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劲坤误以为夏天再坚持一下就能结束时，才发现下周才是初伏。

只能调整心态，深呼吸，自己加班的时候想想有更辛苦的同事，才能勉强保持认真平和的工作态度。

却还是在从停车场进入户外炙热的阳光侵袭进车厢的时候，苦哈哈的乱叫。

“其实遗体和相关证据已经递交至帅吕那里，我们就是在抛尸现场走一圈，克服一下，很快就回来了。”沈卓尧养伤期间每天至少睡十个小时，整个人宛如做了超声炮，双眸卧蚕里盛着甜蜜，此时关于工作态度，是清澈活跃的非常积极。

一副根正苗红罪恶终结者的模样。

“我看刚好单位的干粮也快吃完了，等到晚上下班，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吃的？”

看到许劲坤无精打采，沈卓尧递给对方一套冰袖：“中午太阳晒，戴上这个。”

沈卓尧好言好语看着许劲坤脸色说话的时候，总是自带一种温柔与儒雅，任许劲坤再怎么闹脾气都能拿捏自然：“室外气温过高，你可不要着急上火哦。”

“那你得亲我一下。”许劲坤胳膊撑在主副驾驶之间的储物箱上，主动凑近嘴唇：“今天还没有亲过，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打气。”

“24小时内只亲一次。”沈卓尧别过脸躲闪：“开车开车。”

“红灯啊——”许劲坤瞥了一眼红绿灯，憋着笑撇着嘴可怜兮兮就往上沈卓尧嘴上凑：“我可难受了——”

“啧——”

等到成功夺吻，许劲坤这才将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口气，将自己丢进副驾驶座位里。

下意识找出一块牛肉干含着，打量着沈卓尧递过来的冰袖自言自语：“大夏天的，还戴个袖套不嫌热啊。”

--

车辆经过一条梧桐树荫遮挡的双行道，前方路口渐宽。

此地原先是整个区的中心点，以旁边区政府为中心点进行辐射，周围五百米内分别是当地的法院，小学，医院。

许劲坤甚至还保留着儿时随着家人来这里看病的回忆，只是现在想起，当时再怎么炎热的夏天，此时也觉得就那样。

随着城市的发展，区政府率先搬往更加宽敞的街道。

随后，法院，医院也逐渐搬往新的地点。

原先觉得宽阔的道路，此时却因为道路一边停满了国产车辆，导致道路变成单行道，行驶缓慢。

只留下这里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还依然保持高雅与豁达，静静的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提供荫凉。

“许队，小沈。”辖区片警看到许劲坤的出现，从路边的警车上下来，也是带着冰袖挥动胳膊打招呼：“你们来了就好了。”

“什么情况？”许劲坤环顾四周：“视频信息调取了吗？”

“嗨别提了，咱们这是老城区，你们抬起头看看，整个区域的电线错综复杂跟蜘蛛网似的，路口负责拍违章的摄像头被树枝挡住，什么也没拍到。”片警同事指指摄像头的位置，又指指周围：“这里以前临近城中村，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住客租客，旁边的五金店每天生意不愁。现在大家都喜欢住在靠近交通便利的另一边，这里全都是些老旧小区，很少有人再过来。”

“嗯。”许劲坤跟着点头，随即指指旁边巷道向沈卓尧展示：“这里之前是通往对面地铁正街的巷道，以前我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这些城中村的巷道，曲里拐弯，就像一个现实的迷宫，静谧而神秘。尤其是晚上，从村口的入口拐进来，沿着昏暗的路灯，听着旁边住户家的电视声音，路上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在玩最早期的密室逃脱似的。我有一次上学路上将课本掉在路上，一位神秘的小姐姐循着课本上的名字循到我们班级，将书还给我同学转交给我，还说是我姐姐给我送课本，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姐姐。”

“就是就是——”看到许劲坤摊手，片警也跟着望着整条古朴的街道怅然点头：“那个时候，这条街到处都是人啊。”

说完，片警又怅然：“到处都是好人啊。”

“这以前到处都是学生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怎么现在会发生呢...”

众人想起照片中，死者宛若沉睡一般的面容，都下意识沉默了下来。

“案发是今天中午十二点，”片警重新打起精神，向两人解释：“当时就是附近的学校，孩子们中午放学，看到教堂门口放了一个行李箱。几个孩子追逐的时候撞到了，想要重新扶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大人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孩子，立刻报警了。”

“遗体和行李箱的东西全部拉到法检中心了。”

“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将遗体丢弃在这里？”沈卓尧环顾四周：“是为了尽快被人发现吗？”

“或许是为了灵魂的宁静？”许劲坤跟着走上台阶，在教堂门口敲门：“原本打算将尸体留在教堂？说明凶手对于死者的死亡充满了愧疚，是认识的人？”

“如果是为了宁静，是不是找个寺庙会更好一些？”片警跟着上进入教堂小声询问。

问题到这里没有答案，众人选择了沉默。

--

“请问你们找谁？”教堂是借用原本一间小小的民房修葺而成。

远远望去，像是童话书中的迷你城堡似的，就是一间两层民房上竖着一个尖尖角，远远望去，为这古朴的老城区增添了一点点特色。

随着两扇小门被推开，教堂内扑面而来的凉风拂在众人面上，大家都感受到了一阵宁静。

许劲坤望着站在角落里抱着一本旧书的男人，拿出证件闪过：“今天中午在您门口发生的事情，您听说了吧？”

男人并没有惊讶，放下书朝三人走来：“我听说了，生命总是如此易逝，非常遗憾。”

许劲坤将死者的照片递给对方：“这个女孩之前来过吗？或者您是否见过哪位教众带孩子过来？”

“嗨。”男人苦笑着将照片递给对方摇摇头，转过身示意众人望着前方的讲台。

明显曾经设计过的，阳光从与天花板几乎一般高的窗户穿过，沉默的灰烬在阳光下飞舞，静静的落在摇摇欲坠的台面上。

一直活在过去的样子。

“疫情之后这里就没有人来，直到社会恢复，大家各有各忙，来的人就更少了。”男人摇摇头：“偶尔就算有人来，也就只是帮忙打扫打扫卫生。有人建议我说，现在孩子们搞什么网红经济，让我把门一直打开，让人们来拍照。但是我这个性格，我就喜欢人少，就一直是做礼拜的时候才开门——”

“什么时候做礼拜？有没有来客的信息？”

“每个周一吧——”对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来客信息，没有登记。”

从教堂里出来，片警接到电话回单位，只剩下许劲坤和沈卓尧恰好在这附近逛一逛。

阳光从绿色的梧桐树枝叶之间星星点点落下，洒在两人的肩膀。

阻挡了一大半的燥热，就连空气都变得温柔敦厚了起来。

和二十五年前的空气自是不相同，却也依然令人心神宁静的慢气息。

许劲坤拉着沈卓尧的手，一边晃一边慢吞吞的指指路口：“我记得小时候，这里经常有人推着一个炉子，上面烤着饼，4毛钱1个，5毛钱可以饼夹锅巴渣，特别好吃。”

“还有小巷道——”许劲坤想起来之前提及的巷道，拉着沈卓尧在巷道里走一圈：“道路两边破石板堆砌出来的路，通往一些租住的民房。”

“民房？”沈卓尧想起什么，拉着许劲坤询问：“会不会是这些租客的孩子？”

“——不是。”许劲坤直接回答：“一方面你看死者穿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很贵的品牌。另外，片警在发现尸体之后，拿照片问过周围群众，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我还是觉得这个抛尸地点非常有指向性。”沈卓尧回过身继续望着教堂，下意识询问：“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去过？”

“没有。”许劲坤站在沈卓尧身后，静静的用纸巾帮着对方擦拭：“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谁知道什么叫教堂，我能每天把书念明白就很不错了。只是偶尔放学经过，确实有一些小孩子穿着漂亮的衣服跟着家人来，我那个时候以为他们在开会。可惜教堂没有登记来访者，如果有的话，我们到时候可以和死者周围的人进行比对，凶手会更早找出来。”

“没关系，我们去法检中心问问结果。”沈卓尧拍拍许劲坤的胳膊安慰：“至少在这里，让我见到了儿时的你。”

--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清楚，父母是当地的工商局基层员工，无论是工作和感情中，都没有与人有结怨。死者爱佳，今年五岁，死因是被人勒颈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前曾经遭受过侵犯。”帅吕法医像是早就等在办公室，自然而然的恭候许沈二人光临，自然而然抬起手，接过许劲坤购买的瑞幸咖啡。

许劲坤接过报告翻看之后，不由得蹙起眉头：“没有查到死者体内有对方的DNA信息吗？”

“没有。”帅吕法医将眼镜扶了扶，认真道：“我只查到在死者的体内皮肤有新鲜划伤，暴力进入的痕迹，未核查到任何DNA信息。”

“也就是说，死者很有可能是被人侵犯挣扎时被凶手掐住脖颈造成窒息死亡？”沈卓尧诧异的望着对方，蹙眉思忖：“一个凶手，因为内心的变态杀了小孩子，然后将尸体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丢在教堂外，这怎么越听越觉得变态呢？”

许劲坤听出沈卓尧话音里的疑虑，抬头望着对方：“看来凶手对死者的感情很深，或许非常后悔，所有才会用一些质量好的配件将尸体包裹起来。”

“对了，配件上有查到什么吗？”

“看起来质量很好，但是时杂牌的行李箱。我在网上搜索了，当月售卖4000个，已经发文问商家要本市购买的记录了。”帅吕示意两人跟自己来到放置物证的柜子前：“另外包裹的毯子，这个我用淘宝搜了一下，没有找到同款，看来是很久之前的东西。还有玩偶，这个玩偶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

“玩具狗！”许劲坤和沈卓尧突然想起来：“八零年代几乎每家每户有小孩就会有的白色小狗玩偶！”

“是，所以目前无法核查来源，这些东西我都查了，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查的痕迹。”帅吕喝了一口咖啡耸耸肩：“对方看起来是个非常干净的人。”

“对了，死者家属没有说，死者生前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怎么到这里的呢？”

“那这个——”帅吕摊开手：“就要等你们去调查了。”

许劲坤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本想和死者父母联系，却遭到对方家人拒绝表示死者的爷爷奶奶因为太过伤心昏厥住院，只能预约到次日清晨。

沈卓尧看看手机时间，望着对面两个人：“我们许队辛苦了，那先去趟海底捞一捞思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