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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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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苑深处,钟一山与顿星云、侯玦一路放倒数名仆人,悄然潜入后园。

温室前,顿星云跟侯玦几乎同时出招,手刃落于颈间,两个仆人应声而倒。

钟一山已经等不及顿星云摸出仆人腰间钥匙,拜月枪起,铁链断裂‘哗啦’掉到地上。

随着温室宽重厚实的木板被推开,钟一山三人飞身而入。

壁墙有灯,眼前场景令顿星云跟侯玦皆是一震,怒意腾起。

刺墙中央,吴永耽一身单薄而立,唯一的手臂连带身体被牛筋绳绑在立柱上,芒刺根根锋利,竹青色长衫尽是殷红血迹。

尤其颈颚间,鲜血蜿蜒,染透华衣。

“你来了。”刺墙中间,吴永耽苍白容颜露出一丝浅笑,薄唇微动。

七天七夜未睡,吴永耽憔悴不堪,因为消瘦颧骨稍稍凸起,眼眶略陷眼里布满血丝,他的发髻些许凌乱,薄唇干裂出几道血口。

即便是这样,吴永耽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痛苦跟焦躁,明澈澄净的目光望向钟一山时,闪出淡淡的光。

“我来了。”钟一山重重点头,抬手间拜月凌厉如电,枪招绵密繁杂。

枪锋疾斩,钟一山几乎用了七成力道劈裂刺墙,每一枪他都劈的异常精准,小心翼翼!

任何错手哪怕是力道过轻过重,都会引起刺墙震动,而每一次震动哪怕只是轻微,都会让吴永耽遭受剧痛。

他再不忍心,让吴永耽受到半点伤害!

旁侧,顿星云与侯玦亦挥剑狠劈,每一剑下去都谨小慎微。

温室外,月光如纱,夜凉如水。

温室里,二剑一枪威光犹如凤舞游龙,刺墙终在钟一山劈下最后一枪时坍陷满地。

‘啪……’

随着牛皮筋被钟一山斩断,吴永耽身体直接瘫落。

“小心!”钟一山疾步上前搀住吴永耽,声音哽咽,“能坚持吗?”

“无妨。”吴永耽勉强扯唇,露出浅笑,坚定而又无所畏惧。

钟一山点头,单手背枪,另一只手紧紧搀着吴永耽走向出口。

顿星云与侯玦相视一眼,几乎同时护在钟一山跟吴永耽身边。

然而,当他们走出温室的时候方才发现,温室外竟有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堵在门口。

在此之前,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侯玦跟顿星云先一步上前,挡在钟一山与吴永耽面前,横剑于胸。

“列阵!”黑衣人中,一结辫男子沉声低喝。

紧接着,二十几个黑衣人忽然闪动身影,速度之快钟一山等人根本无法捕捉。

“但凡是阵,皆有阵眼。”吴永耽感受到周围充斥而来的杀意时松开钟一山,身体勉强抵在木门上。

“拼死,我也要带你出去。”钟一山留下这句话,提枪与古顿星云、侯玦站到一处,迎向黑衣人。

“攻!”结辫男子一声号令,二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出剑。

没有任何声音的攻击,只有一片刺目亮白!

待钟一山反应过来时,一股强大气流急冲而至,他根本来不及出枪,便有黑影自他身边飞速穿过。

“呃……”钟一山吃痛捂住左臂,濡湿感漫过指间。

顿星云与侯玦虽未受伤,却显狼狈。

钟一山能感受到那些黑衣人内力不低,但也绝对不会比他们三人更高,即便是群殴他们也未必就没有赢的可能。

关键在于此阵,太过霸道。

“你们小心!”眼见黑衣人变换阵形,钟一山低声提醒顿星云跟侯玦后纵身一跃。

拜月枪起,带着无比霸烈的气息狂啸祭出,不想如银枪光迎向的,竟会是比枪光更加耀眼的银白!

钟一山本能闭眼一刻,忽觉后颈寒凉。

糟糕……

千钧一发,一抹同样亮白自暗夜如流星闪过,急速将钟一山揽回到地面,躲过致命一击。

“卑鄙无耻啊你们!”

随着一声咒骂,钟一山还没睁眼便已绝望。

他把婴狐留在外面,便是给所有人留下最后一条生路。

一旦他们攻不出去,婴狐至少可以找陶戊戌派兵过来,以搜吴永耽之名把他们全都带出去,整个别苑才多大。

现在倒好,被人灭口都没人知道。

眼见钟一山‘无比深情’望向自己,婴狐拍拍他肩膀,“不用谢!”

我谢谢你此举会让我们团灭!

大敌当前,钟一山无意计较,重新握枪。

就在刚刚,几乎同时飞身去救钟一山的顿星云跟侯玦亦因亮光刺目受了轻伤。

这一次他们看的清楚,眼前黑衣人里,至少有十五人手臂绕着银帛制成的亮白方旗,而每一次他们列阵,都是想隐藏他们之中为数并不多的用剑高手。

说白了,就是干扰敌人,伺机出剑。

而他们干扰的方法让钟一山深深反省,婴狐是一个多么高瞻远瞩的孩子!

“我们四个靠在一起,再冲一次。”顿星云靠近钟一山的同时,侯玦亦靠近婴狐。

眼见黑衣人又开始移动,钟一山四人干脆咬牙直击。

这一次极为顺利,四人很快打到一众黑衣人中间,然而当他们意识到被分开的时候,为时已晚。

中计了!

钟一山被七个黑衣人围困,他想突围接应顿星云,奈何连冲几次都失败,身上更有多处被利剑划伤。

灼热气浪陡然而至,亮白光闪中,一抹黑影持剑狂击。

那剑殷红,如刚从炼炉里烘烤出来的热铁!

钟一山白皙面容跟发丝都被镀成红色,那剑锋直指面门,好似带起火山迸发的气焰逼向钟一山。

“该死!”钟一山被逼至绝处,往昔那股霸气跟决绝一瞬间涌至心头,眼底陡然激出凛冽寒意。

就在钟一山想要祭出‘夺命十三枪’的杀招时,隐风剑锋擦肩而过。

吴永耽手中隐风带着无法言喻的寒洌之意,绕上对方灼剑,内力喷涌瞬间,灼剑断成两截!

几乎同时,吴永耽身体不受控制前倾,单膝跪地,呕出鲜血。

“吴永耽!”

钟一山疾步过去将他搀起,却被吴永耽反叩住手腕,“我能抵挡一阵,你们快走不必管我!”

看着吴永耽眼中绝然,钟一山一瞬间想到十三将,想到白衣殿那场绝命厮杀。

“我若救不出你,便与你死在这里就是了!”钟一山眼眸骤红,硬是抬手将吴永耽拉起来,拜月枪奋力狠劈,强悍霸道却没了章法。

眼见顿星云、侯玦跟婴狐接连受伤,钟一山再也忍不下去,想要使出‘夺命十三枪’的冲动直击肺腑。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的就是他们。

“把眼睛蒙上!”

就在钟一山五人败局已定的时候,立于屋脊之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那抹身影突然高喝一声。

一袭红衣,倾华潋滟,一头墨发,莹光流转。

不是权夜查又是哪个!

屋脊之上,权夜查容颜倾城,风华万千,扬眉剑出鞘,粉面玉生辉,尤其那双眼仿佛子夜星空,璀璨明亮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尊威跟霸气。

“你个大裤衩废什么话啊!下来帮忙啊!”婴狐看到权夜查时,完全忘了那是一个他做梦都想弄死的仇人,直接叫人家下来帮架。

“把眼睛蒙上!”钟一山一瞬间顿悟,单独比剑他们未必不是对手,要命的是每次都闪的十分耀眼的银帛。

顿星云跟侯玦也几乎同时扯下衣角蒙住眼睛。

婴狐没有,大裤衩说的话他为毛要听,再者他全身上下都很耀眼,谁能闪瞎谁还真不一定。

“钟一山,左侧枪起!”屋脊之上,权夜查冷眼扫过一众黑衣人,除了替钟一山等人支招外便是极力寻找阵眼。

“顿星云,左后上挑!侯玦直击!”权夜查目色陡闪,“婴狐!背后有野狼!”

婴狐背后没有狼,有的是阵眼。

阵眼残,阵自破。

至于权夜查为何会这么说,麻痹!因为是婴狐他不这么说还能咋办?

天知道婴狐对野狼怨念有多深,对他的怨念比野狼还深……

此时钟一山四人再无顾忌,扯下蒙眼的布条疯狂反击。

半个时辰后,温室前二十几个黑衣人皆倒,受伤程度轻重不一。

“我们出去。”钟一山脚踩重步扶起已经支撑不住的吴永耽,抬眸看向屋脊时,那抹艳红身影已然消失。

也真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一波三折。

苑门处,钟一山搀着吴永耽刚走下石阶,孙氏回来了。

彼此相视,孙氏眼中震惊明显多于钟一山。

即便眼前这些人身上多数受伤但不致命,而他们能走到这里,则说明一直隐在别苑的暗卫败了。

“钟二公子想把人带走,问过老身了?”孙氏寒目如锥,冷戾开口。

钟一山将吴永耽交给顿星云,上前一步,“没有,我怕问了孙老板会不同意。”

孙氏冷哼,“你倒有自知之明。”

“孙老板不想放我们离开?”没有寒暄也不必废话,钟一山直言问道。

“你们走到这里凭的是本事,老身放你们离开,但他……”

“吴世子我定要带走。”

钟一山没给孙氏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孙老板刚自南郊回来,当知萧离昧已与梁王勾结,此番若不是吴世子阴差阳错将梁若子妥善藏匿,人要真落到萧离昧手里,孙老板想见外孙只怕再无机会!”

“哈哈!所以老身还要谢他吴永耽?”孙氏怒极反笑,“钟一山,你别拿唬弄萧离昧那一套唬弄老身,倘若今晚吴永献能出现,老身倒也能被你们忽悠,眼下看吴永献是不是真在萧离昧手里,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都很有问题!”

“就算吴国七皇子不在萧离昧手里,也改变不了他想得到梁若子讨好梁王的事实,孙老板是生意人,生意人当以双赢为目的,现在最有可能得到双赢的机会,便是让一山带走吴世子。”

见孙氏不语,钟一山继续道,“吴世子已然不能利用萧离昧与孙老板的关系,以梁若子迫使萧离昧找出七皇子,以吴世子之精明,又岂会不知与孙老板有了同共的敌人!”

孙氏依旧不语,眸色略缓。

“吴世子因救弟弟或许做的过分,可这份亲情难道不值得感动?就像孙老板对自己外孙,越是像您这般重情之人,越应该能体谅吴世子这一时冲动不是吗?”

钟一山于身前跟孙氏唇枪舌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身后,顿星云、侯玦皆受感动,唯婴狐一脸懵逼。

这说的什么玩意?

“老身可以放走吴永耽,但他要保证,还吾孙儿。”孙氏面色冷凝,心里却有几分松动。

她承认,如果吴永耽抓的不是自己外孙,那他的举动的确让人感动。

钟一山同样淡定,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待钟一山走过来,吴永耽只问钟一山一个问题,“永献当真不在萧离昧手里?”

他甚至不在乎萧离昧与梁王勾结的事,他只在乎自己的弟弟。

钟一山摇头,“不在。”

“三日后,本世子会将梁若子安然送到别苑。”吴永耽深知,再坚持下去没有意义。

而且,他如何能视而不见钟一山他们今晚的付出。

孙氏深吁口气,“也罢,老身信你一次。”

见孙氏让路,钟一山深施一礼,继而扶着吴永耽离开别苑。

行出西郊,哑叔在此等候多时,钟一山将吴永耽扶进车厢,转身看向顿星云三人,“今晚多谢!”

“你快送吴世子回去,我们武院见。”顿星云淡声道。

“星云说的是,你快走吧。”侯玦亦比较担心吴永耽的身体。

“为什么不一起坐马车回去?而且我怕黑……可怕可怕了!”某狐那个臭不要脸的,直接过去勾住钟一山的胳膊朝马车方向走,“他们不坐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坐,一山我们走吧!”

好在钟一山还没来得及为难,顿星云一记手刀已经劈下来……

暗处,直至钟一山等人兵分两路离开,那抹绛紫色身影方才走出来。

看着远处扬长而去的马车,想着孤男寡女……不对,俊男美娃的两个人在车厢里,某人就开始抓心挠肝的不舒服。

忽的!

温去病蓦然转身,一抹潋滟红衣的权夜查分明就站在屋脊之上,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这是权夜查第几次吓到他了?

反正隔着面具,温去病淡然转身与之相对,长裾飘飞墨发轻扬,无论尊威还是气度他半分不输,可以说更胜一筹。

彼此遥望数息,温去病正犹豫要不要先开口的时候,那厮走了。

是的,那厮又挥挥衣袖,驾鹤西游!

温去病腹诽之际,忽想到彼时权夜查在别苑内指导钟一山四人破阵的情景。

心里,多了一丝疑问……

哑叔的车赶的很稳,车厢晃动的也十分有节奏。

车厢里,吴永耽端坐在左上位,身体略靠在侧窗位置以作支撑,看似无恙,可那只搥在膝间的右手却在颤抖不休。

“吴世子……”

“多谢。”钟一山跟吴永耽几乎同时开口,却又一瞬间沉默。

吴永耽苦涩抿唇,“与钟二公子萍水相逢,得你誓死相救,永耽当真不知如何报答。”

“一山做这些单凭本心,没想过要世子报答。”重生以来,这是钟一山唯一任性的一次,可因为是吴永耽,他以为值得。

“永耽尚不知弟弟下落,报答一事我记在心里,待弟弟平安我定会送钟二公子一份拿得出手的厚礼。”吴永耽为人便是这样,言出必行,行必果。

钟一山没有推诿,“一山定会尽力打探七皇子下落……定会……”

视线之内,吴永耽搥在膝间的右手蓦的滑落,钟一山缓慢抬头,便见吴永耽睡了。

单薄的身体重重靠着侧窗,干净略有瘦削的脸颊满是疲惫。

竹青色的长衫尽染血迹,颈间鲜血与惨白容颜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左臂垂下的衣袖,空荡荡的,令人心碎。

吴永耽,看着没怎么高大威武,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惊艳时光,可就是这样单薄的身体,却藏着怎样坚强的意志力。

他撑起了吴永献跟愉妃头顶的一片天,他撑得起整个吴国。

他是君子。

“赶慢些。”钟一山轻声吩咐外面的哑叔,转眸时眼眶微红……

马车很快到了世子府,胭脂早已在府门望眼欲穿。

钟一山没告诉胭脂她家世子在温室遭受过什么,其实他根本不用说,胭脂在看到吴永耽身上斑斑血迹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胭脂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让仆人小心翼翼将吴永耽抬到主卧。

钟一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胭脂,“让你家主子睡个够,千万不要叫醒他。”

七天七夜未睡,钟一山知道吴永耽应该会睡很久。

胭脂拜谢过钟一山之后,转身疾步走回府里。

钟一山知道胭脂有在吴国调了些高手过来,便不再担心吴永耽的安全,转身离开。

这一夜虽累,他却欣慰。

可以救吴永耽离开温室,又可以见证顿星云他们的友情,他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找到了前世的感觉。

“别苑那边顺利吗?”清越的声音陡然响起,钟一山猛然抬头,便见一身绛紫长袍的颜回就站在对面。

目光相交,钟一山释然浅笑,“顺利。”

看到钟一山眼角微红,温去病胸口忽然好似被一团棉絮堵的死死的,片刻窒息。

“吴世子还好吗?”温去病以为只有吴世子死了,钟一山才会这样难过吧!

所以说被某位世子记恨在心里的人,真的是时时刻刻挣扎在死亡边缘。

“吴世子很好,盟主不必担心。”钟一山浅步走向颜回,轻声抿唇。

温去病则表示,他很好我才担心……

“此番得盟主出手,这件事才会进展如此顺利,一山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盟主。”看到眼前男子钟一山方才想起,如果说这一世与上辈子有何不同,除了重生为男儿身可以肆意挥洒一腔壮志,便是多了颜回。

此时此刻,某位被以为多出来的那一个正在暗诽。

怎么感谢都可以呀,以身相许什么的本世子也是可以考虑的呀!

“一山知道,说这些俗了。”

温去病,“……”

钟一山没有回宫,他怕皇祖母看到自己身上有伤会担心,便悄然入了镇北侯府的锦苑。

吴永耽安然,孙氏又已经认清萧离昧,只要三日后梁若子回到别苑,最棘手的事就都算过去了,而他亦该加紧修习鱼玄经,想要在一个半月后的七国武盟胜出,名正言顺走进朝堂,他必须赢。

温去病则在把钟一山送到铿锵院之后,折返回了天地商盟……

皇宫外惊险一夜,皇宫内,伍庸一连几日都没去骚扰游傅。

近两日便又有些忍不住了。

即便让温去病给代玲珑去信,可想要知道原因的好奇心还是催使他去找了游傅。

这会儿被游傅关在外面的伍庸也很生气,“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是不能恨我好歹给个理由!不是九子不离母,不是当年之约,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玲珑?”

‘砰……’

朱漆木门自里朝外被揣开,游傅一袭深蓝色长袍走出来,黑目寒蛰,银发如霜。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在我面前提起玲珑。”

纵然游傅戾气爆棚,伍庸半分未退,“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除了九子不离母,我自认不欠你的,至于你为什么不让我提玲珑,且等玲珑回信也自然会见分晓。”

“什么?”游傅突然皱眉,迈步出门走向伍庸,“你刚刚说什么?”

“我已经给玲珑去信,且等玲珑回信,我也一样能知道你跟玲珑到底什么关系!你不说又能怎么样……”

这是游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了伍庸。

因为没有丝毫内力,伍庸半点防备也无,直接被游傅拽下轮椅按到地上,一通风火流星拳打的连他爹娘都不认识。

如果不是费适刚好经过,伍庸可能就被打死了。

据费适描述,当时游傅正骑在伍庸身上,拳头轮的呼啸生风,他上前去拦的时候还被误伤了。

这会儿延禧殿厢房里,温去病感谢费适把人抬回来,且将其送出殿外很远。

回到厢房,温去病看着药案前自己给自己敷药的伍庸,无比郑重说出两个字。

活该。

拿温去病话说你有病吧?

有病你得治啊!

明知道游傅不待见你,还死不要脸往上凑,不揍你揍谁!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伍庸边敷药,边睁开肿的仅剩一条缝儿的眼睛看向温去病。

温去病点头,“你死我就省心了。”

即便敷了药,伍庸整个脑袋依旧朝膨胀趋势慢慢变大,游傅下手之狠,可见一斑。

“我让你送的信你送没送?”伍庸懒得与温去病斗嘴,因为张嘴好费尽。

想到那封信,温去病便想到昨晚颜慈与他说的有关韩地江夏代家的一些消息。

据传代玲珑早在五年前闭关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至少这五年里没有人看到她出现过,现任代家主亦对此事三缄其口。

温去病闭过关,是以他对闭关时间还是有了解的,就算再高深的武功秘籍,再邪门儿的功夫也不好闭那么长时间。

五年,够把自己炼成活化石了啊。

所以,他其实心里有种预感,却不敢对伍庸说。

黑物罩面,温去病接下伍庸扔过来的瓷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送了送了!”

“那你可以走了。”

眼见伍庸一副‘跪安’脸,温去病直接暴走……

初春已至,御花园愈显生机。

前几日一场春雨润化万物,连空气中都带着点儿久违的熟悉味道。

碧池清澈,随风荡漾涟漪层层。

穆如玉跟秋盈刚踏上白玉拱桥,便见沈蓝嫣跟清莲迎面走过来。

之前,就在这里。

穆如玉清楚记得沈蓝嫣是怎么把她推进碧池的。

寒意自脚底攀升,她清楚记得当时的感受,冰冷池水漫过腰肢,入骨寒凉自身体每个毛孔沁入肺腑,她冻的牙齿打颤,流动的池水就像刀子从她身上刮过。

她想喊救命,可那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该喊谁?

穆挽风?穆惊鸿?还是朱裴麒!

也是那一刻,她顿悟。

没有了,她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见自家主子不再往前,秋盈低声唤道。

穆如玉回神却依旧没有迈步,直等沈蓝嫣走下拱桥方才稍稍向前施礼,“臣妾给太子妃请安。”

身后秋盈见主子这般,亦跟着俯身,十分的恭敬。

沈蓝嫣没有停下来,甚至没看穆如玉一眼,径直离开。

清莲亦如是。

直至沈蓝嫣主仆二人走远,穆如玉这才缓慢起身,秋盈急忙过去搀扶,“娘娘,苦了您。”

“何来的苦?”穆如玉抖了抖衣袖,迈步走上玉石拱桥。

秋盈见四下无人,紧走两步凑到穆如玉身侧,“如果不是皇后宠着,您也不必看她沈蓝嫣的脸色!”

“秋盈你记着……”

穆如玉侧眸,“本宫哪怕是你,以后都不该有这种浅显的想法跟眼光,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在这皇宫里低调,而终有一日,我会让这皇宫里所有的人都看到本宫的存在,仰望不及。”

秋盈点头,“对了,之前定都侯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康阡陌开了口。”

穆如玉闻声止步,握着秋盈的手猛的一缩。

“娘娘放心,是好消息,康阡陌承认当年舒贵妃怀的小皇子,仍在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如玉紧绷多日的心弦终是松下来,“那就好。”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白日里,□□营校场上厉兵秣马热血沸腾,一到了夜晚,就安静的没有半点嘈杂声。

小乞丐一如既往在这个时候过来看月亮,冯浩则给他准备一盘糕点填饱肚子。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亏了啥也不能亏了嘴。

冯浩这样告诉小乞丐。

“吃得饱饱的,长得高高的,保不齐等你再见到哥哥他都认不出你了!”眼见小乞丐忽将手里糕点扔回到盘子里,冯浩不解,“怎么不吃了?”

“我怕哥哥认不出。”

小乞丐一本正经的模样儿,倒把冯浩给逗笑了,“骗你的,快吃吧。”

小乞丐摇头,瞪眼看了冯浩很久方才鼓起勇气,“我想去见哥哥!”

冯浩意识到这是要问出什么的节奏,自然是鼓励他,“你若想去便跟叔叔说,到时候叔叔陪你去。”

“真的?”小乞丐眨眨眼睛,“那你能让哥哥不生气吗?”

“能啊,你哥哥要生气我就告诉他,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想他的,他保证不会生你的气。”冯浩终于暗松口气,无论如何是替二公子问出来了。

小乞丐信了冯浩的话,狠狠点头,“谢谢叔叔!”

接下来,小乞丐就只是望着月亮发呆,不管冯浩如何让小乞丐吃糕点他都不吃。

他怕哥哥会认不出来……

靠近鱼市的民宅里,萧离昧用一天一夜的时间都没平息怒火。

此刻看着被他打了一天一夜都还没死的男子,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他就火大。

原本以为能把梁若子换回来,现在这换回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玩意,而是温去病千挑万选的恶棍,欺男霸女的事简直做的不要太多。

萧离昧怒极挥手,便有下人将其拖拽出去喂鱼。

就在这时,无名现身。

“主人,属下得到消息,吴永耽已经回了世子府。”

萧离昧闻声陡震,看向无名时双目幽寒,“怎么可能?孙氏岂能如此轻易放了吴永耽?”

无名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不对,以孙氏的行事作派,如果吴永耽没答应她放梁若子,她断不可能放人。”萧离昧双眉紧皱坐到桌边,单手握拳叩在桌面,“还是说吴永耽答应她了?”

“不会吧,吴永耽若是答应早该答应。”无名以为不然。

“很难说,让暗卫营全部守在世子府周围,只要看到梁若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替本侯把人抢到手。”萧离昧已是背水一战,输不得。

无名犹豫,“孙氏也在皇城,倘若她的人看到我们……”

萧离昧突然抬头,冷戾目光落在无名身上,“给他们每人一枚‘断魂’。”

无名愣住,“主人……”

“只要能得到梁若子,本侯不惧任何牺牲。”萧离昧一字一句,如极地寒冰,没有半点温度。

无名领命,退离……

太学院,武院。

在钟一山等人夜救吴永耽之后两日,四人终在武院重聚。

别苑一事,使得武院第一组组员之间的关系,在原本就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更多了几分亲情。

未曾经历生死,何来看透人心。

这份亲情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婴狐在跟钟一山说八卦的时候,硬把侯玦跟顿星云也一起拉过来,被迫听。

“你们知不知道?”

钟一山私以为婴狐的开场白很老土,且无半点新意。

真的,他都想回一句我知道,然后看看婴狐什么反应。

但他没有,做人不可以这样。

还好在乌鸦就要成群结队飞过来的时候,侯玦十分给面子的摇摇头。

于是某狐才有了可以说下去的理由,“沈蓝嫣被酒室教习除名了!”

“为什么?”

钟一山下意识追问的结果,就是婴狐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说了整整一刻钟。

麻痹,原来男人八卦起来比之女人更甚!

且在权夜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才只说了一个开头……

看着眼前一袭黑色教服的权夜查,钟一山、顿星云跟侯玦心中皆有感念。

唯婴狐想法与众不同。

虽然你前夜帮了我们,但别以为那点儿小恩小惠,就能让本大爷原谅你一直以来的无礼!

好在权夜查也是一样想法。

“七国武盟在即,各国侯选新生已经陆续赶来大周,本教习想要提醒你们的是,任何私底下的决斗、较量亦或冲突,都会成为取消你们入选资格的理由,有问题吗?”

“有问题!”婴狐直接跳出列。

权夜查点好,“很好,左转往右再往左,去吧。”

婴狐懵逼,“干啥?”

茅房一日游!

某狐被踢飞之后,权夜查解释了理由。

确切说是规矩,但凡参加七国武盟者,皆不可私下打架斗殴。

可即便这条规矩自古有之,却根本阻止不了每一届武盟开始之前,总有侯选人莫名受伤甚至于消失。

是以权夜查表示,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打算公布此届新生中参加武盟的人选,为的是保护。

直到武院课业结束,钟一山也没见婴狐从茅房里出来。

顿星云有急事回了御林军所在的军机营,钟一山有心想过去看看,奈何他嫌臭,是以侯玦十分善解人意的替钟一山走了一趟。

不消片刻,侯玦回来了,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婴狐还在?”

侯玦点头,“还在茅房里写问题。”

“……”

没别的,钟一山觉得周生良以后都有可能不会再收徒弟了。

离开武院,钟一山辞别侯玦,转去文府。

他找温去病有事儿。

因为知道温去病在卿酒院,钟一山自是朝那儿赶,不想还没进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为什么把我除名?”沈蓝嫣清眸泛红,粉拳紧攥,声声泣血,字字悲鸣。

反尔是坐在梅林中的姚曲,一袭白色教服,神情淡漠,“原因重要吗?”

“重要! 我自认从未缺课亦无丝毫过错,姚教习就这样不明不白把我除名,不该给个理由吗?”沈蓝嫣愤而上前,眸间莹光闪烁,委屈至极。

她委屈,当然委屈!

她已经是准太子妃,再无可能宵想会与姚曲怎样。

所以她放弃了,除了能在酒室课业上见姚曲一面,她再无奢求。

可是现在,姚曲却将她最后这份几乎卑微的念想,都断的干干净净!

梅林间,姚曲轻叹口气,“正因你毫无过错,所以本教习自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如果不是对调酒兑酒有极深的造诣跟天赋,沈蓝嫣又怎么会做到毫无差错。

姚曲并非将沈蓝嫣除名,而是提前结束了她在文府酒室的课业。

说白了就是提前毕业,且教习结语为优秀!

后来某八卦狐知道还有这种操作的时候,直接去找权夜查,然后就再一次没有然后了。

“你不想看到我,是因为心里有愧对吗?”沈蓝嫣落泪,脚步向前。

姚曲抬头,目色平直,“姚某此生做人,问心无愧。”

“那钟一山呢?每次酒室课业他也从未出错,你为何不将他除名!”沈蓝嫣满目戾气,钟一山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冷。

姚曲有些不悦,“他与你不同。”

“有何不同?我与他到底有何不同,你分明就是轻贱女子!”因绝望而悲愤,沈蓝嫣感情一瞬间宣泄,泪如雨落。

姚曲未理哭的梨花带雨的沈蓝嫣,转眸看向院门,“出来吧。”

钟一山听到声音后叹出一口老气,每次他都能把时间掐的这么准,唉,也是没谁了。

然而,当钟一山不得不从院门处走进来的时候,分明看到温去病几乎同时推门,从屋子里走出来。

四目交灼片刻,二人齐刷刷转向姚曲,到底叫谁出来?

姚曲倒不是很在意,反观沈蓝嫣娇丽容颜瞬间染上两抹异样绯红,她心里有鬼便以为自己来见姚曲是极隐秘且私密的事。

现在,如此隐秘且私密的事同时暴露在两个人面前,她如何不羞怒!

“你们卑鄙!”沈蓝嫣恨极低吼。

对于沈蓝嫣的咒骂,钟一山以为然,他的确有几分趴墙角的意思。

温去病不以为然,适当回避不是一种美德?

“温教习是我请来喝酒的,一山……”

姚曲犹豫时温去病把话接过来,“他有可能是来找我的。”

钟一山就静静看着温去病不说话,什么叫有可能?

他就是来找温去病的!

你他娘这么表述会害死人的啊!

“好……好!既然钟一山也在这儿,本宫便请教姚教习,他与我到底有何不同!”沈蓝嫣狠狠抹泪,眼中柔色再无,溢出狠戾。

“一山,你且告诉她,你与她有何不同。”姚曲由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清心寡欲,温润中透着几分凉薄。

有些人看似多情却最无情,而有那么一些人,看似无情,才最深情。

姚曲便是后者,别人不知可钟一山知道。

这个世上再没有哪个女人的眼泪能打动姚曲,他的心已经随着那个女人死……

就好像你永远都不会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个没有心的人,如何被打动。

钟一山收敛心绪,“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有缺课,不止一次……”

眼见沈蓝嫣美眸千刀万剐劈砍过来,钟一山清了清嗓子,“咳,我即便没有出过大错,但也不可能做到每次调出来的酒味,都与姚教习相同,而你调出来的酒却能与教习分毫不差,你我最大的不同,我只能做到随心,而你能做到随其心。”

钟一山这番话其实不难理解,调酒与心境有关,沈蓝嫣自小倾慕姚曲,是以对姚曲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在意,包括姚曲调酒时的动作,手法,哪怕是习惯性的临终三点,都观察的非常仔细,模仿的也异常精准。

一个人可以调出酒的千种味道,却很难做到次次调出来的酒都于别人相同。

毕竟调酒不似配药,配药有称,调酒全凭感觉。

哪怕是将十几种酒调配到一起,沈蓝嫣亦能做到与姚曲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用情至深,还是什么。

“所以本宫错了?”沈蓝嫣最恨的就是这个!

钟一山摇头,“不是你错了,是你非常好。”

沈蓝嫣冷眼看向钟一山,回眸时瞪了眼温去病,最后看向姚曲,“你会后悔的。”

直至沈蓝嫣暴走,卿酒院空气中都还弥留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肃杀跟冷戾。

姚曲却不甚在意,“一山你来找我?”

“学生找温教习有急事……”钟一山恭敬开口时,温去病拜别姚曲走了过来。

就在温去病以为钟一山会跟他一起离开的时候,某人却让他出去等着!

温去病未动,表示把钟一山独自留在卿酒院他不放心。

严格说这段时间钟一山跟哪个长相尚可的人单独呆在一起,他都有点儿不放心,娃大再不中留你也得先长大啊!

复仇一事才算是开了个头儿,你要是跟人跑了,剩下我到哪里找一个刚刚好又合适的人选呢?

眼见温去病就是死赖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钟一山恨的磨牙!

“有事?”姚曲不对温去病设防,便也不在意他离不离开。

钟一山最终放弃某人会有自知之明,上前走到姚曲所在的石台旁边,“沈蓝嫣是准太子妃,姚教习这般待她不怕不妥吗?”

其实钟一山有在酒室暗中观察过沈蓝嫣几次,自封太子妃之后,沈蓝嫣的确没再对姚曲有过纠缠,相处守礼守矩。

如此相安无事再过半年,或许不用过上半年,这段师生缘分也就尽了。

钟一山私以为姚曲实在不必如此决绝,留下后患。

姚曲抬头,笑时温润如玉,“朱裴麒站在这里又如何?”

钟一山还之一笑,姚曲就是姚曲。

又或者说这太学院里的教习,皆清高孤傲,无视皇权。

最要命的是,他们每一个都有无视的资本……

离开卿酒院,温去病千方百计追问钟一山有什么急事找他。

一般来说钟一山有急事只会找颜回。

钟一山则一直忍到温去病坐进车厢,马车缓缓驶离方才松口。

探望吴永耽。

距离吴永耽被救回来已经两天两夜,明日就是与孙氏约定的时间,钟一山除了想知道吴永耽是不是醒了,也是希望这件事有个圆满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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