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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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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审之后,吴永卫的案子基本算是落下实锤。

缺的只是穆惊鸿签字画押。

按照刑部陶戊戌素来惯例,这种情况唯有用刑。

没受过重刑的人可能不会明白,生不如死是一种什么体验。

阴暗潮湿的天牢最里面,有一处比戒律房更为残忍的地方,叫鹤室。

听起来很雅的名字,却是令所有犯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莫说犯人,哪怕是在天牢里呆上十多年的老狱卒,每每出入都会绕过这个地方。

尤其是那道深暗幽黑色的木门,许是常年被鲜血浸染的缘故好似有了怨气,但凡看它一眼的人,都会哆嗦好一阵。

这时,那道木门突然发出‘吱呦’的声响。

随着木门被缓慢打开,两名长相凶狠,身材魁梧的狱卒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子从里面走出来。

乌黑肮脏到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青砖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两名狱卒拖着那具身子走到牢房,就跟扔条死狗似的把人朝里狠狠一抛便转身走了。

这时,不远处有狱卒带人进来,将人带到这间牢房后亦悄然退离。

“哥哥……”披着黑色斗笠的穆如玉怔怔看着牢房里那具血肉模糊的身子,不敢认。

她兄长就算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可好歹也是大周堂堂殿前司指挥使!

谁能把他打成这样?谁敢!

狱卒一定弄错了!

就在穆如玉转身欲找狱卒的刹那,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妹妹……救我……我不想死……”

穆如玉猛然一震!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转身,是她的哥哥!

“妹妹……好疼……”牢房里,穆惊鸿痛到动都不能动一下,哪怕是喘口气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穆如玉再也承受不住转身,跑过去跪下来,泪流满面,“他们怎么敢把你打成这样!”

“我没杀人……吴永卫不是我杀的……为什么叫我偿命……妹妹……”穆惊鸿好似拼尽全力抬起头,一双血目带着极度恐惧的目光看向穆如玉,“我冤枉啊!”

“怎么会?这大周没有王法了……你们怎么敢把殿前司指挥使打成这样!”看着满身鲜血的穆惊鸿,穆如玉歇斯底里怒吼,眼中恨意滔天!

鹤室真是一个残忍到极致的地方,穆惊鸿从进到出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衣服的碎片跟血肉粘在一起,那一条条鞭伤隐约能闻到盐水的味道!

还有他背上那一块块烫伤,十指指甲一个不剩!

左脸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细痕,到底是用什么残忍的刑具弄出来的!

就算穆惊鸿平日里不长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他始终是自己亲哥哥,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穆如玉伸出手,可她不知道该扶穆惊鸿哪一处。

哪有一处没有伤啊!

“妹妹……妹妹……你救我出去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穆惊鸿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一双血手狠狠攥住独孤柔,“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出去……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妹妹!”

穆惊鸿那双没有指甲的手已经严重变形,露出白骨。

“我也想把你弄出去,可案子已经结了……”穆如玉被镇北侯府的禾画耍了,若非禾画当堂改了口供,她至少还能将案子拖一两日,谁能知道一两日会发生什么。

只是现在想这些,于事无补。

“结了……我还没认罪……怎么就结了!妹妹……你相信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穆惊鸿紧紧握住穆如玉双手,“你是太子妃……你得救我!我不想死啊!”

穆如玉心痛欲裂,她何尝不想救,可惜她只是太子侧妃!

“兄长……可还有什么遗愿?”这是穆如玉来的目地,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不!我没有遗愿……我要活!我要活着妹妹!”穆惊鸿恐惧到不能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穆如玉摇头,泪如雨下,“哪怕有半分可能我都会救你,可我真的没办法……”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妹妹你去找穆挽风……她一定有办法……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她一定有办法救我!”穆惊鸿疯了一样拼命推开穆如玉,“你快去啊!”

“穆挽风已经死了!是我们亲手推她下地狱!”穆如玉突然戾吼,眼底充斥着血丝,“这世上再也没有穆挽风,再也不会有!”

“死了……”穆惊鸿彷徨无依趴在冰冷地面,目光变得呆滞木讷,“她死了,我完了……”

穆如玉抓着铁栏站起身,垂眸看向自己的哥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穆如玉走出牢房的时候,穆惊鸿的声音传过来,“我想见钟知夏……我想知道……她爱不爱我……”

锦帕褶皱,穆如玉美眸覆霜,她强忍下怒斥穆惊鸿的冲动,“我明日带她来。”

拐角处,穆如玉默声止步,转身听到了穆惊鸿的哀嚎声……

鱼市,悬壶堂。

自瘟疫一事之后,游傅暂时没找到机会跟伍庸再斗一场,日子过的很是无聊。

外面堂小二边招呼进门的客官买药,边朝内室带问诊的病人,忙的四脚朝天。

游傅不缺银子,又没有悬壶济世的大爱,是以每日问诊的人数不得超过十人,刚刚走出去的那一个,正好是第十个。

这会儿,堂小二颠儿颠儿跑进来,“游大夫,外面有个乞丐说是来看病,要不要把他叫进来?”

要说这个堂小二,打从悬壶堂开张那日开始,他便一直在这儿守着,一守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悬壶堂赚的多他日子就好过点儿,赚的不多他日子就难过点儿,总归说是无怨无悔。

他是顿无羡唯一的亲信,他的名字,叫莫愁。

“你说呢?”游傅身子靠在椅背上,双腿扔到桌上叠在一起,银发十分写意披散,“叫他滚。”

堂小二知道眼前这位爷是主子请来的,自是不敢得罪,扭头颠儿颠儿跑出去。

片刻,复又折返。

“游大夫,外面……”

不等堂小二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异动,游傅挑眉落脚,起身走向外堂。

好家伙!

只见悬壶堂里几息之间的功夫成了乞丐窝!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都说游大夫不义诊,你们快出去!”堂小二生怕那些乞丐毛手毛脚弄乱药堂,伸手就要往外赶。

不想那些乞丐还来劲儿了,“医者父母心,游大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就是啊!游大夫您是再世神医,求你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可是活菩萨在世啊。”

“游大夫,救命啊!”乞丐们你一言我一句,简直要把游傅夸上天的节奏。

但是,这种先例一开头,以后还有完吗!

“义诊已经结束,你们最好去别处。”游傅冷冷开口,“当然,依照悬壶堂的规矩每日可诊十人,你们明日赶早或许来得及,前提是得有银子……”

“我呸!什么神医,人渣!”

“就是!打着义诊的名号坑蒙拐骗,没病说人家有病,不就是想让人家买你这儿的药吗!”

“猪狗套人皮,里外都坏透,没良心的江湖骗子。”

“卑鄙龌|龊,你枉为医!”游傅还没说完,那些乞丐立时沸腾,骂的那叫一个欢实。

眼见那些乞丐出门时,又各个摆出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戏精脸,游傅懵逼,他说的话虽然无情但绝不刻薄。

这都什么人?

几个意思?

待乞丐走的一干二净,游傅回身忽觉异样,大步走到门口。

对面不远处,钟一山分明站在那里,一身浅色长袍,那抹风华容颜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明艳。

薄唇微勾,似笑非笑。

这是代伍庸向他宣战?

游傅这样以为后,还了钟一山微微一笑。

然而并不是。

钟一山只是想让游傅的名声大一点,再大一点。

仅此而已……

入夜,皇城西南的民宅里,灯火通亮。

婴狐挺尸一样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床顶幔帐,由始至终睫毛没颤一下,手指都没抖一抖。

红娘能理解,听管家说段定把她家公子抬回来的时候,人都给摔散架了。

“红姨。”床榻上,婴狐终于动了动嘴。

“什么事?”红娘坐在床边,端来汤药,“先把这个喝了,能让你恢复的快些,而且……”

“我想回古墓。”婴狐打断红娘,语气非常坚定,态度非常决绝。

红娘微怔,“被权夜查打怕了?”

“怕他?”婴狐龇牙,五官几近狰狞,“我要回去修落日诀,给我半个月,等我再回来亲手送他见佛祖!”

红娘端着瓷碗的手微顿,美眸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婴狐,“你肯修落日诀?”

落日诀,乃古墓历代墓主独传的秘籍。

当年为了让婴狐修炼落日诀,自家主公费尽口舌想尽办法,苦肉计都演了多少回,结果小主公分明一副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态度,着实让人操碎了心。

现在看,当年主公用错方法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暴揍一顿解决不了的事。

“肯修!”婴狐咬牙梗了梗脖子,以示决心。

看到婴狐如此,红娘倍感欣慰,“主公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高兴。”

“明日我就回去,你给我安排马车。”婴狐不是被打怕了,这是被打怒了。

不过在红娘看来,除了被权夜查暴打一顿,自家这位小主公定有别的原因才会这么励志,毕竟之前周生良那么欺负他,也不见他回心转意想要修落日诀报仇。

什么原因她不清楚,她只清楚一件事,“主公闭关三年方才修至落日诀第五重山,公子天资虽高,但想在半个月内修成落日诀根本没可能,入门都难。”

“三年?我只有半个月时间!”婴狐激动起身时,全身骨头都跟着拼命叫嚣,不得已他又躺回原处,“周生良说我若半个月不回来,他就把我除名!”

红娘看着婴狐,“公子在乎这个?你只要能修到落日诀第四重山,必能与周生良跟权夜查打个平手。”

“不行。”婴狐摇头,果断拒绝,“那我不回去了,落日诀我也不修了……”

婴狐想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不能靠短时间提升自我修行的方法弄死权夜查,那就来阴的!

反正这事儿不能拖,他不在乎权夜查欺负他,但若长此以往,钟一山那小身板能不能经受得起很难说。

“真是……”红娘忍住动粗的冲动,“且不管你修与不修,我都会禀报主公来时将落日诀一并带来,介时你若回心转意,随时都可以。”

婴狐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对付权夜查,对红娘的话就没怎么上心。

直到红娘把瓷碗搁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方无比惊悚看过来,“老东西要来?”

红娘无语,就这种反应速度,修习落日诀三年能入门都是快的。

“或许。”红娘点头。

“他竟然肯离开老巢?不怕别人鸠占鹊巢抢了他的宝座啊?”婴狐一脸嫌弃,嗤之以鼻。

红娘就不怎么喜欢婴狐现在的态度,“主公这次出关,落日诀已经修至第六重,谁敢。”

“不对啊,无缘无故他来大周皇城做什么?”

见婴狐终于问到点子上,红娘重新坐回来,“古墓得到消息,那圣物就在大周皇城。”

婴狐听到‘圣物’二字,顿时没了兴趣,“我好困。”

红娘知道婴狐为何厌恶,终究是过不去那一关呵……

次日清晨,镇北侯府的府门突然响起。

管家开门见到来者,立时下跪叩拜且派人朝后宅通传。

不多时,镇北侯府上上下下皆至正厅,以老夫人为首皆施大礼。

钟勉在□□营,钟一山在铿锵院养伤,钟宏在朝上,钟长明也一早去了兵部。

如此一来,这府里剩下的人除了老夫人,就只有陈凝秀是主子。

穆如玉冷冷坐在主位,视线扫过一圈后落在老夫人身上,“钟二姑娘怎么没来?”

“回侧妃,知夏染了重病,卧床不起……”陈凝秀听到通传的时候,刚好在钟知夏的流芳阁,这话也是钟知夏教她说的。

“重病?死得了吗?”穆如玉美眸狠戾,陡然起身,“带路!”

“这……”陈凝秀一时没了主意,抬头向老夫人求助。

辈分在那儿摆着,老夫人也算是一家之主,“侧妃明鉴,知夏染病是小,若是传染给侧妃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老身觉得……”

‘啪……’

没给老夫人‘觉得’的机会,穆如玉直接甩过来一巴掌,眼神凶狠,“你们镇北侯府造反不成!本宫身为主子,想见个丫头你们也敢阻拦!”

整个正厅死一样沉寂,所有下人都看到这一幕,皆噤声。

“带路!”穆如玉狠瞪一眼老夫人,踢开跪在旁边的丫鬟,大步走出正厅。

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生怕再惹出什么乱子,给管家使了眼色。

管家心领神会,登时恭敬走到穆如玉前面带其去了西院。

陈凝秀慌乱之际也不知道该求谁,特别不识相跪爬到老夫人身边,“母亲,您可不能就这么让她去找知夏,只怕……”

‘啪……’

老夫人臊的满脸通红,活了这么大岁数,她还是头一次让人把巴掌贴到脸上,“都是你生的那个不争气的贱种,自己不检点还连累整个镇北侯府被人看热闹!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陈凝秀惊怒,“这怎么能……”

“夫人还是赶紧去西院瞧瞧,莫闹出什么大乱子。”桂嬷嬷好意提醒,之后扶着老夫人离开正厅回了新津院。

此时陈凝秀也顾不得脸上有多疼,立时起身赶往西院。

流芳阁外,管家止步,“这里就是二小姐的住处……”

“你们几个把门给本宫踹开!”鉴于秋盈伤势未愈,穆如玉出宫时特别找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随行,为的就是现在。

那几个嬷嬷得令冲过去,三两下推开院门。

巧在禾画这会儿刚想出门瞧瞧情况,就这么给撞上了。

穆如玉本不认得禾画,之前收买她派的是手底下的人,但管家认识。

此刻管家为了给屋里钟知夏提个醒,便刻意放大音量,“禾画,侧妃来探望二小姐了!”

院中,穆如玉突然止步,阴狠眸子猛然转到禾画身上,“你叫禾画?”

禾画知道自己干过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回……侧妃,奴婢……奴婢……”

“在本宫面前居然敢不下跪,你们两个给本宫过去教教她规矩!”穆如玉怒意横生,双目寒凉,身侧两个嬷嬷立时过去,一个把禾画按在地上,另一个狂扇耳光。

“力度不够,给本宫狠狠打,没叫停就不许停下来!”穆如玉恨禾画,可她更恨屋里面那个。

如果不是钟知夏,兄长岂会落到今日这般连命都保不住的下场。

房门被嬷嬷推开,穆如玉懒理院中阵阵惨叫,大步冲进内室。

榻上,钟知夏早有准备,可还是敌不过穆如玉出现那一刻,整个房间里骤然降下来的温度,心略有些抖。

“知夏拜见侧妃……”钟知夏强撑身子半卧,恭敬垂首。

榻前,穆如玉冷然站在正前方,左右竖着四五个长相凶横的嬷嬷。

见穆如玉不说话,钟知夏咬咬牙,好似用尽力气搥床起身,正要下床时身子一个趔趄跌下床榻。

“呃……”钟知夏装的很像,眉紧蹙,双腿吃力抬起然而坚持不到一息便又重重落下,“侧妃明鉴,知夏自天牢出来后染了风寒,整个身子像是被车碾过一样,实在动弹不得。”

穆如玉樱唇猩红,双眼比唇更红,“既是钟二姑娘不能动,你们两个过去帮帮她。”

眼见穆如玉身边两个嬷嬷走过来,钟知夏心下一紧,这是要动粗。

“呃……”宫里嬷嬷别的不行,折磨人的手段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两个嬷嬷一过去,立时将钟知夏拎起来左右腿故意交叠按在地上,其中一个嬷嬷单脚狠踹钟知夏叠在上面的小腿,那种感觉,形同夹刑。

“钟二姑娘虽然病重,但大周乃礼仪之邦,礼不可废。”

“知夏……拜见侧妃。”钟知夏疼的额角直冒冷汗,心底滋生恨意。

穆如玉踩着戾气的步子走过去,略俯身,“何必客气,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本宫与你差点儿就是一家人了。”

钟知夏就说,穆如玉不可能平白无故找她。

“本宫昨日去天牢见过兄长。”穆如玉直起身形,“兄长别无他愿,只希望能再见你一见,走吧。”

就在穆如玉道明来意转身时,钟知夏抬起头,“侧妃明鉴,知夏染恶寒在身,实在不易走动……”

‘啪……’

这巴掌穆如玉早就想打了,这会儿看到钟知夏惨白脸上霎时浮起的五根指印,多日来积聚在心底的怒火才算消一消,“钟知夏,你忒不识好歹,本宫亲自接你,你还要拒绝不成?”

“并非知夏拒绝,实是在知夏这身子……”

‘啪……’

又是一巴掌!

“今日你就算死,也要去了天牢之后再死,给本宫抬去天牢!”穆如玉因怒意胸口起伏剧烈,恨声低吼。

偏在钟知夏与两个嬷嬷挣扎时,陈凝秀带着府上丫鬟冲进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眼见陈凝秀带着几个丫鬟冲过去与嬷嬷扭打成团,穆如玉美眸骤寒,“你们镇北侯府的人好大胆,以下犯上是死罪!不想死的都给本宫住手!”

被穆如玉这一吼,内室一时安静下来。

“侧妃,知夏身染恶寒,大夫嘱咐一定要卧床休息,否则会有性命之危,臣妇求侧妃高抬贵手放过我家知夏……”陈凝秀跪爬到穆如玉脚底下,凄苦哀求。

钟知夏平日里虽嫌陈凝秀蠢,但那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娘!大周有国法,我们没犯法相信侧妃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是呵,本宫的确没想拿你们怎样,只不过想让你钟知夏到天牢见一见本宫的兄长,不行吗?”穆如玉踢开陈凝秀,一步步走到钟知夏面前,“本宫兄长为了你连命都搭上了,你就这样狠心,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

“知夏与他不熟,不知道有什么非要见的理由。”钟知夏也带着气,抬起头,眸色阴狠。

穆如玉怒极反笑,猛然抬手!

就在这一刻,外面急匆跑进一个嬷嬷,“大事不好了!刚刚天牢传出消息,指挥使大人已经认罪了!”

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穆如玉猩红血眸瞬息涌起惊涛。

钟知夏害怕,却强撑着与穆如玉对视。

“钟知夏,本宫记住你了!”穆如玉狠咬皓齿,倏然转身。

随着院外惨叫声止,屋内钟知夏瘫坐下来,搥在地上的手忍不住发抖。

“女儿……女儿你没事吧?”

陈凝秀急忙跪爬过来抱住钟知夏,心疼看着自己女儿肿起老高的脸,挥泪如雨,“现在怎么办?穆如玉要是看到穆惊鸿死了,一定把这笔帐算到你头上,咱们可怎么跟她斗啊?”

“哭什么哭!哭有何用!”钟知夏推开陈凝秀,缓慢从地上站起来,惶恐的眸子渐渐冰冷,“穆惊鸿都死了,她穆如玉还有谁能依靠!我偏不信太子能为了一个侧妃,放弃像父亲那样的忠臣,若真斗起狠来,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可她到底是主子……”陈凝秀忧心不已。

“穆挽风不也是主子吗!”钟知夏冷哼,“穆如玉这两巴掌,我早晚有一日加倍还给她……”

自穆如玉离开镇北侯府,一直都知道西院发生什么事的钟一山亦跟着离开。

此刻天牢拐角处,钟一山分明看到穆如玉带着一具尸体从天牢里走出来。

穆惊鸿死了。

白色绸布下,一只手落在了单架外面。

那应该不能用一只手来形容,五根手指上的每一个骨节都露在外面,没有指甲,皮都跟着脱落大半。

就算不窥全貌,钟一山也能猜想穆惊鸿死前都经历了什么。

可怜,也可恨!

见穆如玉带着穆惊鸿的尸体走远,钟一山本能转身时,忽听到两名狱卒的对话。

“你说这穆惊鸿跟陶大人是不是有仇?”

“为什么?”

“以往送到鹤室那些人也都是拒不认罪的,但那些上了几个刑具就直接被按着签字画押少受点儿罪,有史以来最能折腾的也不过半柱香就完了,谁成想这位,昨日进去一柱香的时间,几次昏厥都是被水泼醒,今儿个比昨日更甚,进去足足小半天儿,听里面兄弟说,鹤室里所有刑具,穆惊鸿挨个用了两遍!”

“是吗?”

“何止,听说穆惊鸿才进去就认罪了,接下来就让人给拔了舌头……”

那两个狱卒接下来说的什么钟一山没听清,却只道对陶戊戌这个人,他又要重新估量。

离开天牢之后,钟一山没有回镇北侯府,而是入宫去了延禧殿。

穆惊鸿死了,吴永卫的案子总算落下帷幕,这件事皇祖母交代过他,这会儿案子了结,他自然要到宫里报个平安。

这样的结果,甄太后很满意,也很欣慰。

美中不足,就是暗中陷害顿星云的那个人没有查到。

不管钟一山还是甄太后,即便顿星云自己都知道,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顿星云的事暂告一时,甄太后留钟一山用过午膳后,才极是不舍放他离开……

皇城,逍遥王府。

许久没有登门的温去病再入王府时,整个王府竟然变得十分安静。

没有毛茸茸的紫松鼠,没有会放屁的小青狸,所有奇形怪状的小可爱们全都消失了。

下人们该扫院的扫院,该翻土的翻土,甚是有条不紊。

场面一片和谐,温去病却莫名觉得诡异。

“温世子?我家王爷正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来呢!”有眼尖的下人看到温去病,立时过来,特别热情。

“你家王爷还好吧?”某人没敢贸然迈进府门。

“很好。”下人点头。

温去病将信将疑,想来想去还是在下人引领下去了后宅。

冬末,天气已经不似严冬那会儿寒意刺骨。

但也绝对没到袒|胸|露|背的季节!

刚入后宅花园,温去病就看见朱三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正赤着上身稳坐四角阔亭。

“你骗我。”温去病没往前走,而是看向旁边下人,磨牙利齿,“你不说你家王爷很好吗?那是很好的样子?”

下人一脸委屈,“世子您不知道,那只鹦鹉刚来的时候,我家王爷连裤子都脱了,这会儿只赤着上身已经算是很好,非常好!”

温去病皱眉,“什么鹦鹉?”

四角阔亭依旧,除了周围少了炭炉,挡风的白色轻纱幔帐都还在。

否则温去病毫不怀疑朱三友会被冻死。

“儿砸!”

‘哗啦……’

就在温去病走进阔亭准备开口时,便见朱三友把身前棋盘掀翻了。

温去病没理他,直接顺着那声‘儿砸’看过去,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映入眼帘。

鹦鹉温去病见的多,但像这只颜色这么纯正的少见,尤其这只鹦鹉的眼睛,就跟两个可以发光的黑豆一般,灵气十足。

“儿砸!儿砸!”鹦鹉不受干扰朝对面朱三友又叫了两声。

温去病缓神儿,不解看向朱三友,“它叫什么?”

“它叫傻宝。”朱三友应该很冷,俊朗面容都冻的有些发紫了。

“傻宝……”温去病念着不对,“我是问你它刚刚叫的是什么?”

朱三友抬头,一双眼布满血丝,“你问题咋这么多?”

温去病正愕时,那鹦鹉又叫了,“儿砸!儿砸!儿砸!”

“哎我去!说好的五声你占本王便宜!”朱三友怒吼之时,一脸张阴狠阴狠,“你多叫我一声儿子,我少脱一件衣服!算是打平!”

儿砸,儿子……

温去病恍然大悟。

“王爷你没事儿吧,他叫你五声儿砸就不算占你便宜?”

温去病被朱三友这种清奇的脑回路深深折服了,就这种没大没小的畜牲不剁了炖汤还等什么呢!

“还敢说?都是你造的孽!”

朱三友告诉温去病,这位宝大爷是鬼窟罗刹那日亲自送来的,送来当日,府上所有小可爱就被那厮全部带走了。

就在温去病以为这很好的时候,朱三友补充道,“鬼窟罗刹走的时候留下话,本王须与这鹦鹉每日对弈十局,本王输我脱衣它叫我儿子,输一局本王脱一件,输三局它叫三声。”

“如果它输了呢?”温去病好奇。

“我拔它毛叫它儿子!”朱三友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去病就知道他被忽悠了。

有个鹦鹉当儿子是有多无尚光荣的事。

温去病就只看看朱三友不说话,就刚刚下人提供的信息,足见朱三友之前输的多惨,“王爷现在一日输几局?”

“十局。”朱三友恨恨道。

“不会吧,听说王爷之前连裤子都脱了……”温去病忽想到刚刚那只鹦鹉叫了朱三友五声,“还是因为没下完?”

朱三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耍赖,耍赖,儿砸!儿砸!”

“谁耍赖?天冷本王多穿几条裤子怎么了?”

旁侧,温去病嘴角控制不住抽了两下。

“我跟它下。”温去病也是有脾气的。

朱三友摆手,“除了本王它不会跟任何人下,你要真想帮我就在旁边……”

温去病了然。

第六局开始,不过半盏的功夫结束。

“儿砸!儿砸!儿砸!儿砸儿砸儿砸……”鹦鹉在对面叫的欢实,朱三友开始脱裤子。

温去病则一脸的壮志未酬,他跟朱三友是有多缺乏沟通,左上斜眼,左下斜眼,右上斜眼,右下斜眼,斜几次就走几步这有多难懂?

别问温去病为什么不说话,因为鹦鹉会抗议,抗议三次算朱三友输。

规矩是鬼窟罗刹,也就是权夜查定的。

剩下四局结束后,鹦鹉趾高气扬飞走了。

“它去干嘛?”温去病不解。

“复命。”鹦鹉走后,朱三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所有衣服套回到自己身上,悲愤抬头,“温去病你说,本王跟那只鹦鹉到底差多少?”

温去病十分诚实举起三根手指。

“差三步?”朱三友眼中升起希望。

“差三年。”温去病不想打击朱三友,可也希望他能认清现实,对弈什么的真不适合他。

朱三友沉默许久,眼睛里的光都跟着暗淡许多,最终转了话题,“你怎么有空过来?

“权夜查通过周生良到武院当教习这件事,你知道吗?”温去病言归正传。

“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温去病追问。

朱三友摇头,“本王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

温去病原本只是过来看看朱三友近况,也没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在看到刚刚那只鹦鹉的时候,他萌生出一个想法。

然后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朱三友。

“讨好那只鹦鹉?”朱三友想说,除了拔光那只鹦鹉身上所有毛,他对那畜牲从未生出第二种念想!

温去病表示理解,但还是劝朱三友以大局为重。

一来权夜查入武院当教习,分明是打算在大周皇城长住,如果他是他那这件事简单,可如果他作为阎王殿左使留在大周皇城,这就不能不让人深思。

二来鱼市红娘的底细尚未查清,还有婴狐,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

尤其温去病前几日在幽市发现几个有蜀西口音的人出现,虽然不能肯定,但那几个很有可能是蜀西了翁城的人。

一下子有这么多背景深厚,或来历不明的人扎堆到大周皇城,应该不是偶然。

温去病如是想……

夜空深邃,广袤无垠。

繁星如银河波光粼粼闪烁,如梦如幻,美妙绝伦。

太学院内,距离绿沉小筑不远处有一座荒废的小院。

小院简陋,却因其刚刚入住的主人而生出几分光彩。

权夜查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桌上有茶,茶香四溢。

小院没有名字,权夜查干脆叫它陋室。

陋室与绿沉小筑虽可遥遥相望,但彼此的主人未必就真能看到对方在做什么。

譬如此刻权夜查正望着地面,周生良却猜、看不清他的关注点在哪里。

观影!

月朗星稀,一群寒鸦从半空飞翔而去,这是武院后山最常见的风景。

然而权夜查观的,却是寒鸦飞过头顶时,在地面倒影出来的残影。

这是阎王殿特有的传讯方式,根据影像表明,‘圣物’就在大周皇城。

“真是个风光霁月,人杰兽灵的好地方啊!”权夜查举杯,朝绿沉小筑方向微微一笑,饮尽之后起身回了陋室。

高处,绿沉小筑院落里,周生良正在拭擦青龙剑的手微顿。

人杰兽灵他赞同,风光霁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周生良不禁抬头,不过说起来,这武院后山秃的似乎也有几分特点……

次日,太学院。

酒室课业说繁复则繁复,说简单也简单。

会品会看会嗅的简单,反之则难。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课业三十节,新生中高低已现。

钟一山之前因为与戚燃比武错失第一次月考,此番第二次月考他得了第一名。

沈蓝嫣第二。

“我不服!”听到姚曲说出结果,沈蓝嫣愤而起身,含着怨气的眼睛直直看向姚曲,“姚教习说我不如钟一山可以,请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姚曲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教习,所以至少在这间酒室里,他说谁第一谁就第—,不服可以走,永远别再踏进酒室的那种离开。

其实钟一山觉得姚曲大可以用一种更为温和的方法拒绝沈蓝嫣,这样着实打击人。

沈蓝嫣没再说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眼睛不是一般的红。

钟声起,课业结束后钟一山正想离开时,被姚曲叫住。

“你跟我到卿酒院。”

因为前世亦师亦友,是以钟一山最清楚,姚曲并没有想到他随便一句话,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他不是不考虑别人,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去想所有与他不相关的事。

譬如沈蓝嫣。

你爱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钟一山与姚曲到达卿酒院后,得姚曲赠药酒。

文府武院同属太学院,姚曲就算再不好信儿,武院发生的事他多少还能知道些。

面对姚曲好意,钟一山受之有愧,“近日事忙,那酒方……”

“酒方不急于一时。”姚曲很舍得,将自己一坛最好的陈酿药酒送给钟一山,“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得罪那位新来的权教习,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我已经失去一位得意门生,不想再失去一个。”

钟一山深知姚曲话中深意,感激莫名。

就在钟一山欲走出卿酒院时,姚曲忽然叫住他,“若我能帮你,我必帮你。”

这样的话,姚曲从没对穆挽风说过,因为他一直觉得那时的穆挽风强大到可以擎天,根本不需要自己帮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钟一山也不弱,可他就是想说。

因为不说,他怕遗憾……

很难形容钟一山是带着怎样一种心情离开的卿酒院,但在沈蓝嫣面前,这种心情被解读成了禁忌之情。

看着钟一山怀里的酒跟那双微红的眼眶,沈蓝嫣美眸寒冽,妒火中烧。

“不知廉耻!”月牙拱门处,沈蓝嫣挡在钟一山面前,冷言嘲讽。

钟一山收敛心境,挑眉看向眼前这位太子妃,“说我,还是姚教习?”

“当然是你!你耍尽心机迷惑姚曲到底什么目的?”沈蓝嫣就像一只弓身龇牙的狸花猫,抖着全身的毛,充满敌意。

“迷惑?”钟一山迈步走过去,“我是弱冠之年的学生,姚教习是崖岸高峻的良师,莫说我对姚教习只有尊崇,就算生出别的心思也是天经地义。”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蓝嫣突然伸手抢钟一山怀里药酒,却被钟一山三两下反击出数丈,“太子妃自重,莫害人害已。”

未与沈蓝嫣纠缠,钟一山直接抱着药酒离开文府。

但他知道,此事未了。

以沈蓝嫣对姚曲的执念,日后只怕会生出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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