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眼神躲闪着，“好像听我妈说有这么一回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们明知道你弟弟萧瑾然有精神分裂症，为什么没有让他接受后续治疗？

医院检测出来，他根本没有服用精神病类药物！”

“谁知道那些药到底有没有害！我儿子好好，吃什么精神病药！”

老太太一把夺过话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只是天生迟钝了点！”

“所以你明知道你儿子长期有精神病，还不让他吃药，甚至没有好好地把他看管起来！让他有机会到外面去伤害别人！

这就是你说的无意？！”

时豫句句紧逼，“你可知道，精神病人如果不住院治疗，家属有对其进行严格控制的义务？！

请问你们做到了吗？”

“你们没有履行好自己的义务，没有好好地照看自己的家人，现在却跪在这里，要挟无辜的人放他一马？”

那老妇人哑口无言，便只能低下头，悄悄地看大儿子一眼。

那男子眼珠一转，猛的抬头，对着刘诺哭求道：

“我知道我弟弟罪该万死，可是您能不能瞧在孩子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出份谅解书吧！”

时豫不等刘诺开口，冷冰冰地回答道：

“现在的情况，就算有谅解书，也不管用。

当街持刀挟持无辜儿童，故意伤人，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同时医院检测出有精神分裂症，现在就是看法院是打算让他服刑，还是在精神病里封闭治疗了。”

“你们不用求了，早在他拿起刀的那一刻起，主导权就不在我们身上了。”

那男子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时豫却抬手阻止了他，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母亲，是怎么知道受害人在这里接受治疗的？

快七十岁的老人家，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具体的谅解书这些？”

那男子目露惊恐，紧紧地盯着一处地面，不敢再看时豫一眼。

“莫非是以前就有过这种经历？熟能生巧？还是有人再背后教她？”

“亦或是，两者都有？”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那喋喋不休的老太也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不敢再做声。

回头可以好好地查查了。——时豫心想。

云蔚默不作声，她静静地听着时豫发挥本职工作，看着刘诺和陈夏终于放松了下来，内心直喊解气。

汪主任和保安队长的脸色愈发地好转，估计也在心底里大呼痛快。

病房里鸦雀无声，云蔚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其他人身上。

角落里跪着个女孩，形容邋遢，自来到病房里便一言不发，只如木偶般，萧母说什么，便木楞楞地做什么。

“她是谁？”

云蔚此话一出，萧母瞬间紧张起来，浑身的肌肉紧绷着。

“她是我儿子的媳妇，还没入门呢！

你们可得让我儿子好好的出来呀！不然你们可是害了她！”

萧母蛮横地要挟到，面上却有止不住的心虚。

可那女孩却还是一言不发。

云蔚忍不住问道，“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没入门呢？”

“你怎么当医生的？！还上我们家查户口来了？！这是我们的家事！”

时豫冷不丁地出声：

“我们身为警察，有必要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萧母愤愤不平地闭上嘴，像一只叫不出来的老□□。

旁边的男子讪讪地开口说道：

“同志，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先生出儿子，养好身体，再领证结婚。所以算起来，还算没过门呢。”

云蔚看着女孩不算成熟的面庞，问道：

“那她几岁了？叫什么？”

萧母抢着回答道：

“今年二十二岁了。平时我们叫她小好。”

紧接着，像是怕被发现什么，萧母嘴里骂骂咧咧地，赶忙站起来，说道：

“看样子，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拿我儿子来给自己贴金！我们也是有骨气的！不求你们！儿子！走！”

她急匆匆地拉起被陈夏搂着的小孩，又一把拽起地上跪着的女子，打算闯出病房去。

云蔚和时豫对视一眼，心下明白。时豫急忙联合保安队把他们都堵住。

“别急，寻衅滋事，扰乱病房秩序，看样子，你们还是有必要到警局走一遭，顺便让你们了解一下，你们的儿子萧瑾然，到底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也省得我们通知你们了。”

时豫在来到之后，看着情况的不对劲，早已通知了其他同事。

现在，估计他们是想走也走不了。

云蔚看着他们被好好地“送”去了警车上。

时豫则在上车前，特意留了下来，“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

“说实话，很不对劲。

为什么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懂那么多？还能找得到地址？那个哥哥看起来像是个精明的。而且，那个女孩，”

云蔚顿了顿，艰难地接着说道，

“和她儿子，看起来，精神都不太正常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给他们也安排一下测试吧。”

“而且，他们家人好像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叫什么名字。”

时豫点点头，“我明白了，后续有需要配合的，我会来问你的。”

“好。”

陈夏和刘诺还在病房里，呆愣着，似乎还没缓过来。

云蔚上前检查了一下刘诺的伤口，已经差不多长好了。

把伤口的线拆完后，云蔚斟酌着开口到：“现在其实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要不考虑一下出院？”

“毕竟今天的事情应该是因为之前的报道泄露了你手术的地址。如果回家的话，应该不能再堵你们一次吧？”

刘诺和陈夏思量了一会，便同意了出院。

云蔚回到了办公室，想着把明天的出院都先开好，明天就能快点把事情解决。

等着电脑开机，云蔚看着桌面上，自己上次逛超市抽中的小猫摆件，却止不住担心那个窝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小猫摆件的尾巴弯弯的翘起，云蔚盯着它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陈夏和刘诺便早早地准备出院了。云蔚前去做最后一次查房，却看见了他们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他们看见云蔚的到来，急忙从床边柜里拿出了昨晚买的几份水果，递给了云蔚。

“林医生，在这这么久，真的多谢您的照顾了。我们昨晚特意买了几份水果，算是我们的小小感谢，您收下吧。”

云蔚推辞了几句，拗不过，便把这几份水果放到查房机上，打算回到办公室，顺便和其他的同事分一分。

又叮嘱了几句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没忍住问到：

“你们怎么看起来没睡好？”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慌。像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

陈夏开口答道，

“总感觉，昨天的那家人还会再找上门来。”

云蔚心下无言，她只能简单安慰了几句，便退出了病房。

看样子，事情是还没完。——只是云蔚也没有什么头绪，实在是帮不上忙。

当天傍晚，时豫便又来到了医院，连同着身边的一个女警。

他打了个电话，把云蔚喊下了急诊室。

云蔚把白大褂脱下，卷吧卷吧地塞进背包里，穿过了流感高峰期患儿爆满的儿童急诊，又穿过了急诊等候区，终于到了医生办公室，才把白大褂掏出来重新穿上。

时豫看着她这幅小心的模样，笑出声来：

“至于吗？林医生？”

云蔚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我现在可是下班时间！穿着白大褂招摇过市，我是觉得自己的日子太过清闲了吗？！”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快说！”

时豫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你记得那天来闹事的那家人里有个小女孩吗？”

“记得，查出什么了吗？”

“我们在查的时候，特意找了个机会把她单独带了出来，发现她有轻微的智力障碍。”

“她只说自己的名字叫贺好。于是我们上网查了她的信息，如果没错，她今年才19岁。”

云蔚心里大震，她终于知道，心底里止不住的担忧是从何而来。

“而且，我们系统里没有她被拐卖后家里人报案的信息。”

“那那个小孩？”

“也去青山医院测了，严重的智力障碍，今年3岁。”

“贺好现在在哪？”

“柚葭和你的同事宋蕴带上去做检查了，但是她好像有点害怕，不太配合。

我想着你之前见过她，可能能帮忙安抚一下。”

云蔚便起身向妇产科的诊室走去。“那你留在这吧，我去妇产科看看情况。”

妇产科的诊室，大多数时候都不算是愉快的存在。

没有一丝温度的解剖图，冷冰冰的妇检床，永远疼痛的鸭嘴钳，就算周遭都是粉色，也使得“温馨”似乎永远和这个地方无缘。

宋蕴坐在这么个地方，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感到有些头痛。

那个女孩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只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戒备地盯着你。

一旁的女警宋柚葭也不能让她开口。可是不开口，也就更没办法做检查了。

云蔚的到来打破了僵持的宁静。

宋蕴点头打了个招呼，“来了？”

“时队和我说不太好哄，让我来看看。”

云蔚边回答，边对站在一旁的女警说道，

“你好，我是林云蔚，胃肠外科医生。”

一旁的女警穿着整洁又一丝不苟的警服，挺拔大方地站在贺好身后，眉眼弯弯地笑着回答，

“你好，我是女警宋柚葭，时队是我们的队长。”

贺好在一旁看着，还是没有出声。全是女性的环境，也不能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云蔚在她面前蹲下，“你还记得我吗？”

贺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是那天的医生，林云蔚。你今年几岁了？”

贺好似是不太愿意，但最终还是开口了，“十九，但他们都说我虚岁二十二了。”

“那你的儿子几岁了？”

“刚满三岁吧。我好像记得前几天，他们还庆祝了呢。”

诊室里的白炽灯，在大家的头顶上发着白光，却让人感觉异常刺眼。空气的湿度似乎突然增高了许多，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六岁，多么“完美”的年龄。

在医院，一般14岁以下的儿童怀孕，才会强制报警。

16岁的话就相对来讲算界限模糊的年龄了，需要重点参考本人意愿和实际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