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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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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朱裴麒难得有时间与穆如玉一起到含光殿给皇后请安。

起初穆如玉犹豫,她怕自己到含光殿后顾慎华会给她脸色,随后又觉得应该让朱裴麒瞧瞧,自己母后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便欣然前往。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穆如玉俯身施礼的一刻,顾慎华居然亲手把她搀起来,拉到旁边的贵妃椅旁坐下,“外边儿天冷,你怎没披件狐裘?”

“其实外面也还……”

“麒儿你真是,这么冷的天为何没给如玉多加一件裘袍?”顾慎华没给穆如玉说话的机会,抬头看向自己儿子,嗔怒开口。

“母后教训的是。”朱裴麒恭敬道。

“罢了,流珠你去把本宫那件紫狐裘拿出来,且等如玉走时给她披上。”顾慎华像是极心疼穆如玉,一直拉着她的手。

穆如玉傻了,这便是在后宫里|-浸|-淫|-几十年的女人呵!

“本宫听说昨日太学院入学考试你们两个都去了?”顾慎华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儿子有多在乎,反倒不时对穆如玉嘘寒问暖。

“回母后,儿臣去了。”朱裴麒坐在对面,微微颌首。

顾慎华‘嗯’了一声,“好像太后的孙子钟一山连得文府武院第一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一山表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着实让儿臣惊讶。”想到钟一山昨日表现,朱裴麒脸上不禁浮过一抹赞叹。

“是呵,太后能有这样了不起的孙子,是值得高兴的事……”顾慎华无比慈祥看了眼旁边的穆如玉,“有句话母后说了你可别介意。”

“如玉不会。”穆如玉浅笑应声,心里却恶心到想吐。

看着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却把阴奉阳违演绎到了极致。

难怪当初穆挽风会在自己面前说顾慎华和善可亲,想必她在穆挽风面前用的也是这一套。

顾慎华又瞧了眼流珠,流珠心领神会走向殿门,自外面将门带紧。

“这里没有外人,母后跟你们说几句体已的话。”顾慎华越发紧的拉住穆如玉,“你们别看甄太后老了,当年她可是咱们大周的风云人物,即便是现在,朝廷里也有许多位老臣对太后依旧敬着……”

“母后说的是,太后威望不减当年。”朱裴麒赞同道。

顾慎华又像是十分谨慎的看向门外,“你们父皇这一病就是三年,国不可一日无君,麒儿你也差不多该登基了,这事儿说起来顺理成章,可若有几位朝中老臣或是太后帮衬着,或许能快些……”

见朱裴麒跟钟知夏没开口,顾慎华继续道,“如今太后最看中的便是钟一山,麒儿你若是能对一山好些,便对他好些。”

“太子殿下之前没少夸赞一山表弟呢。”穆如玉浅笑开口。

“单是夸赞不够,母后是觉得这东宫里知冷知热的人太少……”顾慎华感觉到穆如玉身子一僵,登时扭头,“不高兴了?”

“没有……”穆如玉强颜欢笑,心却似被人用锥子狠狠捅进去,痛的一时难以呼吸。

朱裴麒微怔,即便现在的钟一山好似浴火重生的鲛龙,光芒耀眼,他却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是太后的孙子……”

“那又怎样,他与朱家皇室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且除了是太后的孙子,他还是镇北侯的嫡二公子……罢了,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母后随便说说。”顾慎华点到即止,转尔看向穆如玉,“如玉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侧妃,说真的,本宫有些想抱孙子呢……”

一阵寒暄后,朱裴麒与穆如玉退出含光殿。

殿内,流珠进来时正看到顾慎华在用锦帕用力擦手,“奴婢见穆侧妃离开时脸色不好,怕是生气了……娘娘真想让太子招纳钟一山?”

“哼!穆如玉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她生气!”顾慎华嫌恶扔了手里锦帕,“至于钟一山,不错是不错,身份也相当,可本宫只怕他会成为第二个穆挽风。”

提起穆挽风,流珠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幽光,须臾而逝……

冬日天冷,却没有阻断大周百姓对幽市的向往和青睐。

跟别的集市不同,冬季是幽市一年四季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醉仙楼,二楼雅间。

再见马予曦,钟一山明显感觉到眼前女子的状态,要比之前好很多。

据钟一山所知,定都侯退婚之后,在朝堂上对筱阳的态度有所缓和,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针锋相对。

但想让定都侯承认一个寒门女婿,还需要做很多事。

“钟二公子赏脸,快请。”马予曦见钟一山进来,起身相迎。

如传言,眼前的钟一山身姿傲挺,容色绝艳,当真是难得一见的陌上美玉。

一场太学院入考,成就的是一代天骄的横空出世。

钟一山微笑颌首,坐到对面。

紧接着,映雪恭敬走过来奉上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足以证明马予曦的诚意。

可惜,钟一山不缺钱。

“这钱我若接了如何,不接又如何?”

“钟二公子接,便了我一桩报恩的心事,若不接……予曦还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马予曦浅笑应声。

钟一山不喜欢拐弯抹角,“若我想交马姑娘这个朋友呢?”

马予曦竟不觉得钟一山的话有任何突兀,丝毫不似浪荡佻达之人,朝映雪使了眼色。

待映雪退回,马予曦微抬下颚,“那予曦便交钟二公子这个朋友。”

四目相视,二人忽然有种相见恨晚之意。

畅谈间,马予曦毫不隐晦说出自己的猜测,‘斗夏’的字条当出自钟一山之手,而且那日碧澜园赏雪有诸多巧合之处,也不像是天意。

钟一山未以恩人自居,大方承认他与钟府二房并不是太和睦。

二人聊到兴起时,马予曦甚至将自己苦恼之处告诉钟一山,向他求教。

钟一山也不吝啬说出自己的想法,欲与筱阳成其好事,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定都侯的认可,而能得到定都侯认可的唯一方法,就是让筱阳顶替范鄞,成为兵部尚书。

“根本不可能,筱阳是寒门。”马予曦有些失望道。

“陶戊戌也是寒门。”连死而复生都有可能,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

钟一山知道马予曦犹豫什么。

在朝中,寒门学子不要说晋升,能保住本职都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如果筱阳在范鄞刚好出错的时候立了功,太子总不会到别处另调一个尚书到兵部,你说呢?”

“范鄞出错……范鄞能出什么错?”马予曦不解。

钟一山端起茶杯呷了口摆在桌前的谢恩茶,“此番武院第二场考试,范涟漪轮空。”

马予曦曾是太学院文府的学生,自然知道些武院的规矩,“你的意思是……”

“定都侯在武院里有认识的人,这件事查起来不难,问题在于我们需要给定都侯一个看范鄞不顺眼的理由。”

马予曦闻声浅笑,“这个理由很好找。”

但筱阳能不能在那个节骨眼儿上立功,只看天意了。

钟一山则不以为然,有些时候,事在人为……

幽市,自由铁铺。

阔门的铺子外面,悬着许多铁制的刀|枪|剑戟,斧榔凿锤,还有一些类似飞镖的小物件,除了这些,墙上还挂着弹弓,箭弩,阴阳轮刺等江湖上常见的冷兵器。

铺内东南角堆砌着一个半人高的熔炉,炉火照的整个铺子特别亮堂,也暖和。

熔炉对面有个门,半掩着。

夏伯盘腿坐在炕头,身上裹着一件看上去有些泛灰黄的棉袄,半个肩膀裸在外面,腰上扎一条黑色带子。

手里,握着一根特别精制的长烟斗,斗下坠着褐色烟袋。

“师傅,徒儿是来请罪的,此次武院考试徒儿并未拔得头筹。”炕下,顿星云恭敬而立,谦卑拱手。

夏伯不语,狠嘬两下烟嘴,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抬头,“为师也是没办法,我虽身在幽市但名在江湖,活了大半辈子得罪不少人,也欠了不少人情债……”

“徒儿明白。”顿星云抢先开口,“即便没有意外,徒儿也不可能获得第一,钟一山内力纯正罡厚,比起徒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就算徒儿有能力与他僵持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彼时顿星云在与钟一山对战时,内力突然泄涌,他便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而他在事后也猜到了为什么会出问题。

此刻,有了证实。

“你莫安慰师傅。”夏伯惭愧不已。

“是真的,徒儿真的打不过钟一山。”顿星云肯定道。

夏伯了解顿星云的性子,他这样说,便是真的不敌。

“如此的话,师傅心里还能好受些。”夏伯磕了磕烟斗,“此番是为师之过,日后定会补偿你!”

顿星云没想过补偿,当初他能拜眼前老者为师,实属机缘巧合,是他的造化。

他亦相信,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师傅不会如此。

之后,顿星云将那日与钟一山对战的招式演示一遍,得夏伯指点几招方才离开。

由始至终,他都没问一句有关下药的事。

幽市街道上,顿星云没走几步便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钟二公子?”

钟一山闻声回身时,顿星云欣然。

“好巧。”顿星云急走几步,“钟二公子经常来?”

“算是吧。”钟一山浅笑。

顿星云想了想,“其实之前我便想到镇北侯府拜会,当面跟钟二公子说声对不起。”

钟一山不解,微怔。

“那日我并非故意要挑起公子面纱,情急之下当真没想那么多……”诚然钟一山没有因为相貌被人诟病,顿星云却打从心里过意不去。

“没关系。”钟一山不会告诉顿星云,倘若当时他想躲,未必躲不开。

天地商盟二楼,温去病眼睁睁看着钟一山跟顿星云,从他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两人有说有笑。

他知道顿星云来找夏伯,也知道钟一山去了醉仙楼。

可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有问题……”温去病倚在窗边,倾城潋滟的眸子闪动着精光。

旁侧,毕运不想开口,可架不住自家主子拿眼睛瞄他,于是点头,“嗯,是有问题。”

温去病欣慰,“说说看!”

“钟一山俊美好多。”

温去病僵了片刻,忽然有种想要扒开毕运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的冲动,嘴角狠抽两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根本不用看。”毕运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家主子的反话嘲讽,一脸‘你居然没看出来’的表情,让温去病彻底破功了。

温去病挥手,他短时间内不想看到毕运,之后唤来颜慈,他要见钟一山……

皇宫,御书房。

被禁足多日的穆惊鸿此刻正跪在龙案前,忐忑不安。

他只是在府里呆了半个月,外面好似天翻地覆一般,妹妹被封了侧妃,钟一山考进太学院,还有他的知夏,听说病的不轻。

“消息可准?”座上,朱裴麒瞄了眼穆惊鸿上奏过来的密件,淡漠道。

“回太子殿下,消息是鱼市那条线传过来的,肯定准。”穆惊鸿赶忙应声。

朱裴麒收起字条,递给身边的潘泉贵,“那就让范鄞依着规矩办。”

“是。”穆惊鸿领命,见朱裴麒不再开口,恭敬退出御书房。

待其离开,朱裴麒缓慢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声,“明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硬让穆挽风给推到指挥使的位子,她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当真用心,只可惜……”

潘泉贵暗惊,自从奸妃一案至今,主子从未在人后提穆挽风三个字,这是怎么了?

“你觉得钟一山如何?”朱裴麒瞄了眼旁边的潘泉贵,话锋陡转,“这里没有外人,本太子想听你一句实话。”

潘泉贵诚惶诚恐,“不知太子殿下所指……”

“母后有提过,希望本太子能招纳他。”朱裴麒揉了揉太阳穴,“以前的钟一山本太子不会考虑,但现在……”

潘泉贵明白,现在的钟一山容貌绝佳,又在太学院入学考试时崭露头角,尤其钟一山身份尊贵,这点绝对是旁人不能比的。

“老奴觉着这事儿不能急,太子莫不如再往下看看,若钟一山真是谋士的料,再考虑也不迟。”潘泉贵低声开口,并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毕竟,当初力荐皇上封穆挽风为太子妃的那个老太监,已经死了……

且说穆惊鸿离开御书房之后,直奔白衣殿。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封自家妹妹侧妃,说好的太子妃呢!

殿内,穆如玉已经闭门不出两三日,饭也吃的不多。

秋盈这会儿正想把参粥拿去小厨房热热,不想穆惊鸿突然闯进来。

“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只封你一个侧妃!我在府上幽闭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愿望与现实落差太大,穆惊鸿怒火顶到脑门儿,跑进殿里朝着穆如玉大吼。

‘砰……’

还没来得及端走的参粥连带瓷碗,在穆惊鸿脚底下开了花,参粥溅了穆惊鸿一身,碎裂的瓷片崩起时擦过他手背,有血渗出。

穆惊鸿吃痛,一下子清醒过来,下意识噎了噎喉咙,“我就是过来问问……”

“你还有脸问本宫做了什么,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跟个质子争风吃醋,还把马予曦推进碧湖,你长本事了!”穆如玉恨声低吼,阴眸幽蛰如鬼魅。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妹妹你该不会坐以待毙,真在侧妃的位子上坐实成了吧?”穆惊鸿自知理亏,哈腰凑过去,极尽讨好。

穆如玉冷笑,“不然呢,皇后连太子的男宠都找好了,本宫还能怎样!”

“谁?皇后找了谁?”穆惊鸿不可置信叫道。

一侧,秋盈瞅了眼穆惊鸿,“就是之前与指挥使有过节的钟一山。”

“那个丑废物?那个丑废物他凭什么!妹妹你放心,皇后瞎太子殿下不瞎,那种丑废物你是没瞧见,活脱脱一副病痨鬼模样,看一眼能恶心半年!”穆惊鸿信誓旦旦。

他见过钟一山啊,丑到没朋友!

穆如玉抬头看向自己兄长,心底愈寒。

但凡自己这个哥哥有点儿出息,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被动的地步。

见主子一脸不耐闭上眼睛,秋盈走过去,“娘娘身体不适,指挥使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

穆惊鸿识相退出白衣殿,心里又给钟一山记了一笔……

天地商盟,温去病换了身装束,钟一山脸上亦覆着面罩,他可以在太学院一鸣惊人,却不能让人知道他与天地商盟的关系。

此时二楼雅间,钟一山十分恭敬坐在温去病对面。

拿他话说,就算颜慈不去找他,他今日也想来拜访天地商盟。

“林飞鹰传来消息,鱼市新开一家锡品铺子,叫红锡坊。”钟一山清眸如水,端正说道。

温去病点头,这事儿他知道,他想不明白的是钟一山对顿星云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尚武侯顿孟泽是朱裴麒的人,他现在跟顿星云走这么近,想以美□□之?

美色……

好吧他承认,眼前的钟一山的确脱胎换骨了一般。

隔着金色面具,钟一山看不到温去病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自其身上散出的沉稳跟波澜不惊。

不急于猜测质疑,心里却从未停止过思考,这才是行大事者该有的气质跟风度。

“据林飞鹰说,这家红锡坊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它背后隐藏的是一座巨大的锡铁矿……”钟一山刻意停顿片刻,对面之人却依旧未语。

温去病的心思不在红锡坊上,他主要是觉得钟一山不该走美色这条路,牺牲太大了,装纯|-情什么的根本不适合二公子。

接下来的话就不太好说了,钟一山犹豫了一下,“虽然我不能确定林飞鹰所说的‘巨大’到底是多少,但凡铁必争,所以我想让食岛馆接手红锡坊,盟主以为如何?”

“……”

“只是以食岛馆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办法与衡水门抗衡,所以我希望能在盟主这儿预先支取一部分银两。”

“……”

“初步估算,三千万两足矣。”

“……”

且等温去病回过神儿的时候,他已经插不上嘴了。

“不知盟主意下如何?”穆挽风上辈子没缺过钱,是以,她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借钱的不易,不管对方借与不借,她这自尊心都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打击。

金色面具下,温去病面无表情,确切说是已经石化了,温去病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把钟一山撵出去,就当他没进来过还来得及不?

把二公子叫回来干嘛!

他可以说不借吗?

天地商盟盟主连区区三千万两都拿不出来,说好的诚意呢!

“没问题。”

“多谢!”

钟一山惊喜过望,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当别人只有背影而你有背景的时候,那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是多么的令人惬意。

温去病想哭。

真的,不用谢,你记得还就行……

“还有一件事……”见对面男子身形微晃,钟一山忧心不已,“盟主怎么了?”

温去病肉疼,跪求别再借钱了好吗。

“嗯,没事,你说。”

“我这样公然让食岛馆对抗衡水门,不会给逍遥王带来麻烦吧?”钟一山也就是一问,钱都借了这件事他志在必行。

铁矿象征的是冷兵器,战场上除了人,最重要的就是兵器。

终有一日,她穆挽风会重回战场……

“忘掉逍遥王,鱼市跟食岛馆的一切,你只需要向本盟主负责。”温去病肉疼之余,十分欣慰钟一山能有这样的胆魄。

“一山不会让盟主失望。”钟一山起身,朝温去病深施一礼。

待其离开,温去病方才揭下面具,朝顶梁举起胳膊,“快扶我……”

拿什么祭奠你,我即将要失去的三千万两……

皇城西北,一座隐藏在富庶民居里的,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奢华的宅子,房门响起。

厅内,白玉地面上除了内嵌的金珠,还有满地油绿油绿的葡萄皮。

铃铛声起,女子折纤腰而入。

色彩明艳的七彩罗衣搭在肩上,内着碧色抹|胸|长裙,清冽的锁骨下,胸|前细白嫩滑的肌肤,一直延伸到傲然挺立的丰|盈|处。

女子腰如细柳,如瀑长发以珠串绕起,一绺自额间直垂下来,耳垂处妆点的锡品坠子异常华丽,中间嵌着尊蓝色的宝石,半裸的藕臂套着十几个锡品琉璃臂环,脚踝上系着拴有紫色铃铛的银链子。

手里,端着一盘碧绿色的水晶葡萄。

红娘,红锡坊的掌柜。

“主公还是心疼公子,知道这儿没有新鲜的水晶葡萄,特意差人送了两大盘过来。”柔而不阴的声音听的人麻酥入骨,唯座上之人无动于衷。

“能别再往上端了行吗,牙都酸了。”婴狐穿着一身旧棉袄,踮脚蹲在紫檀精雕的椅子上,双手搭着膝盖,边抖身子边‘噗’的一下把嘴里的葡萄皮吐出去。

“可主公说了,让奴家看着公子把葡萄吃完。”红娘将托盘摆到婴狐面前,委屈的表情我见犹怜。

“他这是心疼我?他这是变着法儿的想整死我。”婴狐‘切’了一声,正准备跳下去,却见一抹雪绸自红娘袖间倏然而至,转眼就把他绑在椅子上。

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主公的话我是不能不听,公子还是乖乖吃。”红娘揪下一粒葡萄,踩着细碎的步子走过去,硬把葡萄搥进婴狐嘴里,“公子明明可以得第一,为何要拿第四名?”

“做人还是要低调,树大招风你不懂吗!”婴狐被动嚼着葡萄,他就是靠这句话,活到了现在。

“我还以为公子红杏出墙,看上钟一山了呢。”红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嫣然浅笑。

婴狐嘴角狠抽,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明日红锡坊上赢台,公子觉得我们应该屈尊投谁?”红娘丝毫不理婴狐已经酸到怀疑人生,葡萄粒一个接一个的朝他嘴里塞。

“食岛馆。”婴狐毫不犹豫。

红娘微怔,“为什么?”

现在无论从哪方面看,衡水门背景都更强大。

“虽然事不关已,但本公子不会在大是大非上糊涂,朱裴麒对穆挽风做的那些事儿像个畜牲,我不想跟畜牲合作。”婴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正经的表情。

红娘深以为然……

夜已深,凉风拂过,沁寒刺骨。

铿锵院里,钟一山看着桌案上的宣纸,上面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婴狐。

之前被他圈起来的新生,或多或少都能查到些身份跟背景,只有这个婴狐。

除了知道他来自秦岭,其余一无所知。

这时,黔尘端着参粥走进来,“婴狐?这个人很特别吗?公子都看他好久了……”

“不算特别。”钟一山叠起宣纸,“府上今日有什么动静?”

“吴国世子来过,听说是给二小姐送补品,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二小姐这次都病了好些日,大夫请了四五个居然还没好。”黔尘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病。”

“老夫人有没有去流芳阁?”除了装病,钟一山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黔尘点头,“昨日去了,奴才还以为老夫人这次不会再喜欢二小姐,没想到还是心疼她!”

钟一山只是笑笑,老夫人心疼的是钟宏。

“对了,奴才听淑儿说二公子再有半个月就回来,老夫人这两日又在房里跟桂嬷嬷嘀咕着,如何把二公子调去侯爷军营里!”黔尘鼓着腮帮,“这根本就是没道理的事,咱们家大公子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钟一山只是笑笑,便叫黔尘下去休息。

看来把范鄞从兵部尚书的位子推下去要快,否则钟宏要跟范鄞打声招呼,加上朱裴麒顺水推舟,这事儿说不准就成了。

一夜无话。

翌日,鱼市里冷清许久的赢台难得热闹起来。

选择在鱼市里做生意必须要有靠山,而赢台便是决定靠山的地方。

譬如新开张的红锡坊只有经过赢台这一步,才能在鱼市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原则是,价高者得。

谁能出高价买下红锡坊一成股,便是红锡坊的靠山。

食岛馆正厅,林飞鹰面色沉凝坐在主位上,不时望向厅门。

“爹,时辰就快到了,你再不去就算弃权!”一侧,林书凡急的直跳脚。

林飞鹰当然知道后果,他在等。

消息已经送出去三日,按道理上面早该下来指示,这红锡坊争还是不争,争又争到什么程度!

“爹……”

“走。”林飞鹰陡然起身,走向厅门。

林书凡一愣,继而紧跟过去,“爹,咱争还是不争?”

“老规矩。”林飞鹰沉声开口,黑目深邃如潭。

此时鱼市中段,一袭七彩罗衣的红娘已然走上赢台,妖娆一站便引得台下众人阵阵惊呼。

尤其红娘这身七彩罗衣并不严实,裸|-着的玉白藕臂跟露在外面的清冽锁骨,动静间让人浮想联翩。

鱼市里女掌柜本来就不多,像红娘这般绝色尤物更是头一个。

台下曹啸搓着手,咽了好几回唾沫星子。

“老大,这女掌柜长的可真标志啊!咱们衡水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嫂子!”

“就是,老大你快瞧瞧,这脸蛋儿这腰条,啧啧……”

这时,一个瘦喽啰小跑到曹啸身边,“老大,林飞鹰来了。”

曹啸闻声转身,正见林飞鹰带着自己儿子出现在赢台。

鱼市里帮派几十个,每一个都有资格在台下叫价,所以任何一个帮派出现在赢台,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但食岛馆不一样,作为被抛弃后竟然没有销声匿迹的帮派,林飞鹰的出现注定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大家都很想知道,有胆接手食岛馆的那位大人物,到底多有实力。

台上,红娘似是无意瞄到林飞鹰后,面向台下盈盈浅笑,风情万种,“红娘初到鱼市,难得各位大人物赏脸,赢台的规矩各位比红娘懂的多,那就开始吧。”

待赢台官拿起鼓槌,敲响赢鼓,叫价开始。

“五千两!”

最开始叫价的永远都是炮灰,搞不好还会被人嘲笑。

碧碧堂就是这么个角色,堂主靳绮罗更是个中奇葩。

除了是碧碧堂的堂主,靳绮罗还是四海楼的老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至于碧碧堂在朝中的靠山是谁。

没有人在乎,根本就不值得深究。

台下一片哄声大笑,靳绮罗急了,“笑什么笑!老娘根本没看上那个破锡饰铺子,老娘看上的是台上的美娇娘。姑娘啊,你要是愿意,老娘出一万两带你到四海楼挂牌怎么样?”

“十万两!”没有人愿意听靳绮罗在那儿聒噪,但凡有些头脑的帮派都清楚,与矿石有关的铺子背后就算没有矿山,也一定有私通矿山的野路。

“三十万两!”

“五十万两!”

叫价开始,红锡坊水涨船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竟被叫到五百万高价。

直到此刻,衡水门跟食岛馆却都没有表态。

“五百万两第一次,五百万两第二次……”赢台官拿起鼓槌,大声叫道。

台下,曹啸终于忍不住叫价,“七百万两!”

按规矩,这七百万两归大周国库所有,只这一点就能证明鱼市,与大周朝廷密不可分的关系。

曹啸叫价后,台下一片静谧。

在不了解底细的前提下,没人愿意豪赌,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入股的铺子,能不能赚来这个钱。

“一千万两。”林飞鹰在曹啸音落后,朗声开口。

这样的价格已经超出许多帮派的承受能力,他们选择退避。

“一千二百万两!”曹啸扭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林飞鹰,“本门主劝你还是放弃,食岛馆什么底大家都清楚。”

“一千五百万两。”按规矩,凡矿必争,林飞鹰既已查到红锡坊背后有锡铁矿,他就得按规矩来。

曹啸瞪眼,咬了咬牙,“一千七百万两!”

旁侧,瘦喽啰小心翼翼凑到曹啸身边,“老大,咱们账面上只有一千五百万两……”

“一千九百万两。”林飞鹰虽面色无波,心里也开始犹豫,食岛馆的账面连一千五百万两都没有。

“两千万两!”曹啸急了,他最不想输给的就是食岛馆。

林飞鹰双手握拳,掌心渗出汗水,旁边的林书凡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想争,可实力并不允许,若叫价之后当场拿不出相应的数额,被群嘲是小事,信誉会在鱼市一落千丈。

赢台上,红娘朝台下自己人递了眼色。

“还有没有人高出两千万两?”台上,赢台官高声喊道。

曹啸朝林飞鹰啐了口唾沫,猛的站起身,狂妄竖着指头,“两千万两第一次,两千万两第……”

“三千万两。”林飞鹰重声开口,全场哗然。

不止曹啸,连红娘都错愕不已,她的人还没把钱送过去。

不过红娘发现,林飞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公子。

白衣墨发,脸上覆着面罩。

钟一山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话,他只默声坐在后面轻拍林飞鹰,将手里的银票悄无声息递过去。

看到银票的一刻,林书凡表情亮了。

如果不是钟一山瞪他一眼,他简直是要扑过来熊抱的节奏。

“三千万两第一次,三千万两第二次……”台上,赢台官拿起鼓槌,“三千万两第三次。”

‘当……’

鼓响,红锡坊花落食岛馆。

“不可能!林老头你敢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千万两银票拿出来!”曹啸怒不可遏冲到林飞鹰面前,一脸凶神恶煞。

“烦请让开。”林飞鹰缓慢起身,漠然开口。

众目睽睽之下,曹啸不好动手,极不情愿退后两步。

林飞鹰扯了扯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角,大步走上赢台。

台上,林飞鹰将三千万两银票交于赢台官,又在赢台官的见证下与红娘签订契约。

落笔一刻,食岛馆在鱼市声名鹊起。

面对台下赞叹亦或唏嘘的众人,林飞鹰终于赢回了属于食岛馆的荣耀。

这也是钟一山的本意。

他没有自己出马,而是让林飞鹰喊出‘三千万两’,因为鱼市是林飞鹰的主场,他便要给林飞鹰足够的风光。

且等林飞鹰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钟一山的身影。

不过钟一山有借林书凡之口告诉林飞鹰,他做的很好,上面非常满意……

范府,正厅。

一身褐色锦缎的范鄞正在主位上喝茶,中等身材,四方脸。

许是早年当校尉时常练兵的缘故,范鄞的脸色并不是很白,眉毛浓黑且整齐,眼眶稍稍有些内凹,眼神精明,且深沉。

作为衡水门背后的靠山,他对今日赢台叫价有十足的把握。

自穆挽风在鱼市的势力分崩离析之后,他在鱼市的势力应该没人可以抗衡。

“站住。”范鄞搁下茶杯,朝厅门低喝一声。

不肖片刻,一抹鲜绿色身影从窗户底下退到厅门口,“爹……”

“进来。”范鄞瞄了眼自己女儿,不动声色道。

范涟漪踌躇在原地,左晃右晃就是不肯迈步。

“叫你进来!”

“哦……”范涟漪不得已走进正厅,站在范鄞面前时眼观鼻鼻观心,狠狠把头埋在胸口。

“把头抬起来。”范鄞真是拿自己这个女儿没办法,整日就知道惹祸,倘若她有半点心思放在学艺上,武院考试也不会出去前十。

范涟漪知道躲不过,只得抬头。

范鄞落目时,骤怒,“脸怎么了?被谁打成这样!”

“女儿这点小伤没事儿,马予曦才叫一个惨!”范涟漪生怕父亲说自己技不如人,当即挺直脖颈,特别傲娇道。

范鄞皱眉,“谁?”

“定都侯府的马予曦啊,她被女儿揪住衣领连扇十几个巴掌,我还把她衣服给撕了,踢她两脚……”

‘啪……’

范鄞抬掌狠拍桌案,双眼看向自己女儿时差点儿吐血,“冤家,你这个冤家!谁让你打马予曦了?”

“谁让她骂知夏来着……”范涟漪不以为然,再说自己原本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马予曦偏要过来挡路,不找打嘛。

“又是钟知夏!上次你为她去找食岛馆的人暗杀钟一山,幸亏林飞鹰没得手,要是钟一山真有三长两短,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甄太后!”

范鄞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着了什么魔,竟然为个没身份没地位的钟知夏两肋插刀。

“哎呀,钟一山不是没事嘛,再说……就他那武功谁能杀得了他……”范涟漪恨恨道。

范鄞头疼,“不管怎样,明日从太学院回来,你随为父到定都侯府道歉。”

“我不去!”范涟漪梗起脖颈,愤懑不已。

就在这时,门外跑来一小厮。

范涟漪趁自己父亲不注意,一溜烟窜出正厅。

范鄞长叹口气,转尔看向小厮,“如何?”

小厮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范鄞愣住,“没赢?被谁赢去了,多少银两!”

“回大人,被食岛馆赢去了,三千万两。”小厮据实禀报。

范鄞有些承受不住的往后退了退,重重坐到椅子上,又是食岛馆。

自从当初他决定放弃食岛馆之后,这三个字没事儿就来恶心他。

先是被朝中的哪位大人物,力挽狂澜保了下来,后又扣住自己女儿,现在竟连他的胡都敢截!

“曹啸干什么吃的,区区三千万两他为什么不往上叫?鱼市里的老规矩他不懂吗!”范鄞重捶桌案,恼恨低吼。

小厮战战兢兢候在一侧,不敢多言……

翌日,也就是一众新生回太学院选学的日子。

院外,钟一山才下轿,便见一抹白色身影靠在文府的拱门处朝他挥手,幅度之大广袖已经挥舞成旗。

钟一山不看温去病,一副小爷根本就不认识你的表情径直走向武院入口。

“钟一山!”

背后传来声音,钟一山回头时婴狐已至近前。

如果说当初武院比试,钟一山并未真正注意过眼前男子,那在多番探查无果之后,他对眼前之人产生了极大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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