到荣园报信时,宁颂委婉表达的,出了事他霍清晗充其量只能当最后一道盾,血肉之躯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霍七郎回神,和来人对视,那人沉声:“汝州录事谭晋已死。”

……

死了。

霍七郎并不太意外,早在圣人下令让太子殿下来芙蓉园“静养”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必会有一边彻底将对方吞噬,而水火交融的瞬间所迸发出的余温,足够将一切覆灭成灰烬。

“劳烦想办法让守门的人撤了,不能再等了,”霍七郎暗暗攥了攥拳头,忽然想起了荣园那日宁颂决绝的神情来,他猜想着自己现在也大抵是那般的神情,“别去夹城那边,太明显了,一定有人守着。”

来人领命,迅速离开。

霍七郎转身准备去叩寝殿的门,方走回院子就看到封令仪的寝殿已经掌了灯,他一怔,来不及多想就走了进去。

封令仪穿戴整齐,豆大的幽光为他镀了一层朦胧的光,长眸半垂,像极了宝刹内的金像。

“殿下,汝州录事谭晋已死。”

闻声,封令仪缓缓抬起眼皮,将桌案上的圣旨拿了起来。

当初父皇亲自颁下这道圣旨让身为太子的他辅政,封令仪被仓惶推到了朝堂上,自此数年矜矜业业如一日,每日处理完政务后雷打不动去紫宸殿禀报,事无巨细。

他想要当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太子。

封令仪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他想要父皇能在自己禀报政务的时候多看自己两眼、多点两下头,而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嗯”。

荒谬啊。

直到前几天他被请离出东宫时,还特意将当初的这道圣旨揣在了怀中,不知道期待个什么。

封令仪将圣旨随手一卷,而后不再多看一眼,抬头时一副决绝瞬间消失殆尽,恍然便是一脸痛苦悲怆,面上也好似带着忧思过度的青白。

“宫里传来消息,父皇重病,我身为长子,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宫侍疾,”他起身向天边遥遥一拜,“列祖列宗在上,恳请感念令仪一片孝心,今破令回宫。”

……

回答他的只有微微鸣响的风声。

封令仪敛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列祖列宗当然不会回答他,若是大乾的列祖列宗真的在天有灵,哪还会有他父皇高枕无忧的今日。

列祖列宗有眼,也绝对不会让他封令仪踽踽独行至今才逢知己利刃。

数百东宫亲卫随行,从芙蓉园出,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东宫亲卫小一半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衡量这些人有用与否,自然不是看本领高低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这些人随行太子殿下至皇城门时,把守门的金吾卫吓得惊愕了半晌。

霍七郎开路在前,拿出令牌晃眼给金吾卫扫了一下,二话不说带着人直直走进去。

金吾卫心中一番犹疑,不知是接了什么命令,竟然未予半分阻拦。

顺利的连封令仪自己心中也啧啧称奇。

一行人直奔紫宸殿去,是夜的皇城寂静无声,封令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声,一下一下仿佛在耳边鸣响,攫住他的喉咙一阵阵发紧。

太过顺利了……

封令仪眉头突突直跳,事已至此他不能叫停,哪怕面前的是龙潭虎穴,这条通向地府的幽冥之路他也非闯不可。

镇安府背上了那么大的代价为他扫清障碍,封令仪知道自己不能再摇摆不定。

杀身成仁。

紫宸殿前豁然一片空旷,拂晓的熹微晨光映衬着碧瓦一片夺目,封令仪站在白玉石阶下,盯着长阶上那抹惹眼的暗沉血色盯了良久。

没有人阻拦。

封令仪闭目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父皇啊父皇,你刚愎自负浑浑噩噩了大半辈子,为数不多的心计如今都用来防自己的血亲之人……

“殿下……”封令仪身边的谋士战战兢兢上前,“不对劲。”

“不需你说,半路孤便觉晓了。”

谋士一怔,愕然不解:“那殿下为何不退?”

封令仪缓缓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我退了,难道让镇安府的人替我送死么?”

谋士大骇,跪倒在封令仪的面前,阻拦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金贵无比,唯有保全您才能换来一片坦途……请殿下退回芙蓉园,小人等愿意为殿下拖延片刻,换来喘息机会!”

封令仪垂眸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谋士,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他看着寂静的紫宸殿,等着幽冥向他招手。

“我的命金贵……”他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谁的命不金贵?臣民尽死,留君何用?”

说完,封令仪径直绕过了他,一步一步踏上了汉白玉石阶。

封令仪亲自叩门,没有半分犹豫开口。

“儿臣自请回宫,为父皇侍疾。”

紫宸殿大门应声而开,偌大的殿内跳动着晦暗不明的烛火。

*

天边幽光稍退,还没到解除宵禁的时候,坐落在盈丰巷的宅子挨过了漫长的夜,宅子里的人却不似长安城一般寂静。

凡是有些耳目的都知道长安今夜不太平,城外汝州军蠢蠢欲动,负责长安城守卫的铁骑营将汝州军尽数堵在城外,原本两个各自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不知道今夜怎么了,汝州军竟像是要破城而入一般。

城内虽比不上城外这般剑拔弩张,但盈丰巷这座不起眼的宅院与动乱的外边比起来不遑多让。

火光窜动照得地上水洼里也闪动着憧憧火光,宅院内一百精兵随时待命,只等着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

只可惜,他们盼了一夜,竟也盼不来主人的半点声响。

“天一亮就出城去,不能再等了!”随谭晋而来的谋士咬咬牙狠下心,“他们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

话音方落,屋外传来一阵异响,有人高声而呼:“敌袭……”

最后一个字音陡然下坠,尽数淹没在了口齿中喷薄而出的血沫里。

谋士大惊,屋内的下人透过门缝去看,竟看到了身着银白蟒袍的长安不良卫手持长刃,一剑抹了院中守备的脖子!

院内大敞四开,几百镇安府队士鱼贯而入,顷刻间斩杀了半数的守卫!

为首的少年人提着被抹了脖子的汝州精兵的衣领,随手丢在了路边的花丛里,长剑一挽血雾挥舞漫天,抹额亦被染成鲜红。

宁颂沉声下令:“谭晋意图不轨,谋害圣人,汝州军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扑鼻而来的血腥气顺着宁颂的鼻子直直钻入她的肺腑,自小看多了这样的场面,宁颂将长刃贯穿别人的胸膛时没有半分犹豫,眨眼之间就那么做了。

像是站在练武场挥一百次、一千次剑一般。

这里是圣人赐给汝州录事谭晋的宅院,谭晋生前得了这座宅院后,以购买家仆的名义从城外偷偷放进来了一百汝州精兵,如今他的这些心腹盘踞在这里,大概已经猜到他们的主人遭遇不测了。

随着她一声话落,刀剑交接,阵阵铮鸣。

·

汝州军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叛乱,亲手斩杀了汝州府衙的正军,如今带兵入长安时身上血腥味还没消散,这块骨头比宁颂想得要难啃一些。

良久,她看着手下人清理尸体,径自带着手边吓得缩成鹌鹑一样的俞毅进入院内,来到了谭晋的书房。

丝绢制的窗棂上横溅了三尺鲜血,窗户底下倒着一个穿着不良卫衣袍的队士,宁颂驻足默然一会儿,脱下了身上的银白蟒袍,盖住了他表情狰狞的面庞。

而后宁颂带着俞毅从正门进入书房,一打眼便看到了屋内横七竖八的桌几,所能见到的几个抽屉都被人翻了随手摔在地上,最为惹眼的桌案横放着抵住了一面墙。

桌案旁倒着一个姿势扭曲的人。

宁颂将手抵在剑格上,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而后睨了一眼那姿势怪异的“尸体”,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墙上。

眸中冷凝的光闪过一抹戏谑的狡黠,她高举剑刃直直挥落,一抹雪亮的光晃着“尸体”的眼皮,俞毅惊恐地看着原来姿势扭曲、死气沉沉的尸体竟然“活”了过来。

“活……活了!”

宁颂剑刃挥落,在离那人喉咙仅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饶命……饶命!大人饶命!”

宁颂盯着他写满恐惧的眼睛,轻声问道:“叫什么?”

“小人姚时宏……是是是汝州参军,大人饶命!”

宁颂莞尔,俯下身子和他平视:“你是汝州参军?”

姚时宏吓得抖若筛糠,却不敢造次,他缩在屋子里的时候亲眼看见眼前这位镇安府的总旗杀人如切菜砍瓜一般,眼睛眨也不眨。

眼见姚时宏说不出半个字,宁颂收剑回鞘,一手提着姚时宏的衣领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对俞毅吩咐道:“带人把桌子挪走,劈开书架。”

俞毅一怔,宁颂对上姚时宏如坠冰窟的眼睛,脸上审视的意味更明显了些。

果不其然……

宁颂语气愈发笃定:“他告诉我们的,这里有密道。”

想起刚进门时屋子里的种种古怪,再结合这个姚时宏的反常举动,俞毅恍然明白了什么,将恐惧强压在心底,小跑出去叫人进来。

一炷香后,屋子里传来响动:“宁总旗,果然有密道!”

片刻后,宁颂站在宅子后院,看到眼前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叫人把姚时宏带上来。

姚时宏被五花大绑押解到宁颂面前,青白的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宁颂转头扫了他一眼,没多少耐心,开门见山问道。

“说,你们当中有水跳水跑了?”

这湖水是从梨河直接引过来的,水性好的人能直接游到城外。

她看着姚时宏如若死灰的面庞,摩挲着剑格的手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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