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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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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希回到房间的时候,张晓还睡着,人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腿大字型岔开,只在一侧留了很窄的一个位置给她。

外头还是静夜,夜幕低垂,月亮像挂上去的一盏不真实的灯。

她没睡意,索性不与这个醉鬼争抢位置,靠着窗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遮光窗帘没拉,白纱间有缝隙,可以看到夜景,庆南的天比北林澄澈得多,像未待开发的婴孩一般稚嫩。

车上,她和陆应协聊完夜景,又把话题从柏林延伸到了他的那个请求上。

她反了悔:“假扮你女朋友的事还是算了。”

光是知道他们在一起,陆应和就能从北林赶来,还把人打成这样,实施骗局的后果可想而知。

善意的谎言终究是谎言,如果对被骗的那一方带不来好处,那便加不上“善意”这个前缀。

床上的人翻了身,裹紧了被子像寻求安全感,安静的房间有了动静,梁宁希看一眼,站起身把她往床中间推了推,防止她掉下来,她今天在歌房里又哭又笑,属实吓坏人。

人在感情里容易脆弱,哪怕清醒时表现得再无所谓,待被酒冲淡了神智,也会现出原形。

她坐回去,人是累的,于是趴在桌上。

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一闭眼就全在眼前出现。

她听说过,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一般的经历。

这么想虽然有些不吉利,但她在思考,陆应和是否有这样的时刻。

把他送到房间时,他稀里糊涂说了好多醉话。

烧红的脸上有疲倦和悲伤。

他一遍遍叫她,竟让她想到了从前。

她学着他的模样,说我在。

他们分开了三年,甚至超越了在一起的时间,那个说“在”的人常常徘徊在门口,她看见他将手犹豫地抬起,最后还是燃起火光,白色烟雾在模糊的监控中几乎看不见,可指缝间那点红却明显。

他身上好像还有烟草气味,侧躺着蜷曲身体,在她身边嘤咛,完全没了那晚在楼下的调笑劲,剩下的只有防备和孤寂。

她凑近去听,才听见那细小的声音是在说我好想你。

也就是那一刻吧,那点红光燃至她心里,让她宛如在花草中滑蹄,乱了阵脚。

她于无声中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方才到酒馆时那老板的眼神,他说你把他带走吧,这人不听劝,已经连着喝了半天,跟不要命一样,再喝下去就该酒精中毒。

桌上、地上是一个个褐色酒瓶,她喝过百威,所以知晓威力。

她在微弱光源下摸他手上疤痕,在柏林时的那条红疤已经褪成深棕色,还有几道是泛着白的,最长的一条她曾见过。

网上说,割腕是痛感最强烈的一种自杀方式,因为人体的保护机制,轻易割不到动脉。

那些疤有凸起,很深,不知是否是有意割向动脉才形成。

她早该知道的,在这段分离的时间里,他过得不好,或者说,没有她先前预想的那么轻快潇洒。

人说到底是矛盾的,她怨他,又没法割舍心底的那份惦念。

她又何尝不想他?

但或许是遗传了于若芳,她要强不服输,和任何人都不想坦诚,从前她自以为这是优点。

他的手就环在她腰上,衣服下摆是收缩边,躺下时半缩上去,背骨处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是凉的。

她搂着他,听见他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还有湿润的液体滑到耳尖。

傻子。

到底对不起她什么呢?他是那样好的人,是她见过最好的人,只是命运教他坎坷,以致白玉蒙尘,陷入泥潭。

壁灯昏昧,照得他千万般无助,像渴水的鱼寻不到依偎之地,在岸上苦苦挣扎。

这些疤是在告诉她,他其实需要她。

她捋着那些细软发丝,忽然想,那些秘密究竟有什么所谓?陈意走了,是因为从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与无助,她如今明知他有苦难言,又何必与他斡旋僵持,她可以做他的水源,渡他无忧。

一辈子可握住的就那么多,你不能既要又要,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

酒精气息在他们那一处拢聚,并不好闻,可也将她的神经一同麻痹。

她吻下去,舐掉泪珠,再轻柔地转移,吻在他的耳廓、脸颊,直到,再向柔软薄唇落下时,被他拒绝。

挺捉弄人的,他为了她来,又在这时拒绝她。

她笑了,手轻轻拨开他怀抱。

睡吧,因为,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

从酒店出发时,天际没有半点明媚的色彩,街道上又开始川流不息,她早上去敲门时人似乎已经不在了。

只睡了两三个钟头,还不足够支撑人完全清醒。

“完蛋了完蛋了!”

在这种她还头昏脑涨的情况下,真挺闹的。

梁宁希努力睁着眼:“别一惊一乍的。”

张晓:“你还说我!你昨天拿我车干嘛了?怎么快没电了?!”

“没干嘛啊,就送了个人。”她说。

她最不喜欢阴天,整个人都是闷的,比雨季还让人烦躁,于是隔着窗望天,有如芝麻大小的飞机在遥远的上空划过,他应该回北林了吧?

还没见过他如此酒醉,不知道会不会断片。

张晓偏要打断她思绪:“送谁了?陆应协?”

她倒是断片了。

“对。”

“我还以为你刚去敲他门,他跟我们不在一个酒店啊?”

“不在。”

“那你刚刚是找谁?”

喋喋不休,不依不饶,不如昨晚睡觉的时候安静。

梁宁希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趴在桌上,胳膊差点抬不起来,脖颈也酸疼。

“没找谁,前面右转,去加油站充电。”要解释也得等她清醒再说。

张晓下车扫码插电,她就坐在车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极度困倦时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无梦,睡得安稳。

直到被极速震响的铃声吵醒,是从未听过的一段音乐,震撼又爆破感十足。

睁眼时主驾没人,只有一台手机。

这人热衷于换铃声。

她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她捞过来看到名字时,那边车门正好打开。

“你电话。”

张晓只是瞄了一眼,发动车倒出去,“你给他挂了。”

梁宁希照做,把手机给她,“他还在找你?”

“是啊,锲而不舍着呢,随他去吧。”

酒醉时的状态和清醒时判若两人。

她洞若观火:“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车子已驶入大道,张晓说:“这算什么问题?放下了,就是估计心里还需要适应的时间……你给他拉黑吧,我下不定决心。”

手机再回到她手机,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一秒后,彻底断绝。

张晓:“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你去不去?”

梁宁希也睡不着了,“在哪儿?海洲?”

张晓:“等我联系你吧。”

还挺神秘。

空中的积雨云大了起来,可能有一场大雨要降下来。

“行,”她看着路线并不通往机场,“去哪儿?”

“于姐面馆。”

“……”

……

店内几乎座无虚席,应该是前阵子的宣传有作用,室外是极闷的天,她们坐在角落,已是足够不适了,她又被于若芳逮着念叨了好一阵。

难怪张晓要来这儿,原来是于若芳正好在今天跑分店视察工作,俩人瞒挺好,合起伙来坑她。

“你和晓晓一块儿相亲去。”

一口面差点哽在喉咙,“我相什么亲?”

于若芳语重心长,“囡囡啊囡囡,你现在是什么?”

她把手掌拍的清脆响亮,“大龄剩女你知不知道?”

隔壁桌有人看了过来。

这儿墙上甚至贴了于若芳上访谈节目的照片,张晓能转正制片,亏了这档素人创业节目。

估计是发现了她们五官的相似处。

那人问:“于姐,你女儿?”

于若芳笑着点头。

回头时声音轻了,“没得商量。”

“……”她终于咽下去,斩钉截铁,“我不去。”

“你敢!”

于是,面前碗也没了,筷子也收了,再看过去,于若芳剩个后脑勺给她。

这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劝劝我妈。”她朝着张晓扬了扬下巴。

张晓的面碗安安稳稳摆着,说话含混不清,摆摆手,“没那本事。”

得。

她自己去。

“妈,何必呢?你知道的,我这张破嘴最不会说话了,这要碰到个不喜欢的,我给人家骂一顿怎么办?”

“一边去。”于若芳在做账,抬眼瞪她。

小门被她推开,“妈~”

“别来这套,你去也得去,不去我给你绑着去。”

“哎哟,妈妈~”

“滚!”

油盐不进。

她手被甩开去,差点还把旁边的玻璃杯撞倒了,幸亏是眼疾手快拯救了回来。

账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字,于若芳架着老花眼镜仔细校对。

她就站旁边,本来没预备说的,这会儿如实相告,“我还是喜欢他。”

于若芳愣了下,她们母女俩很像,都是羞于将情感放在台面上的人,问:“小陆?”

“嗯。”

长长的那份叹息一直到在北林上车时还盘旋在脑海。

张晓什么也没听见,只问她到了没有。

她打听于若芳动向,刻板印象里,她应该会苛责她,但其实没有。

张晓说:“没什么异样,我回店里的时候,她正在招待客人呢,怎么啦?”

“没事。”

行李安放在林檬车上,下午有件大事要做,得搬家。

寄住不是长久之计,她找了房子,还是依靠朋友帮忙。

林檬下了车,神采奕奕地说:“这儿地段好,租金还不算贵,你负担得起。”

小区在杏澄花园,听说是房东的儿子结了婚买了新房,故而旧房空置,着急招租。

“还是你好。”梁宁希冲她一笑。

房子在二楼,视野极佳,有个晒得到太阳的大露台,装修也合她心意,甚至有个她一直想要的秋千椅。

儿童游乐园的秋千她总不好意思坐。

她们还带了个雇佣兵,一路陪她们搬行李,听说是林檬的亲弟弟。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我好歹也是公司老总,你拿我当苦力。”

林檬半点没不好意思,倒是梁宁希臊得慌。

她倒了杯水给他,“真的麻烦了。”

“吊儿郎当”接过水一饮而尽,“没事,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梁宁希感觉鸡皮疙瘩推了一层,手都不自觉收了起来,生怕他下个动作就是亲吻自己手背。

还好没有。

人走了,带上门。

她却隐约听见发语音的声音,“这回抵消了,外欠我一顿饭。”

把希希的视角奉上

第52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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