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突然起来的刺痛陡然击中，原本在病床上昏迷的沈卓尧陡然惊醒，下意识尖叫起来。

“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同样穿着病号服的许劲坤出现在沈卓尧面前，一边冷静迅疾的按下床头呼叫铃音，一边拉着沈卓尧的手轻声安抚：“我在我在我在。”

麻药过去之后的沈卓尧浑身像是被人时时刻刻拿刀在刺的火辣辣的痛。

直到沁入鼻腔的氧气里夹杂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才缓缓明白自己是回到了现实。

“你——谁啊？”沈卓尧虚弱的将手从对方掌心里扯出来：“姚爷爷在哪里？”

“啊——”许劲坤下意识退了一步，又想起医生曾经说过，在重大手术之后麻药的原因患者有可能出现短时间的失忆，重新恢复理智走到沈卓尧身边低下头耍帅：“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哦。”沈卓尧没有反应。

“你知道吗，当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对我展开了非常狂热的追求，我一直都没有答应。结果你坐在桥上的栏杆捧着玫瑰说，我不答应你你就从桥上跳下去——”

沈卓尧垂下眼，静静的望着许劲坤编的故事后续。

“我再不答应你我是人吗？”许劲坤捶胸顿足：“最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和你一起坠入江河，为我们的伟大爱情开启了可歌可泣的篇章——”

“我们这故事，怎么和□□撞款了？”沈卓尧越听越见了鬼，佯装一脸无辜好奇。

“嗨，所有的故事开头，也就那样。”被戳破的许劲坤毫不在意，摆摆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试探道：“那个，你受伤之前本来打算向我告白的。趁这个时候没人，就一起说了吧。”

“我？”沈卓尧有些惊讶，眼波流转环视病房：“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许劲坤一脸认真：“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表个白很难吗？”

沈卓尧无语，就纳闷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能被许劲坤的滑头拿捏十足，对方说什么自己都觉得有趣。

“那个——”

许劲坤胳臂搭在膝盖上，躬身倾听沈卓尧的声音——

“能说这么多话，看来你受伤不重，许劲坤。”沈卓尧本想抬手敲敲对方凑过来的脑袋，奈何身体根本没有力量，只能作罢。

听到对方还记得自己，许劲坤并没有因为沈卓尧的嗔怒而生气，声音反倒柔下来：“你还好吗？疼不疼？”

沈卓尧抬起手放下呼吸罩，着急道：“简毓贞——”

“他死了。”许劲坤握着沈卓尧的手，轻声解释：“人贱自有天收，雷电劈中了谷仓，他为了挽救自己的现金，冲进燃烧的谷仓，被散架的木头砸中，现场死亡。”

说完，许劲坤明白对方心中疑虑，加重描述：“遗体我亲眼见到，死的透透的，不会有任何的反转。”

听到这话，沈卓尧才放心的握紧了许劲坤的手，闭上眼睛重新躺在了病床里休息。

许劲坤静静的望着睡着的沈卓尧，重新握紧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唇边。

直到现在，无论是房间内流淌的带有消毒味道的空气，还是手里温热而坚定的触感，甚至和沈卓尧每一次的眼神对视，都令他觉得美好的不真实。

“再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许沈二人的病房已经成为了市局的大本营。

正是端午节的季节。

“其实我就是很奇怪，白娘子在杭州，想要报仇请前往杭州，关我们北方什么事，热死了！”李晨用小推车将许劲坤买的快递送上来，擦擦汗水抱怨着天气。

“就是，我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上班，倒像是正在火海英勇救人的消防员。”任芳不满的将一大袋蔬菜递给许劲坤：“太热了！”

“谢谢。”许劲坤将自己购买的冷冻食品全部塞进冰箱，转身看到众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诧异摊手：“据我了解现在是大家各自的私人时间，你们不过节吗？”

“说实话，冯局说了，我们一队本月的KPI就是照顾两位大国宝。”李晨摊手。

许劲坤转身眼神落在任芳身上——

“我看见你刚买了四个七龙珠肉粽，”任芳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冰箱：“那不是给我们买的吗？”

“二十多块钱一个，你们的咖位充其量也就是十块钱的好嘛？心里有点数，眼睛有点色好吗？”许劲坤察觉自己的二人世界铁定被打扰，双手叉腰徒劳无功的骂骂咧咧。

“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吃火锅吧。”沈卓尧一脸虚弱的靠在病床上为大家打圆场。

“——欸，那个，我听说有肉吃？”小姚拎着一袋子五颜六色的小番茄，以及几个哈密瓜站在门口。

“啊啊啊啊——过年了过年了过年了——”

“不是，你们没点私人行程吗？”许劲坤舍得又舍不得的从冰箱里取出刚买的牛肉蟹肉鱼肉虾肉，苦笑着摇摇头：“我才下载了三季的浪漫医生金师傅，我才买了一个小冰箱，我才买了贡菜蟹柳卷准备享受二人世界？”

沈卓尧摆摆手制止：“算了，大家也是高兴。”

许劲坤望着互相一起合作做饭，一起哼着歌，一起吐槽单位某位同事的大家——

互相抱怨，互相认可，才是想要一起合作的伙伴。

然而——

火锅已经沸腾了。

任芳刚夹起一块带着骨髓的牛肉，突然被旁边的许劲坤阻拦，将肉夹在沈卓尧的碗里。

“咱们这个屋沈卓尧最需要补身体。”许劲坤看到任芳委屈的表情，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夹起一块午餐肉给对方：“这也是肉，你吃这个。”

任芳忿忿的盯着对方，半晌和李晨使了个眼色阴阳怪气：

“小沈我就不说了是真的生病，许队您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看上医院哪个男人了吗？”

“许队你喉咙里是不是藏着哪个男人，说！”李晨已经自然而然的接话。

许劲坤无语的冲对方做个鬼脸，放下筷子：“我去洗个手。”

“你为什么受到怀疑第一反应去卫生间，那个男的是不是藏在卫生间，说！”

许劲坤回到桌前，拿起筷子指指对面两个傻X一边夹肉一边同沈卓尧小声解释：“别理他们。”

话音还未落，手里的电话响起。

等到电话接完，桌上所有人彼此对视一眼，小姚夹了一口鱼籽虾滑，结结巴巴举手加入战队：“刚刚是给哪个男的打电话，说？”

“呀——我是哪种人嘛，是冯局！冯局！”许劲坤无奈的将手机拿在沈卓尧面前委屈的撒娇：“真的是冯局——”

说完许劲坤将手机放在桌上，随意掏掏耳朵——

“哎呦喂已经开始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了是不是，说！”沈卓尧也加入了战局，欺负许劲坤真是的自己的隐秘爱好。

“对不起我错了各位大哥大姐，咱们随意吃随意喝？”许劲坤被自己人逗到无可奈何，双手合十作揖——

“付款码先拿来。”

--

夏天这个天气，就是一种禁锢咒。

原本两人做了很多的打算。

最后都因为沈卓尧手掌覆在窗户玻璃被烫到，而全部选择中止。

只能躺在家里拼图喝饮料。

“好奇怪，”沈卓尧坐在轮椅上，将手里的一枚拼图放在茶几上，手掌撑着下巴：“以前上班的时候总觉得可以在家吹着空调拼图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现在真的可以的时候——”

许劲坤蹙眉望着灶台上自己做的火锅面，歪着脑袋苦着脸怀疑：“你说这个牛肉卷和这个千层肚和龙须面，每一个配件单拎出来，都是快餐届的扛把子。但为什么经我的妙手烹饪之后，好难吃。”

“你说我们是不是——”沈卓尧跟着回过身。

“换了不上班就bug的综合症？”许劲坤跟着回身接话。

四目相对，几乎都是本能的——

彼此瞬间转会身体抖抖肩膀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

“共情资本家活该穷一辈子——”

“对了，冯局给咱们买了水果，我去车库拿上来。”

半个小时后。

许劲坤和沈卓尧一起望着桌上放着的满满一箱芒果火龙果蹙眉。

“你说冯局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沈卓尧手指拉开箱盖，怀疑的望着许劲坤。

许劲坤高举双手：“我看不懂暗示。只要他问我，我就说还没到病假结算时间。外面太热了！我害怕！”

当天下午。

“冯局，谢谢您送的水果，这都是些小伤，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沈卓尧一边搜查拼图地点，一边听着身后许劲坤倒在沙发上举着电话向冯局表示感谢。

“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在意的，可您是冯局啊，我屏蔽谁也不敢屏蔽您呀。”

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沈卓尧早就预料到似的，回过身——

正对上许劲坤不好意思的表情。

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将原本拼到一半的拼图丢回纸盒里。

--

“咱们市东郊五星教堂外，今天中午十二点发现有人遗弃一名五岁女童的尸体。”

“尸体被包裹在一个十八寸的高档行李箱里，箱中同时还放着被褥和玩偶，像是女孩就在里面睡觉睡过去了似的。”

“经过帅吕法医初步勘测，根据尸斑的行程，死亡时间预计在今天早晨八点到十点之间，死亡原因为窒息死亡。而且——”

“而且女孩有…被侵犯的痕迹。”

许劲坤和沈卓尧听完，沈卓尧已经去卫生间洗漱：“我们半个小时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