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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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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义诊之后,悬壶堂的生意明显好很多。

平日里只有寥寥数人进去也不见得有人拎药出来,这会儿进去的客人称得上络绎不绝。

钟一山并没有在悬壶堂刻意停留,直接去了食岛馆。

果然,之前堂上作证的黄青二人已经被林飞鹰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医治,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二人皆无性命之忧,骨折筋未断,细养一段时间应该会好。

“一般刑部用刑到他们那种程度皆会断筋,这次陶戊戌倒是手轻了。”林飞鹰客观分析。

“安顿好他们。”钟一山略有思量,“悬壶堂现如今坐诊的大夫是邪医游傅,吩咐下面的人敬而远之。”

同为江湖人,林飞鹰自然听过邪医游傅的名号,“谁会这么厉害,能将这号人留在鱼市?”

“还未知。”钟一山停顿片刻,“如果我没记错,悬壶堂在鱼市的资历比食岛馆跟衡水门都要老,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却没有任何发展的迹象。”

“前些年还好,近三年悬壶堂越发不像样,晚开早闭,有时候整日都不会开门做生意,谁能想到昨日突然就出了义诊这种事。”林飞鹰颇有些惋惜道。

“食岛馆药材上的生意在幽市,反倒是那些被悬壶堂波及的鱼市里几家药堂怕是坐不住。”钟一山随即朝林飞鹰要来纸笔,随手写下三家药堂的名字,“你找机会暗中跟这三家药堂联系,只要他们肯,我们可以让利。”

“让利?”林飞鹰有些不解。

“食岛馆不需要赚他们的银子,我们需要的是依附跟臣服。”

钟一山告诉林飞鹰,朝堂上无非三股势力,支持朱裴麒,支持皇上,还有一股则持保留意见等着看风向。

相对应,鱼市现如今也就这三股。

他对林飞鹰的要求是,收揽支持皇上的那一股,争取观望的那些,至于支持朱裴麒的那部分。

灭。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但他要让林飞鹰明白食岛馆接下来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路。

最终,食岛馆在鱼市,要成为幽市的天地商盟。

林飞鹰沉默了。

跟官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多少对朝中局势有所了解。

在他印象中,逍遥王并不是一个有|欲|望的人。

跟着一个没有|欲|望的人争天下,能有几分把握?

恕钟一山不能给林飞鹰必赢的保证,但他却替林飞鹰找好了退路,“蜀西了翁城城主欠王爷一份人情,食岛馆的兄弟莫说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捅了天,只要你们去那里,谁也奈何不了你们。”

林飞鹰惊惧。

蜀西了翁,蜀了翁……

钟一山离开前,问了有关靳绮罗的事。

林飞鹰据实回禀,大概意思就是碧碧堂接受了食岛馆抛过去的善意,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对此,钟一山并不着急。

很简单,他给靳绮罗一锭银子,靳绮罗或许会觉得是他不小心掉的,给一百锭银子,靳绮罗接在手里会沾沾自喜,若是把几千两真金白银送过去,靳绮罗心里能没点儿数吗。

夜,又藏入乌云里。

有些人特别喜欢夜,因为黑。

城西别苑,一辆马车徐徐缓缓停下来,车还没停稳便有一抹娇柔身影跳下去,直入别苑。

顿无羡知道那个女人会来,所以他并未宽衣,静坐等待。

“无羡!”穆如玉入内室,摘下遮面斗笠直接扑到顿无羡怀里,话没说先哭的肝肠寸断,梨花带雨。

穆惊鸿没救出来还搭进去一个秋盈,穆如玉的确有哭的理由。

顿无羡轻拍穆如玉后背,双手扶肩让她坐到对面,给她倒了一杯水,“天冷,暖暖身子。”

“无羡,我该怎么办?”自穆挽风死后,这是她第一次手足无措。

顿无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穆如玉,不管怎么回答,结果都是一样,“指挥使大人这次,算是栽了跟头。”

“你……你的意思是救不了?”穆如玉眼泪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下涌。

顿无羡没开口,算是默认。

“他可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羡,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想想办法!”穆如玉搁下水杯,双手紧抓住顿无羡绣着云祥图案的广袖,“还有秋盈,宫里没她我不行……”

“让指挥使说真话,承认那晚他与钟知夏在一起,如果运气好落得个悬案也未知,前提是能证明钟宏跟陈凝秀,亦或钟知夏的丫鬟禾画说谎。”顿无羡拉住穆如玉的手,“至于秋盈,受刑在所难免但不会致命,你不必过于担心。”

穆如玉此刻抓着顿无羡,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她根本没时间分析这样是否徒劳,只要有可能,她便想试一试。

房间里,待穆如玉走后,顿无羡有些嫌弃褪了外袍,吩咐管家扔掉。

其实他的心情也很糟糕。

顿星云太幸运,幸运到案子没结他便摆脱嫌疑回了尚武侯府。

他这辈子,总是那样幸运……

世子府,书房。

吴永耽收笔之时胭脂刚好进来,手里握着一张信笺。

信笺封皮为灰褐色,封口处画着一只鹰。

雄鹰矫健,搏击长空。

虽然那只雄鹰的画功不到火候,但很有其神韵。

“七皇子的画功真是越来越精湛了。”胭脂盈盈而至,刚要将信笺递过去时忽似想到什么,欲拆。

吴永耽伸手,“我自己来。”

胭脂犹豫片刻,恭敬将信笺递到自家主子手里。

信笺被搁到桌边,吴永耽拇指轻轻滑过,封胶的地方露出一道缝隙。

紧接着,他用拇指跟食指捏起信笺两侧,缝隙被撑开,里面露出一张被裁切规整的字条。

那字条是普通宣纸的四分之一,细细数过之后,共十六张。

胭脂静默无声站在桌边,视线不经意瞥到吴永耽空空荡荡的左袖,眼眶微红,鼻尖有些发酸。

“七皇子在信里说什么?”胭脂强颜欢笑,她知道那不是意外,怨不得别人。

她曾以为青楼是这世上最肮|脏无奈的地方,男人们醉生梦死挥霍体力跟金钱,在声色犬马中堕落,在软玉温香中沉沦。

女人们纸醉金迷哪管明朝,活一日便快活一日。

可当她遇到吴永耽,方才知道这世上竟有比青楼还要肮|脏跟无奈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皇宫。

你争,有人要你死。

你不争,还是有人要你死!

想要在那个尔虞我诈、波云诡谲的地狱里活下去,唯有不停筹谋不停算计。

即便是这样,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见到明早的太阳。

“没什么,说我走后他有多努力。”吴永耽看过字笺后,小心翼翼将它们收好,“这小子,好好的一张纸被他裁成这样。”

“七皇子懂事。”胭脂心疼那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更心疼为了那个孩子几乎付出全部的吴永耽。

此刻见主子把信笺收到身下抽屉里,胭脂不再多言,视线微转时不经意瞥到桌面宣纸。

那上面写了一个人的名字,笔墨未干。

“世子在想事情?”胭脂轻声问道。

“想完了。”吴永耽压制住心底隐隐生出的那份思念,淡漠抿唇,“我一直以为韩|国在大周朝廷里并没有站队,怕是错了。”

胭脂蹙眉,“为何?”

“顿星云居然可以那么轻松摆脱嫌疑,成为三名嫌犯里最先被释放的一个,在我意料之外。”

吴永耽伸手,慢慢拿起桌前宣纸,轻轻吹过,“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守皇派的实力远超朱裴麒麾下那些废物,又或者守皇派里,有高人。”

否则这件案子运作下来,最先被放出来的不该是顿星云,而是钟知夏。

“世子觉得,那位高人是钟一山?”胭脂见吴永耽把宣纸搁回到原来位置,‘钟一山’三个字已经风干。

吴永耽没有否认,“这也是我为什么说韩|国早已站队的理由,好像自钟一山报考太学院开始,温去病便粘在他身上不下来了吧。”

胭脂这方想起来,两次开审,站在钟一山身边的都是温去病,“那我们?”

“明日你替我备一份厚礼送去尚武侯府,便说因为皇兄之死令顿公子蒙冤,我过意不去。”吴永耽吩咐道。

胭脂了然,“是。”

“希望钟一山,不会让本世子失望……”

第二日,本该开审的吴永卫一案突然延迟,具体时间待定。

原因是皇城出现瘟疫,所有官员都以控制瘟疫为先。

瘟疫来源,定性为长年混迹玄武街的三个乞丐。

起初这三个乞丐只是感觉身体不适,后来开始发烧,畏寒,到连皮肤都开始变成紫色的时候他们害怕了,直接奔到附近药堂往里冲。

医者父母心,赶上那间药堂的坐堂大夫是个心善的,把他们叫进去后给看了两眼。

就这两眼出事儿了。

除了那三个乞丐被隔离之外,皇城里所有乞丐都被控制在固定地点,有御医专门负责熬药诊治。

瘟疫不像别的病,它传染且几乎不可治愈。

自得到消息那刻开始,皇城四门同闭,城内排查的御医分十五组,每一组由经验丰富的老御医领队,以皇宫为中心向外呈地毯式挨家挨户排查,但凡有可疑皆做隔离处理。

于是整个皇城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都开始以各种脑残的方式消毒预防。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可以站在皇城至高点,必能看到整个皇城被四市分割出来的几处居民区不分贫富,皆冒炊烟,一股股艾草味儿扑面而来,呛到销|魂。

差不多午时前后,又有好些人开始出现同样症状。

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无直接关联。

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时候不仅御医,许多药堂都在自己店前摆出去各种预防瘟疫的汤药,过往人不管是谁不论身份,皆可服。

大周之所以强盛不是没有理由,单是民心这一块,凝聚力就特别强。

相比整个皇城风声鹤唳,西南某处世子府却很不一样。

别处炊烟四起,这里热气腾腾。

别处艾草飘香,这里膻味满溢。

“烫烫……好烫!”后宅主卧房里,温去病夹着滚烫铜锅里一大块羊肉,朝嘴里塞时不小心烫到舌头。

可就算是这样,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架在薪火炭炉上的铜锅里才下去半盘羊肉,温去病一筷头挑下去只剩下半块!

而且还没熟!

对面,钟一山想好好吃一顿连汤锅子的心思,顿时被眼前男子雷的烟消云散。

“温去病,你上辈是饿死的吗?”钟一山气的扔了筷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温去病边吹羊肉边点头,“其实本世子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但见钟一山真有些生气,温去病终于停下那种几乎可以用饕餮来形容的吃法,“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能。”钟一山不想说话。

明明看起来朗艳独绝,其世无二,吃起东西恨不得撑死自己饿死别人!

人果然不可貌相!

“外面瘟疫肆虐人心惶惶的,你怎么突然有心情找本世子吃连汤锅子?”温去病是真好奇,否则他不可能停下来。

因为作为他国质子,温去病府邸里配有韩|国御医,所以就算外面瘟疫肆虐人心惶惶,他们也排查不到这里,钟一山这样想。

而刚刚温去病府上的御医,已经替他跟温去病把过脉,没问题。

至于连汤锅子,则因为蜀西了翁城。

那里的城主蜀了翁,是她前世的师兄。

而她对蜀了翁所有记忆,都是二人坐在一起吃连汤锅子的情景。

跟温去病不一样,师兄每次都会把连汤锅子里最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

不能想,只是想想眼泪就有些止不住了。

对面,温去病见钟一山不开口也不强求,直接伸手把剩下羊肉全都倒进滚烫的铜锅里,又放了些血旺和百叶。

香气无孔不入,全方位击溃温去病的味觉。

可就在某人举起筷子准备风驰电掣吃一通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腾起的热气灼烫手腕,温去病痛的扔了筷子,但眼睛却怎么都没办法从钟一山脸上移开。

铜锅里终于有了东西,钟一山也终于如愿尝到了久违的味道。

“你……”温去病指着钟一山的手抖成织布机,牙齿打颤,眼睛里满是惊恐,“你脸怎么了?”

钟一山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色这会儿应该有些发紫,因为从铜锅沸腾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到之前伍庸说的那些不适。

如果温去病刚刚没跟他抢食,钟一山或许会解释。

但现在。

吃要紧!

“钟……钟钟钟一山,你你你……”温去病激动到话都不会说,当即起身走过去抄了把铜镜走回来,“你快别吃了,看看啊!”

不吃?

不能少吃!

钟一山边吃边扭头,铜镜里那抹容颜倾国还是一样的倾国,就是有些紫,好紫好紫。

游傅,你等着!

钟一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笔帐他一定会找游傅算。

“看到没有?”彼时温去病在暗门后面,没太听清伍庸跟钟一山说些什么,但出来后他听清了。

伍庸说钟一山体内瘟毒没解,两日后就能毒发身亡。

当时伍庸跟他说是开玩笑,可现在不像啊!

此刻面对铜镜里的那张脸,钟一山点头表示看到了,紧接着又朝嘴里送了口蘸过料的羊肉,“味道很好,就是辣度不够,能不能叫你家后厨再弄些辣椒过来?”

“钟一山,你染上瘟疫了。”

温去病呆呆看着钟一山,脑子里一瞬间空白。

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伍庸不会不救钟一山,可却无法解释为何钟一山身上会有瘟疫的症状发生。

一时间,难以名状的悲伤涌至心头。

是痛苦遗憾,还是发自内心的不甘他分不清楚,只觉得所有食|欲|消失殆尽,他只想让眼前这个人活。

“来人……御医!”

温去病慌了,扭头就朝外面跑,不想下一瞬被钟一山拉着衣领拽回来,“叫什么叫!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小爷染上瘟疫了?”

“我叫人给你治啊!”温去病脸色煞白,他是因为在乎所以恐惧。

但在钟一山眼里,他是因为怕死所以恐惧,“不需要。”

钟一山能理解温去病怕死的心态,这世上没人不怕死,那些自诩不怕死的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死过。

但是抱歉,他不能放温去病出去。

温去病欲哭无泪,“你要实在不想活,求别带上我好吗?”

钟一山拉温去病坐到原来位置,“给我吃。”

桌上,薪火烧的正旺,铜锅依旧沸腾。

钟一山转身回坐,抬头时眸色清冷。

“我吃不下。”

“那就看我吃……”

于是钟一山就这么毫不客气的在温去病房间里从金乌东升银蟾西沉,吃到金乌西坠银蟾东升,中间没出去过,也没让温去病出去过。

撒|尿都不行……

鱼市,悬壶堂。

跟许许多多的药堂一样,悬壶堂外面亦有供路人随时服用的汤药。

天近暮色,在堂里打杂十来年的堂小二正在外面收摊儿。

内堂,游傅默声坐在桌边,单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似是无意摩挲腰间的羊脂暖玉,看似淡然的面色隐藏的却是冷冷的寒意。

不多时,顿无羡自暗门里出来。

“从御医那边查到的消息,他们去镇北侯府时并没有看到钟一山,听说钟一山昨晚去了相国寺,要明早才回来。”因为知道计划,顿无羡刻意带过来这个消息。

游傅将茶杯搁到桌上,眼底寒意渐散,“钟一山当真聪睿,他竟能猜到我的意图。”

按照计划,今日查出来的瘟疫来源,应该在钟一山身上而非三个乞丐,为此他连生事造谣的人都找了,只待时机一到把脏水泼到钟一山身上。

哪成想他还没开始动作,玄武街那边就已经传来乞丐染上瘟疫的事。

而且他清楚记得前日义诊,自己并未对乞丐下手,毋庸置疑,下手的必然是钟一山跟伍庸!

“钟一山会不会倒打一耙?”顿无羡颇为担忧。

“不会,那些患有瘟疫的人根本没进悬壶堂。”

他下毒,不一定非要面对面。

游傅告诉顿无羡,其实那种瘟毒并不会传染,只是以御医院里那些庸医的本事,治起来可能会费些功夫。

顿无羡不再关心所谓瘟疫,他关心的是自己求游傅的那件事。

游傅亦遵守诺言,当即给了他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且保证这种药,无解。

言外之意是,没有后悔的机会……

因为瘟疫,朝廷休朝,太学院停课,所有官员百姓没事儿的呆在家里,有事儿的克服一下也要呆在家里,不许外出不许随意走动。

整个大周皇城,除了御医来来往往,几乎看不到行人。

直到第二日午时,御医院院令费适跟几个资深老御医确定此类瘟疫传染性极低,那些患病者属各例之后,皇城方才全方面解禁。

当晚,钟一山身上症状全部消失,回了镇北侯府。

瘟疫解除后,一直推迟的吴永卫案三度开审。

这一次,钟一山没去。

不过他听说三审公堂相比一二审热闹,围观百姓也多,好像还闹出不少乌龙事儿。

就好比秋盈上堂时,坚称自己那晚与穆惊鸿在一起,结果穆惊鸿一上来就招认那晚他跟钟知夏在马车里腻歪整整一个时辰,这中间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钟知夏气的立时冲过去要跟穆惊鸿拼命。

当然,这种败坏名声毁名节的事,她抵死都没认。

紧接着穆惊鸿找来证人,证明那晚钟知夏根本没在镇北侯府而是跟他在一起,钟宏跟陈凝秀说谎作假证。

穆惊鸿找来的证人是钟知夏的贴身丫鬟,禾画。

禾画的确出来作证了,证明的却是穆惊鸿找人收买她作假证,还把收到了一千两银票拿出来,呈上公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穆惊鸿说谎在先,收买证人在后,他与吴永卫有仇又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陶戊戌拍惊堂木定案,凶手就是穆惊鸿。

对于这点,临堂的吴永耽并没有异议。

至于其他人,钟知夏无罪释放,秋盈因被证实作假证又被打了五十板。

案子审到这里已经算是结案,唯一就是穆惊鸿拒不认罪,在公堂上被打晕过去拖回天牢。

只不过,他的结果已经注定……

皇宫,御书房。

潘泉贵据实禀报之后,朱裴麒一言未发。

站在旁侧的顿无羡朝潘泉贵使了眼色,待其退离,方才看向龙案,“太子殿下不喜欢这个结果?”

“穆惊鸿活着碍眼,本太子未曾想的是,费适会入公堂。”朱裴麒印象中,那个老顽固素来与自己麾下的人走的不近。

说句不好听的,钟宏有难他偷乐都有可能。

顿无羡点头,“费适此举,委实反常。”

朱裴麒缓慢靠向椅背,“本太子之前想过提拔钟宏,现在看,还要再等等。”

与朱裴麒自小长大,顿无羡深知这一等,钟宏再难熬出头。

“对了,本太子听说鱼市里出了一位神医?”朱裴麒无意在钟宏这件事上多费脑筋,有疑则少用,千万莫让他证实。

“微臣刻意打听过,那位神医在江湖上素有邪医之称,叫游傅。”顿无羡隐瞒朱裴麒的事不算多,悬壶堂是一件。

江湖上的事朱裴麒不太清楚,但游傅的名字他听说过。

“四医之中,邪医游傅?”朱裴麒惊讶,眼底闪出一抹精亮。

顿无羡拱手,“正是。”

“查,本太子要知道悬壶堂后面站的是谁。”朱裴麒就算不明说,顿无羡也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抱的是什么心思。

日近一日,皇上不醒便终有驾崩的那一天。

如何才能让皇上走的安详又安稳,让御医院费适一众人心如死灰,让满朝文武无话可说,得需要这么一位医术高超者……

钟知夏回镇北侯府回的十分消停,府上许多下人都没得着信儿。

晚膳如果不是钟宏要求,钟知夏是打算把自己一直关在流芳阁,至少她现在不想见人。

白日公堂上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就算穆惊鸿被定罪,谣言还是传出来了。

速度不要太快,内容不要太龌|龊!

她承认那夜自己是被穆惊鸿轻薄,可也就冒犯的亲她一番还被她甩了两个嘴巴,哪有颠|鸾倒|凤的事,又哪来的以身相许?

那些都是穆惊鸿胡说,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偏拉她当垫背的。

真是该死!

晚膳时辰,钟知夏在兄长钟长明的陪同下走进新津院。

抛开钟长明这个乖孙,老夫人最疼的就是钟知夏,自其被衙役带去天牢,老夫人也跟着上了不少火。

这些桂嬷嬷是看在眼里的。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是以在钟知夏进来的时候,老夫人还是很严肃的批评了她。

可这对钟知夏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于是心里对老夫人的恨又深了几分。

开饭的时候,钟一山来了。

“怎么是你?”相比钟长明,老夫人对自己另一个孙子的态度始终如一。

“父亲说有军务要忙不能回来,一山是代父亲吃这顿饭的。”钟一山无心在小事上与二房跟老夫人计较,但也绝对不会因为你讨厌我便躲着不见。

说难听点儿,钟勉不在,他才是镇北侯府正主儿。

“忙忙忙,就知道瞎忙!自己侄女有事他不管,没事他也不管,他这是不把自己当这家里面的人了!”老夫人气的摔筷子,声音很大。

钟一山有些懒散的坐下来,“妹妹有事自有二叔管,没事又管什么呢。”

“不管怎么行!要是早管能出这样的事!”老夫人被钟一山带偏了,看似搥钟一山,却让钟知夏难堪的下不来台。

钟长明见妹妹脸色胀红,“知夏是被人冤枉的,祖母您就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她能记住!”老夫人吼过之后惊觉不对,转尔瞪了钟一山一眼,“吃饭吃饭!”

一顿饭下来,钟知夏没吃几口便退出新津院,钟长明因为担心妹妹跟了出去,陈凝秀明里不敢对老夫人不敬,可刚刚老夫人说的话她半句不爱听,也早早撂了碗筷。

钟宏心情不好,他总觉得案子虽然结了,可他好像疏漏了什么,于是起身向老夫人行礼,回了西院。

桌上,就只剩下钟一山。

“咦,怎么都不吃了?今晚菜不错啊!”

钟一山似是无意感叹一句,惹的老夫人气鼓鼓瞪眼过来,“桂嬷嬷,把桌子撤了!”

桂嬷嬷是老夫人忠犬,领命后立时过来端菜。

“最好别撤。”话说钟一山也没怎么用力,只用筷子轻轻弹了下桂嬷嬷的手,她便整个人惊惧跳起来老高,眼泪汪汪的。

“钟一山!”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钟一山打了桂嬷嬷,老夫人脸上挂不住怒声吼道。

但在与钟一山对视时,老夫人下意识有些气衰,“为什么不能撤!”

“因为我还没吃饱。”某人根本不用摆出怎样一副威严霸气的样子,他只不经意抬眼看向老夫人,便能让老夫人一阵胆寒。

那双眼看似平静却暗滔汹涌,深邃犹如两个无底洞,只要再多注视一眼,就好像能被那双眼吸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老夫人硬咽了下喉咙,之后抬起手,“让他自己吃,我们走!”

看着老夫人略有些颤抖的背影走进内室,钟一山冷漠转眸,视线回落在钟宏的位置上。

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

相信钟宏很快就能感受到,他去求费适这件事发酵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这一夜,钟一山有些难眠。

如果朱裴麒真有利用游傅对皇上不利的心思,他该如何?

又或者,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住进皇宫一段时间……

第二日清晨,钟一山简单收拾一下便乘车去了太学院。

此刻站在武院拱门处,钟一山忽然停下脚步。

只要想到前几日自己被权夜查打到吐血,他心底那股火就开始压制不住。

至少今日,他要站的比那日稳!

别问钟一山为什么没生出把权夜查暴揍一顿的冲动,实力差距如此悬殊,即便是作梦也要靠近现实。

他承认,自己根本打不过权夜查。

前世亦不能。

“一山!”身后有声音响起,钟一山回身便见顿星云朝他走过来。

之前因为尚武侯的缘故,他对顿星云有过顾忌,现在同样因为尚武侯,他对眼前男子当不遗余力。

“昨晚父侯说,案子的事亏得有你。”顿星云行近时钟一山不由启步,二人同入武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钟一山边往武院里走视线边搜找某人,暗中感知某人气息,“案子在公堂上虽然已结,但事儿没了。”

顿星云明白钟一山的意思,如他之前猜想,有人想要害他,“知道,我会注意。”

“也不知道那人单单是冲你,还是整个尚武侯府……”钟一山话说到这里,忽见远处跑来一人。

那矫健身姿,那风|骚的一步三跳,不是婴狐还是哪个!

以往见婴狐跑过来,钟一山每每都会在心里默念三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今日无。

“钟一山!你还好吧?”婴狐顶着两只乌眼青,左半张脸明显肿出老高,右嘴角处淤血未散,幸而双腿无碍,胳膊也还好好的。

“我无妨,你没事吧?”钟一山此刻关心,发自内心。

眼前的婴狐让他想到了十三将,上辈子谁若犯她,十三将将主拼命玩死那人。

婴狐虽然差点儿没让权夜查玩死,但护他的这份情谊,钟一山铭记于心。

“我当然没事……咳咳……”婴狐挺起胸脯时暴露了所受的内伤。

一侧,顿星云微蹙眉,“周生总教习对你未免太严苛。”

“不是周生教习,是武院新来的一位教习,叫权夜查。”钟一山正想提醒顿星云小心此人时,突然噤声。

“没错,就是那个大裤衩!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区区一个小教习吗!”

婴狐说话就说话,还故意摆出拇指食指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来诠释那个‘小’字,“他还真以为他能打过我?那是我让着他!本大爷降妖除魔那会儿,他还不知道穿着开裆裤在哪儿嘘嘘呢!”

“少说两句……”钟一山眼角肌肉狠狠抽了两下,希望婴狐能看到。

“我说的也不多啊!钟一山我告诉你,他打你这件事我跟他没完!别让本大爷再见着他,见一次打一次!”

看着婴狐一脸的趾高气扬,钟一山就想问问他,你那么能,咋就没感觉到后面有人呢?

“学生顿星云,拜见权教习。”顿星云不用想也知道站在婴狐身后的人是谁,此刻出声便是希望婴狐能明白,现在的情势对他来说有多么不利。

婴狐看似淡定实则僵硬的杵在那里,一对眼珠子里满是焦灼。

“一山拜见权教习。”钟一山说话时直接伸手把婴狐拉到自己身边,略带恭敬道。

他以为,这会儿只要婴狐拜上一拜,权夜查应该会顾及教习的身份,不致于跟个新生过不去。

可惜,他根本不会了解,一个可以把整个鬼市搬去逍遥王府的某人,玩儿心有多么重。

“怎么?武院里有大裤衩吗?本教习怎么不知道?”权夜查未理顿星云跟钟一山,直接看向婴狐。

要说婴狐,钟一山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没本事打赢的情况下嘴就不要太贱。

“怎么没有啊!就是你啊!”婴狐梗起脖子,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深深刺激到了钟一山。

她前世也傲!

上辈子也曾脚踏青天手扶云烟,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可上辈子她有骄傲的本事。

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战场上她从未服输也从未输!

她能落得那样的下场不是因为她傲,是因为她遇人不淑碰到了狼心狗肺心胸狭窄的朱裴麒!

所以说‘傲’是有条件的,这一世钟一山能在权夜查面前低头,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没有那个资本。

但婴狐,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权夜查笑了,一瞬间天地失色,“好,很好,非常好。”

没等婴狐开口,权夜查已然转身,走回练武场。

“钟一山,你觉他刚才夸我的那句是发自内心的吗?”看到婴狐一脸真诚的问,钟一山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反倒是旁边的顿星云一脸同情的看过来,“一会儿小心。”

新生皆已到齐。

这时钟一山方才发现练武场上多了三百梅花桩。

紧接着,权夜查提出今日武练不再分组,改成每人走十遍梅花桩。

与之前顺序相反,这次上梅花桩的顺序是从后往前排。

于是第一个上场的是段定组里的邢绍。

直到邢绍上了梅花桩之后,众新生方才恍然。

原来权夜查所说的走梅花桩,并不同于他们以前练习基本功的梅花桩,而是在走梅花桩的同时,还要躲避权夜查随时射过来的暗器。

这就有难度了。

规则是,没有躲过暗器者出局待伤好之后另行惩罚,因躲避暗器掉下去者重来。

邢绍虽是新生武考时最后一名,但基本功十分扎实,是以他第一次梅花桩走的很顺利。

过程中,权夜查甩出十柄短刃。

连走十次梅桩后邢绍体力耗尽,但好在顺利过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这其中不乏有从梅花桩上面掉下来的,但也仅仅是两三次而已。

此时轮到范涟漪。

“权教习,可以增加五柄短刃吗?”梅花桩前,范涟漪一张小脸透着英气,隐隐的,还有那么一丝丝红润。

距离梅花桩不远处的权夜查温和浅笑,邪魅薄唇勾起一抹近乎完美的弧度,“本教习就喜欢你这样上进的学生。”

事实证明,范涟漪不算逞强,虽然她过程中掉下去五次,但好歹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又一波新生通过试练,值得欣慰的是,没有人受伤。

最后剩下的四个里,原本应该婴狐上,但权夜查以之前月考侯玦落败为由,让侯玦先来,之后又以顿星云刚从牢里放出来身体稍弱为由,让他第二。

与之前那些新生不同,侯玦跟顿星云在梅花桩上时,每一回射出的暗器升到五十柄短刃,而且速度要比之前快出一倍。

梅花桩上,顿星云身体轻盈,动作如行云流水,但钟一山能看出来他应付的有些吃力,避闪那些暗器的速度跟火候都只是勉强,绝对称不上游刃有余。

旁侧,婴狐观察一阵后走到钟一山身边,“这样的速度你没问题吧?”

钟一山点头,“如果是这样的速度,应该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婴狐自信挺挺胸脯。

就在这时,权夜查叫到了钟一山的名字。

于是乎有句话钟一山没来得及跟婴狐说……

站在梅花桩前,钟一山提气,飞身跃起,“可以开始了。”

‘嗖……’

钟一山音落之际,一股寒煞剑气呼啸而至。

就在他旋身躲避的刹那,又有三股剑气冲击而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比之前对待顿星云时更加让人猝不及防。

眼见足尖落到第十根梅花桩,寒意再度逼近!

钟一山突然飞旋,犹如仙官般动作飘逸。

看着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个中凶险却只有钟一山自己知道!

不到百根梅花桩,钟一山旋身落地。

重来!

钟一山走回到梅花桩前,轻盈身影落于桩上,抬手示意时眼底渐渐燃起火焰。

暗器速度相同,数量相同,庆幸的是落点亦相同。

是以,钟一山轻松通过前一百根梅花桩。

虽然后面两百根过的有些吃力,甚至可以用狼狈形容,但好在他坚持下来了。

余下九次,权夜查总会在某一处突然发力,令钟一山措手不及,避无可避的掉到地上。

所有新生都能看出来权夜查是故意的,尤其范涟漪,她一度以为权夜查这样‘教训’钟一山一定是在替她出气。

终于,在新生一次又一次惊呼中,钟一山走下梅花桩。

“一山!”顿星云见其脚步不稳,欲上前搀扶。

“我没事。”钟一山不想让背后那道目光看到他一丝丝软弱,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他总有扳回这一局的时候。

而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被权夜查留在最后的婴狐。

“来吧!本大爷……”

事实证明钟一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婴狐前脚踩上梅花桩,数十柄短刃就跟下雨似狂飙过来,如果不是婴狐反应快,这会儿他已经被戳成筛子了!

眼见婴狐连第二个梅花桩都没迈过去,钟一山一时透心凉。

这是要玩完的节奏。

梅花桩下面,婴狐爬起来时抖抖尘土,重回起点,“本大爷不怕你,来……”

第二步!

是的,婴狐在左脚踏到第二个梅花桩上面时,数十柄短刃又是一通疾风骤雨般的突袭,然后婴狐就又掉下来了。

反反复复,有始无终到第三十个梅花桩时,婴狐已经整整摔到地上三十次。

“怎么办?”梅花桩外,顿星云担忧开口,再这么下去莫说四肢,婴狐脑袋都得摔出问题。

“奸贼!”钟一山冷眸喷火,额角青筋一鼓一胀,“我们不能说话,否则婴狐只会更惨。”

一侧,侯玦也有些看不下去,“不如我们去找周生总教习,毕竟婴狐是他徒弟!”

“没用的。”钟一山都没好意思说,后山那位折磨婴狐的时候,那也是不遗余力的主儿,搞不好他再跟权夜查交流起经验,婴狐就别活了。

时间一刻一息流逝,婴狐左脚终于落到第七十七根梅花桩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再次摔倒的时候,他忽然不动了。

是的,就那么直挺挺站在梅花桩上,由着三柄短刃插向自己。

“他在干什么?”顿星云惊惧低吼。

“被暗器所伤者出局,亏得他能想到这种办法。”钟一山无奈之余亦十分欣慰,这样总好过活活摔死。

倏然!

伴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动,原本刺向婴狐的三柄短刃突然改变方向,并未射向婴狐,而是绕过他回旋到权夜查手里!

练武场一片死寂,数息之后方有新生发出震骇呼声。

御剑!

谁能想到,看上去顶多大他们七八岁的权夜查,竟然能够利用真气御剑。

该是多么强大的内力,才可以让飞剑在空中自由改变方向!

他们这位新教习,果然不是普通人。

所有新生中,唯婴狐跟钟一山没有被权夜查这招震到,钟一山不是第一次见识权夜查的实力。

至于婴狐,有个当总教习的师傅,他什么变态的招数没瞧过呢。

这会儿见权夜查没有让自己受伤的意思,婴狐顿时有恃无恐,大步朝前迈。

他已经打定主意,你射暗器我就接,你不射暗器我就走,反正躲是肯定不躲了。

然后婴狐就发现,良心限制了他的想象。

权夜查竟然以内力震动梅花桩,频频使他踩空。

于是这一日,婴狐用死一样痛过的经历领悟出一个道理。

得罪谁,都别得罪一个心胸狭窄武功又比自己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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