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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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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向挽其实是独生女,没有什么哥哥,她和路折云最初也八竿子打不着,两人的认识缘于那年她家庭的变故。

她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在她九岁那年出了车祸,自那以后父亲一蹶不振,酗酒,抽烟,烟一天一包地抽,不要命似的。

喻向挽记得当时家里地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无处落脚,她那会儿上小学,回家的路上会随手捡个大口袋,到家之后把那些瓶瓶罐罐全部装起来,再拿去离家几百米的闹市街卖。卖不了几个钱,但攒一攒顶一顿饭钱,够了。

她爸烟头经常乱丢,有些还未燃尽,扔在了架子上她叠好的衣服旁边,等第二天穿的时候拿起来看到一个黑洞窟窿,她照穿不误。

九岁之前,喻向挽的日子不说过得有多富足,但也算“精致”,小女生方面的精致。她妈会给她买碎花裙、牛仔裙、波点裙……每天换着穿,不带重样的。发型也是,她曾经是班里头上顶着发夹最多的女生。现在想来挺土的,可对那个年级的小女孩来说,对那些精美的颜色鲜艳的小发饰确实没什么抵抗力。

她妈走了之后,这些通通都没有了。她不可能让她爸给她买漂亮裙子,编好看发型。喻承业不会这么做,搞不来,也没那心思,她自己亦然。

学校老师同学都知道她家里的突发情况,小地方什么事半天就传开了,过不了夜。再者,同学们看喻向挽,之前来上学她妈恨不得让她穿遍所有的颜色,到现在来学校,灰白黑,找不出其他亮色,套个宽松T恤,发型马尾一成不变,从这些变化也能窥见一二。

而且后来,喻向挽直接把自己一头及腰的长发给剪了。没有了爱美的母亲给她打理,留着除了不方便以及看着闹心之外,也没什么用。

喻承业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酒精和烟麻痹自己,也没出去工作,也顾不上她的学业。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喻向挽小学毕业,该上初中了,她成绩还不错,达不到拔尖,在那小地方也够看。

她的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很有责任心的女老师,有次被她看到衣服上被烟烫着的黑洞,还以为喻向挽在家受到了什么虐待,下了课专门叫她去办公室,问她家里的情况,班主任知道她母亲走了,但怕就怕家里酗酒的父亲家暴什么的。喻向挽谢谢了老师的好意,也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镇上就一所初中,要读的孩子多,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上,不全看成绩,你成绩好,家里没钱或自己不想读,想进厂打工也可以,你成绩不好,家里能有其他手段也能送你去读,当时讲要疏通关系。

班主任还是挂记着喻向挽的家庭情况,小学毕业,班主任找到了喻向挽家里去,孩子要上初中,小地方的人,如果不读书,一辈子可就完了。她爸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辈子完了,但不能拖累女儿,赶紧捯饬捯饬出门赚钱,不酗酒了,不烟一天一包地抽了,满心满眼只想赚钱,给喻向挽攒学费。

其实在喻向挽心里,喻承业一直挺好的,是个好爸爸,只是太爱她母亲了,受不了刺激才会这样。

在家颓靡那几年,全靠年轻时候存的一点积蓄,如今肯定不够用,喻承业打算去外面找钱,安排好喻向挽的读书事宜后,他收拾好行囊就踏上了去异地打工的绿皮火车。

这一走,基本上除了逢年过节是不会再回来了,可能过年都不见得有时间回来,父女俩都知道这点,喻向挽去火车站送行的时候,看着他爸朝前走,手上提了一个老旧的皮箱,背上扛了个装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跟着人群上车。

没走几步,她爸折了回来,用大手狠狠搓了搓她的脸,长满茧的手还有没洗干净的煤炭,喻向挽的小脸被搓得这黑一团那黑一团的,她没哭没嚷,喻承业说他家女娃真坚强,等人上了车,绿皮火车发出蒸汽嗡鸣的响声,缓缓启动出发,两行清泪才从喻向挽脸上流淌下来。

她并不坚强,刚都是装的,为了不让喻承业担心。

上初中,父亲外出打工,家里没人照看,喻向挽被送到了乡下外婆家,她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喻向挽在外婆家的日子,只能说能过。

外婆外公重男轻女,和她妈的关系不是很好,甚至在她妈和她爸结婚之后,还几近断交,无他,因为嫁得不好。外婆嫌父亲没有本事,她原话曾说养她的钱打了水漂,养了个“不值钱”的女儿。

所以喻向挽和外婆不亲,可能抓周宴上见过吧,她没什么记忆了。

外婆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舅舅,已经在另外一个城市结婚生子,工作生活,逢年过节会回来,外婆脸都笑烂了,又是给她孙子准备丰盛的吃食,又是塞红包送礼物的。

舅舅一家一年才回来一次,而她已经在这个家住了快一年了,可只要他们回来,她反倒像个外人一样,处处得看脸色行事。当然,平时也没少看。

喻向挽甚至觉得她没被扫地出门,都是因为喻承业时不时会打钱回来。喻承业在外务工,辗转了几个城市,后来听说在波城的一个矿场定了下来,当一个最底层的挖煤工人,他卖力肯干,不久后还当上了个小头头,寄回来的钱也从几十一百变成了五百一千的。

她原先并不知道父亲寄回来的钱的具体数额,是有次和他打公共电话知道的。他们那矿场的基地没什么信号,带了手机也没用,而且,很多那儿的工人也买不起,所以他们基本上两三月之后从基地拉煤出来,会在镇上找公共电话给家里人报平安。

也是电话里喻承业无意提到自己寄了一千块钱回来,让她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她才清楚实情。她每天生活费也就十块,省吃俭用一个月两百块都用不到,那其余的钱都进了谁的腰包,不用想都知道。

喻向挽只知道她爸是每个月5号打钱回来,因为那几天,外婆的脸色会好一点,会和自己的老姐妹们在院子里打麻将,会笑着喊她的名字,说“向挽,来泡茶~”等再过几天,又恢复了看她哪哪都不顺眼的样子,所以很好猜。

她时常都在想,要是哪天她爸忘了打钱,她是不是就会被赶出门去。

好在没有,至少初中三年没有。

初中毕业,噩耗传来,她爸在矿场出了意外,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只知道是被炸死的,殡葬馆的人都没让她去认尸,说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喻向挽在报纸上看到了事发的那栋老式居民楼,火烧得没有一面墙是干净的,断壁残垣,全烧成了黑炭一样。

那场意外死了不少人,矿场的除了她父亲,还死了个十多岁的小孩,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从高楼窗户上摔下去,半身不遂。另外死的还有不是矿场的几人,什么身份她就不知道了,报纸上没说。

这件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的,报纸上都用了大刊报道,只是没过多久这事就没什么影儿了,报道此案的报纸都下刊了,成了孤本,再到后来便彻底销声匿迹了,不是热度减退,是突然消失那般,像是用橡皮擦擦掉本子上的铅笔痕迹,抹去了记忆。

据说是发生意外的地点在一个码头附近,报纸大肆地报道之后,都没人敢从那儿走货了。此事被定性成了“意外”,为了不影响现实的生活,只好压了下去。

对旁人来说这只是一时唏嘘的新闻报道,过后就忘,对喻向挽来说是二次打击,一时之间她成了孤儿,她隐隐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没有“家”了,果不其然,父亲走后一周,相安无事,两周后,外婆外公跟她说自己年纪大了,无力供养。

而喻向挽知道他们之前养她也全是因为她爸寄回来的钱,如今让他们白养是不可能的,这无异于从他们身上割块肉下来。

只是喻向挽心里还存了点侥幸心理,想着他们至少会让自己多待几天,至少过完暑假,等她去上高中,到时她就去住校,这样也不用住一个屋檐下,眼不见心不烦。毕竟虽然不亲,也切切实实一起生活了她整个初中三年。

外婆外公最后施舍给她的好意,就是动用家里长辈的权威,召集起了那些姑姑婶婶叔叔伯伯们,商定她的抚养问题。

她还记得当时是在村长家里的客厅,一个长桌,她坐在村长旁边,头低着,两边分别坐了不少她的亲戚,有见过几面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远的近的,都有。众人讨论得很热闹,喻向挽静静听着这些人讨论着从血缘上谁更应该出一份力。

“我三舅爷那一支的,要论起来,你大姑子不是更亲。”

“我离婚,早就分家了。”

“你姓喻,我姓什么?我姓张!”

……

“要我说这事还得冯三儿来,你当年那水库能保下来喻老二可出了不少力,你现在不差钱了。”

喻老二是她爸,在家族排行老二。

被点到的人语气激动,“你说这些,五年前喻老二做生意,那笔钱是我出的,情和钱都早还了!”

“小妹生产的时候,羊水破了,碰上我在街上买菜,我打车送她去的医院,出的医药费用,那钱怼我手边我都没要。”

……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从划分血缘到细数那些年他们对喻向挽一家大大小小的帮助,大到父亲做生意的钱,小到日常生活中送的一包盐,好像在说早就给予帮助了,还要做到什么份上呢。

喻向挽成了一个“皮球”,踢来踢去,没人想接。

坐她右手边第二个的中年女人“啪”的拍了下桌子,“早知道当时那钱我就收下了,也怪我那会儿脸皮薄,现在我总不可能找一个孩子还,我的损失找谁说去。”

最后是村长打哈哈,制止了这场闹剧,最终没有讨论出结果。喻向挽站在村长家门口看到那些亲戚离去,边走都还在边掰着手指算钱。

没几分钟,桌上吵得最凶的那位中年女人又折返回来,村长一喜,以为她要领养手边这孩子,喻向挽眼里也带了点期待,女人讪笑几声,说自己东西忘拿了,给她家的那位做的饭,一会儿还要送去工地,喻向挽低下了头。

女人拿着便当盒出来,经过喻向挽时,看到她脸上落寞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走了几步倒回来说,她爸爸之前做生意认了个兄弟,那人受了他爸不少恩惠,喻向挽应该也见过,还在她家短暂借住过一段时间,有一回过年吃大锅饭,当着好多邻里街坊的面,两人拜把子,结成异姓兄弟,男人拍着胸脯说他喻老二哪天有什么困难,自己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报答。

经她一提醒,喻向挽好像也有点印象,那人还单方面收了她做干女儿。喻向挽赶忙回到家,在喻成业的旧笔记本上找到了温叔叔的联系方式,试着发了条消息,就是说了家里的大概情况。

原以为不会被回复,毕竟好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对面发了个地址过来。

终于看见了希望,喻向挽松了口气。她没想赖上别人,她爸没了,那矿场还在,工人的工资得付,那些人跟着她爸好多年,信任他才放心跟着他干,一个项目一个项目跟过来的。

喻向挽捏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坐上了大巴,坐车的钱是村长给她付的。喻向挽坐在大巴上回头看,村门口村长给她招手,说好孩子去过好日子吧。大巴车远去,村门口的人都变成了芝麻小点,她有个错觉,好像踏上了不会折返的旅程。

事实也确实如此,之后喻向挽再没回过这个地方。

十点,到了目的地,是一栋六层高的楼房。她先上了趟楼,敲门,家里没人,还没回来。喻向挽下了楼在大门口等着,她只带了一个包,她把包抱在怀里蹲在路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快中午十二点,男人回家拿东西,在楼下撞上喻向挽,凭借模糊的记忆,喻向挽认出了他,怯生生上前喊他温叔叔。男人也认出了她,寒暄了几句后上楼拿文件,下来之后直接带她去了单位,让她先在单位等着,等他忙完工作再来找她,喻向挽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下午男人上班,喻向挽在他单位大院一棵树下坐着等着。下班后又过了一个小时才见到他,男人刚应酬完,喝了些酒,出门见到她还眯着眼睛打量她,说是哪家漂亮的女娃。

“温叔叔,我是向挽。”喻向挽说。

“哦哦,对,是干女儿。”男人反应了过来,拉过她的手,粗粝的大手摩挲了下她的手背,边拍边说,“哎呀,你爸的事我听说了,想当年我被追债差点饿死街头,是你爸,我才活了下来,你的事干爹肯定要管。”

这些天她被太多人放弃,连亲人都不曾对她说这些话,此时此刻说不触动是假的。她这才更加确定,温叔叔是个好人,真的会帮她,忐忑了一天一夜的心落了下去。

有种踩在悬崖峭壁上快要摔下去,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

死寂的心重新活过来。

今晚太晚了,温叔叔让她在他家先歇一晚,第二天一早带她去银行取钱,把她爸欠的那些工人的钱给还上。

客厅的饭桌上,温叔叔给妻子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喻向挽坐他对面,听到他拉长着语调说“哦——不回来啊……”挂了电话,对她笑,“你罗孃孃今天上夜班,回来不了,你饿了不,要我带你出去晚饭吗?”

“没事,温叔叔,我不饿。”喻向挽手放在大腿上搓了搓,被人关心得有些无处安放。其实很饿,但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能帮她已经很不错了,不敢提太多要求,“给我一杯水就好,有些口渴。”

温叔叔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温水下肚,喻向挽才发觉自己一天多没喝水了,口干舌燥,嘴唇都干得起了很多死皮。

男人站边上看她喝,喻向挽一杯全部喝完,杯子放回桌上,温叔叔问她还要不,笑着说不够还有,干爹给你倒。

喻向挽摇头说不用了。

“哎呀,看这身脏的,乖孩子,快去洗个热水澡。”

她从镇上来城里投奔,衣服几天没换了。喻向挽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她也觉得很脏,不舒服,可不是她不想洗,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最重要的是,她刚刚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厕所的门好像坏了,锁不上。倒不是恶意揣测人,只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不用不用,擦擦就行。”

“擦一下怎么擦得干净,走,我带你去。”男人说着走了过来。

“真不用,温叔叔……”喻向挽小声拒绝。男人执意要带她去,刚开始还只是温声劝慰,后来直接上手拉她。

成年男人对于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小女生来说有压倒性的力量悬殊,再有,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喝了酒,力气透着股蛮劲,见她死活不肯,大手一拽,手腕都跟她拽红了,喻向挽的心里本能产生恐惧。

“我不去!”她几乎是撕扯着喊了出来,甩开男人的手。

男人脸色唰的冷下来,说她不知好歹,神色骤变,全然没了方才喊她宝贝干女儿的呵护心疼的模样。

喻向挽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转变,又或者说她方才一直满心满眼只有感激,全然没有察觉到男人时不时在她身上打转的眼神。

“我疼你才对你好的!”他又上手拽她,她只得拼命挣扎,突然两只大手横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手脚悬蹬在空中,没有支撑点,只能随意地踢打,一边挣扎一边听男人喘着粗气说,“你现在妈没了,爸也死了,孤孤零零一个人,谁都不想要,倒还不如留下来给我做小老婆,老子赚钱给你花……”

满口酒精味熏得她头疼,男人紧勒住她的力道也让她头脑眩晕,她挣脱不够,反手抓着厕所门口的把手,拖拽之间,把手脱落,她的手就那么往后一抬,“砰”的一声,腰上的力气松掉,她摔倒在地,男人也同样倒在了地上,手颤抖着指着她,眼神发了狠瞪着,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喻向挽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夜里九点冷冷清清的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儿,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十五岁女孩,本应度过上高中之前唯一还能好好放肆玩的暑假,命运却一而再再而三跟她开玩笑,上小学没了妈,一个月前没了爸,未来何去何从,毫无头绪。

坐上夜间最后一趟大巴,手抓着前面座椅上面的扶手,那手感像是刚才在男人家里被她拽掉的卫生间把手,受惊似的收回手,塑料材质布满凸点的椅背上有红色的血迹,再一看,是她手上的。

喻向挽扭头看向车窗玻璃,上面倒映着她如今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脸很脏,衣服右肩上方有激烈拖拽中撕扯的痕迹,她回想着半个小时前在卫生间门口发生的一切,饶是一个才十多岁的女孩子,也能后知后觉感受到那绝不是单纯“友好”的让她去洗个澡那么简单的事。

尤其是那三个字,她真是想把耳朵抠出来,当做没听见,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再也忍受不住,捂着嘴小声啜泣起来,肩膀发着抖,整个人瑟缩成一团,最后哭得没了力气,她身子滑落下去,闭上沉重的眼皮,毫无知觉。

司机没有发现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小人影,喻向挽在车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她才醒了过来。司机一打开车门,迎面撞上一个脏兮兮的女娃,怀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包,一双澄澈的眼睛慌张闪烁,从车上跑下来。

司机吓了一跳,问她是谁,哪儿的,怎么在他车上。怕被当成小偷送进派出所,喻向挽没有回答,拔腿就跑,司机跑了几步没追上也就没再追了。

……

喻向挽在往山上走,凭借着依稀残留的记忆,不多时,一块石碑果然出现在她眼前。

什么缘分,大巴的终点站带她来了这座山,前不久她父亲才在这里下葬。

跑下车后走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她认出了这座山,想也没想得往山上跑。

坐在石碑前的空草地上,肚子饿得难受,脚走得酸软,右肩衣服破口处红肿,隐隐作痛。她的鞋子也磨破了,踩在草地上,泥水往里浸,脚冷得没知觉。

几天没吃东西,太饿了,没力气,喻向挽头嗑在石碑上,看着上面她父亲“喻承业”三个字,竟有种要不把她一起带走的想法。

山间下着小雨,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

“喻向挽?”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迷迷糊糊以为是她爸来带她走了,可这不是喻承业的声音,她爸爸声音没这么年轻,而且也不会直接叫她喻向挽,而是“小挽,吃面啰”“小挽,给爸爸买包烟”“小挽……”

她的亲戚?

可那些亲戚生怕沾上她这个拖油瓶,不可能会来找她,那会是谁?

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张男人的脸,喻向挽猛然惊醒,回过头,她面前确实站着一个男人,但不是那个可怕的“干爹”。

准确来说是个男生。

但也是个陌生人,喻向挽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她想站起来,因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腿发麻,刚要站起来整个人往后倒,又跌坐了回去,溅起一身的泥水,两手撑在背后,右手掌心嗑在一块小石头上,嗑破了皮,渗出血。

顾不得疼痛,眼睛圆圆睁着,“你……你是谁?”

他不答,只问,“你是喻承业的女儿?”

声音夹杂在雨水里,是透了一层传过来的。

对面个子很高,年岁和她差不多,表情……没什么表情,和她这个刚没了老爸的差不多,一脸死气沉沉。

喻向挽喘着气不敢回答他。

男生偏头去看碑上的名字,喻向挽反应过来,侧过身子挡住。可是来不及,他已经看见了。

喻向挽咬紧下唇,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蹦出来,不受控制往下流。

男生收回视线,一脸冷漠看着她,声音比这山间清晨的雨还冰冷:

“哭够了,就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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