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

“小哥，要什么？”市局门口的煎饼果子摊位已经排了长龙。老板熟稔的在一片白雾里刷酱贴饼。

背着双肩包的沈卓尧第N次的举起手机，发现没有消息后，有气无力道：“两个煎饼果子，其中一个要火腿肠。”

“好。”

眼见老板即将做好，沈卓尧手心电话一震，他下意识哎了一声。

“什么？”老板误以为沈卓尧改变想法，跟着停下来。

“算了，”沈卓尧发现不过是贷款的广告，刚刚眼神里的光又重新暗淡下来，想想又还是发散善良：“算了，另外一个也要加火腿。”

“好嘞。”

回到办公室，沈卓尧将电话放在桌上，开始烧水煮茶。

放在桌上的手机重新响起短信提示音——

“给我买份早餐，开会前吃。”

正在倒热水的沈卓尧不由得手下没注意，溢出来的茶水沿着水杯画出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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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俩这两天审讯，审出什么了吗？”半个小时后，许劲坤宛如黑旋风似的，整个人大步从外面进来，飞快的瞥了一眼众人都在做什么，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李晨身上，黑着脸窝着火：“我们一天在外面跑断腿，到现在为止，你还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你干嘛呢？！吃的都是干饭？”

“老板...”李晨有些为难的站起来：“你是不知道，那个王峰海将自己弄得非常恶心，我们问什么都不回答，还故意恶心任芳...”

“严肃的工作，哪里来的亲昵，叫我许队。”许劲坤两只手撑在桌面检查前两天的口供报告，听到对方的示好，随意的拒绝。

大概了解之后，许劲坤在自己电脑前打印昨晚出租屋内找出来的人体组织照片，一沓子文件拍在沈卓尧的桌面：“跟我去审讯。”

说完，又重新回身安排工作：“你和任芳安排下，一个人今天找下吕法医，继续跟进在出租屋的尸块拼图。另一个人在出租屋附近走访，了解下王峰海平日的生活工作习惯，有可能还有一些尸体我们没有找到。”

“是！”

沈卓尧跟在许劲坤身边一起朝审讯室走去。

和平日相比，许劲坤明显话少，眼神不悦，脸上的表情紧绷，看起来隐忍着怒气。

只有随着脚步自然垂落轻晃的手指，说明了怒气值并不高。

沈卓尧默默的转过脸打量着对方，一副欲言又止，却最终别过脸什么都没有说。

“有话就说。”许劲坤察觉到对方在忌惮自己的情绪，停下脚步望着对方没好气道。

沈卓尧站在走廊另一侧，跟着停下来，从口袋取出煎饼果子，递给他。

许劲坤望着被对方提着的煎饼果子，生菜绿意盎然，火腿摇曳生姿，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被嫌疑人戏耍的怒气少了一些。

“沈卓尧，”许劲坤接过煎饼果子，必须别过脸才能隐藏自己心中的一场海啸风暴。等到呼吸平和，只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一定是个神经病，许劲坤重新抬起眼一本正经的表达：“一会儿审讯的时候我要是发火，全都是工作需要，你不要害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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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领导来了。”

推开审讯室，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臭味。

好几天没有洗漱的王峰海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利用身体的油腻正在盘椅子扶手，看到许劲坤与沈卓尧的出现，这才坐直身体一脸期待：“还带了实习生。”

还故意伸出手准备相握——

许劲坤随意瞥了一眼王峰海的手，对方便怯懦懦的收回。

“王峰海，没看出来呀，我们在你住的东威村整整挖了一天坟。”许劲坤装作百无聊赖似的：“你还会的多，尸体把原来出租屋的厕所沾满了，就退租找其他住所。你知道你原来那间屋快把新住户吓死？”

王峰海原本摩挲椅子的手指陡然停顿了些，吞吞口水，一脸无辜：“什么尸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卓尧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首问三不知，已经是所有审讯的默认开头。

“你是不是觉得你藏得特别好，怎么可能呢？”许劲坤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否认而失望，而是起身将刚刚打印的现场人体组织的照片一张一张放在对方面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住过的房间，在你住的时间内，出现这些遗体，你将这些东西藏匿在厕所里，吓得后面的租客天天见鬼。”

“对呀，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王峰海看着这些照片，眉眼都没跳一下，甚至眼神还有些激动：“你刚也说了，吓得租客见鬼，我住那的时候，怎么一天鬼都见不到？因为我压根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罪，我唯一的错，就是给别人诬陷我的机会！”

“再说了，你们其实也没有证据吧？要不然为什么还要靠我的口供。”说到这里，王峰海原本紧绷的身体轻松下来，软塌塌的倒在椅背上。

“你们看，我孤家寡人，我在这里两三天了，都没有一个人想到我，我简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背锅侠！”

听到嫌疑人说自己是背锅侠，沈卓尧下意识低下头一边嘴角上扬。

却被王峰海敏锐观察到——

“你看这位警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没错？！”

“——王峰海！”看到嫌疑人招惹沈卓尧，许劲坤下意识将手里的笔狠狠摔在桌上。

“你急什么。”

许劲坤刚准备起身，放在桌下的手却忽然被身边人轻轻捏了捏。

顿时心下了然。

“王峰海是吧。”沈卓尧淡然抬起头，一脸平和的望着对方，先念出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今年42岁，长期无业，社会流浪人员。2017年流浪本市，在东威村游荡打零工为生。2018年年底，原本当地社区租用村委会的门面因为房租到期不再续租，导致房间空置，你发现了，干脆搬进去。村委会当时在洽谈卖地的事，也顾不上你，于是你一个人用非常便宜甚至根本没有用钱，租下了这个门面。”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你在网上找了工作，推荐其他人去应聘。”沈卓尧突然抬起眼，紧盯着对方，嘴角上扬：“后来你发现这样的钱，来的太轻松了。”

“那些从农村来的姑娘们，细皮嫩肉，鲜的馋人，蠢的吓人。与其在社会上被别人骗，倒不如先被你骗一遍。”

“你——”

第一次被戳中心事，王峰海脸色一变。额头上的汗水如豆很快涌了出来。

沈卓尧和许劲坤对视一眼。

许劲坤已经起身将冷气继续下调——让嫌疑人感官不舒服，促进配合程度。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容忍她们被其他人骗。”沈卓尧站起身，将原本洒落在地上的照片重新捡起来，却没有着急起身，而是蹲在王峰海身边，仔仔细细用眼神描绘着王峰海脸上每一丝的表情变化：“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错过送上门的肉。”

“不过，原本那些活蹦乱跳的女孩，现在全变成一摊烂肉。”

“你是不是忘记那些女孩的样貌了？没关系，我们也有她们的脑袋，”沈卓尧找到那些头骨照片，刻意举在王峰海的面前，小声道：“我们很快就能拼出来样貌的，也能找到她们的家人，你不用担心，一定不会错失任何给你定罪的机会。”

“我，不是我，我没有...”

王峰海一直自诩不要脸，却没想到眼前人比自己更没有底线，干脆冲沈卓尧吐唾沫——

沈卓尧并没有意外，随意的歪歪脑袋，便躲过了“暗器”。

“哎袭警是犯法的——”许劲坤站起身，过来就要阻止：“今天审讯就到——”

“刚刚开始。”不等许劲坤说完，沈卓尧站直身体，抬起胳膊，一点一点挽起衣袖至胳膊肘处：“我和王先生的沟通，这才是刚刚开始。”

沈卓尧并没有着急，修长手指先挽好右胳膊，再慢吞吞挽好左胳膊。

之后从外面拖着一把长椅，椅子在地面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慢慢的由远及近，直到将椅子放在王峰海的面前才停下。

沈卓尧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表情还很轻松。

却就是盯着王峰海。

无所遁形。

许劲坤第一次感受到审讯的不寒而栗。

心理上的逼供，远比身体上的逼供，更节省时间，更让人受不了。

“你们是在逼供，我不会说的，不是我杀的——”

沈卓尧看看手机，淡淡道：“哎呀，我忘了说，你在这里的时候，原来的房东也在这里，现在他讲到，亲眼看到你在休憩厕所的时候，从床底下将几个黑塑料袋塞进去。你要是迟一点，全部都被对方说完了，我们就只能将配合减刑的机会给对方了。到时候你们一个房间，房东到时候提前回家的时候，你可不要觉得孤单，毕竟，是你自己放弃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王峰海现在不仅是不想看到沈卓尧，甚至连话都不想和沈卓尧说。

“难受吧，难受就对了，舒服是留给主动配合的人的。”许劲坤跟着道：“现在就是看你俩谁先说，争取减刑。”

“我要投诉，你们这服务态度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