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鸾派的人屠了玄雪宗满门？

清歌离冷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又说出下一句：“况且，苍鸾派与你玄雪宗结仇与否，都不是你拉我一人进幻境核心的理由，我不会仅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放过江砚，更不会作出对苍鸾派不利的事情。”

“非也，”江墨下意识摩挲腰间的白玉佩，努力压制着心中情绪，缓缓开口，“距离玄雪宗被屠门，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

清歌离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江墨又道：“这几百年来，淬星川鲜少有人踏足，江砚与雪灵合为一体，掩藏在茫茫大雪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沉睡状态。偶有人路过此地迷失道路，我会利用幻境将人指引出去，年复一年。”

清歌离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字眼：“雪灵？”

“它是江砚能控制积雪成为武器的力量来源，灵力和意识与江砚合而为一，这些在玄雪宗屠门那天就已经发生了，”江墨道，“苍鸾派弟子路过淬星川时，江砚已经连续沉睡三十余年未醒，而那日，他不但突然清醒过来，甚至驱使了早已尘封许久的滔天魔气和怨念，这一切只是为了杀了所有人……但在此之前的几百余年里，他从未对进入淬星川的人起过杀心，即便偶尔难以抑制魔气驱遣，也能在我和雪灵的引导下沉睡过去。”

起初，江墨也对江砚的行为深感困惑，所以在江砚对苍鸾派弟子大开杀戒时，他心急如焚，不惜强行破开缚魔阵去救落难的苍鸾派弟子，导致自己被缚魔阵反噬，无法幻化人形。

直到他将苍鸾派弟子传送至淬星川南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面对冰封的溪流和晦暗的天空，这才得空静下心来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切。

“那时候我光顾着救人，很多细节都来不及细想，其实苍鸾派弟子刚踏入淬星川开始，江砚就随之苏醒，深埋于淬星川地下的魔气也蓄势待发，可江砚堕魔的缘由就是恨，对屠玄雪宗满门之人的恨，那么他想杀苍鸾派弟子的动机，只能是报仇。”

那么报仇的原因，就是苍鸾派弟子是曾经屠玄雪宗满门的人。

清歌离一言不发看着手中的青玉佩，上面刻着江砚的名字，笔锋潇洒恣意。

只看这名字，倒让人觉得江砚是个恣意随性的少年郎。

见字如面。

这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清歌离压了回去——虽然并非她本意，可她此刻是代表了整个苍鸾派的人来面对江墨，面对玄雪宗。

她的一言一行都无形中代表了苍鸾派的立场。

她开口，语气凌厉了几分：“首先，对于苍鸾派弟子屠你玄雪宗满门这件事情，单凭江砚想杀他们就给他们定罪，属实荒谬，就好比我现在想杀了你，所以你就是我的仇人——这样的因果倒置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其次，你身为修士应该知道，堕魔的人之所以堕魔，就是因为他们无法通过正道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们会误入歧途，成为魔修——而你说江砚堕魔是因为恨，他恨屠玄雪宗满门的人，那么他的力量最多只能达到与玄雪宗满门抗衡，可你也看见了，江砚的力量足以毁掉整个修真界！难道整个修真界都是他的敌人吗？这岂不是过于荒谬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一口气说完这些，又想到了一点，补充道：“再者，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苍鸾派弟子屠你满门，那么江砚第一次对他们痛下杀手时，你没来得及作出判断所以救了仇人，这尚且说得过去，那么第二次呢？我们四人再度踏入淬星川，你为何再次出手相救？这与你前后说辞自相矛盾。”

说罢，她冷眼等着江墨的狡辩，然后就看见江墨垂眸，眉宇间的哀愁更深了些：“这也是我只拉你一人进幻境核心的原因。”

若不是苍鸾派弟子涉足此地，他从未想过淬星川的魔气居然如此之多，多到可以毁天灭地。

他也惊讶于此，不得其解。

“你与灵体通感的同时，可以获取灵体的记忆，”江墨看着清歌离，轻而易举下了定论，毕竟，清歌离现在就在他的记忆幻境之中，“所以拜托你，去看看江砚的记忆。”

迄今为止，他仍然不知道玄雪宗那场灭门惨案到底因何而起，但江砚是唯一知道的人。

如今各种淬星川发生异变，若想消除那无从压制的魔气，突破口只能是江砚，而能压制江砚的，也只有清歌离。

清歌离没有立刻答应他。

她还未修魔时，一直跟着师父做灵修。

与传统修道之术不同，灵修是通过与心愿未了的灵体通感，感知对方的心愿，并与灵体结契。

当修士完成灵体的心愿之后，契约就会生效，灵体将会把所有灵力交给灵修，自此消散于尘世。

而灵修对修士的要求也极高——修士要坚持正道，不能被灵体强大的力量所迷惑，必须仔细甄别灵体的心愿是否与正道相悖。

否则，修士一旦与穷凶极恶的灵体结契，就只能倾尽所有去完成灵体危险的执念，而无法完成就会被灵体反噬，是一种要么害人要么害己的勾当。

所以修真界几千年来，历代灵修不超过十人，且有半数都被灵体反噬，不得好死。

上一世的清歌离就是如此，当时她靠着灵体的力量成为三界魔尊之首，本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会落得被仙门百家联合围剿的境地，只是因为她也收到了灵体的反噬——就算没有仙门百家的围剿，她也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所以当叶飞羽逆天道将她传送回修魔之前，她只想好好做个剑修，不想再沾染灵修这样危险的道法。

更何况，江砚比起上一世反噬她的灵体，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想拿自己的命去犯险。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看出她所思所想，江墨说道，“可是……”

清歌离打断了他：“可是天道又何曾有过公平呢。”

在幻境变幻莫测的天光里，她看向远方，前尘往事一一浮现。

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