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道：“法相不能随意变换，假的法相很容易被看出来，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千颜笑着点了点头，想这神仙确实聪明了不少，问的问题也越发有水平，于是诚心解释道：“法相千万，真身却只有一个。存在在自己生长轨迹中的法相都可以是真身，所以罗麒之前变幼小不会被任何人识破。但除了法术能捏造法相，法器也可以啊。”

罗麒听闻提到自己变幼小的事，不大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从储物器里掏出第一次见假以禾的时候，和千颜一同骗来的法衣，配合着解释道：“这是千面，从白鹤手里得来的。此物可呈现自己想呈现的法相，只要不是近距离接触，不会被识破。”

一众神立马将视线投向法衣，顺利揭过了“幼小”的事。

罗麒松了口气，手一松将千面法衣丢给他们观摩，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一步，试图隐身。

千颜见此笑了两声，继续解释道：“等我们都到了部落，到处都是并封，所见皆幻境，自然也就不怕是否能识破。”

连青大为赞叹，道：“原来如此。”

秉文道：“巫师祭祀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幻觉里，只有你清醒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千颜笑了一下，解释道：“这还要感谢归陵仙友。”

一众神又转眼去看归陵，眼神狐疑。

贺青山一瞬了悟，道：“是……牵他红线的时候？”

千颜赞许道：“正是。”

归陵甩下剑刃上的血污和死掉的蛇，收剑回鞘，清冷侧立。

千颜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归陵仙友应是修习过静神之类的术法，那祭台上的铃声对我也是无效，毕竟，我脚踝上就有一只。”

一众神又将视线投向她的脚，果然见那精巧莹润的金铃，动而不响。

若是她不说，恐怕没人会知道。

连青举手道：“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个铃铛是想让它响它才响的吗？”

千颜想了想，点头道：“目前来看，是这样。”

连青顿了一下，想难怪那天千颜要坑他，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来听课的。所以压根她就没睡着，也根本不用他提醒。真是好心办坏事。

贺青山连连赞叹：“千颜仙友果真是玲珑之心，在下佩服。”

千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贺青山道：“既然如此，不才还有一问。”

千颜心情颇好，爽快道：“问。”

贺青山伸出手去，道：“既然此地为并封巢穴，那么我们的任务，巫咸国，又在何处？”

千颜唇角一弯：“好问题！”

弯刀在手里一阵旋转，唰地一下戳进地上，擦着白鹤的脸侧过去，惊出她一身冷汗。

待到千颜笑眯眯看着她，吐出一句：“轮到我问你了。”

白鹤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将脸往一边挪了挪，低声道：“你……问。”

千颜扬眉吐气道：“还是那个问题，金桃树有什么寓意吗？”

白鹤咽了咽嗓子，轻声解释说：“金桃遇光发热，用来焚尸。”

一众神一阵哗然。

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把式？

千颜皱了下眉，继续问道：“你在并封巢穴入口留记号，是什么意思？”

白鹤如实道：“那不是记号，那只是我用来证明我来过，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千颜眉梢微扬：“怎么说？”

白鹤解释道：“我的任务是完成一次祭祀。巫咸国人都快没了，对外来神特别排外。我在那边待了半年，她们连一套祭祀服也没给我。后来以禾也到了巫咸，她们却说以禾是天外神女，让以禾代替神巫祭祀。我一时不平，就设计和她互换了法相，替她上了祭台。”

千颜安静地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白鹤沉默了一阵，看了看脸侧的刀，继续道：“巫咸国有个传统，凡是上祭台的神巫没能成功得到神的恩赐，都要接受火浴。那场祭祀很重要，事关巫咸国子嗣繁衍。我没能替她们求来神旨，被她们火烧时现出了原形。但那时我披着千面法衣，被她们误以为是以禾的原身。以禾身上有祈愿之力，我没有，因此她们怀疑我是维鸟族派去的奸细，要灭杀我。”

千颜点头。

这才合理了。

一众神听得面面相觑。大荒常年争夺，一般只有强硬地扩充势力，几百年也不会出现这么精彩的一出阴谋诡计。一时间众神暗自咂舌，想这下界飞升来的神仙果然妙心思，换个神对上她，未必有千颜这般风姿。

千颜提点她道：“你应该飞升没多久，有一点你不太知道。虽然我们说，神仙神仙，但神与仙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通常来讲，我们相互之间都是互称仙友，遇见得道之神也是称仙君，不会称神君。神君比方有，盘古，帝俊，颛顼，祝融。”

千颜看她听进去了，继续道:“大荒这边对巫祝很尊敬，哪怕是远古时候，能称得上神巫的，不是神离神也差不离了。既然如此，巫咸国祭祀，拜的可能就不是神，而是天地。”

白鹤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拜天地？”

千颜点头道：“阴阳不结，无有子嗣，这是规矩。这还是你提醒我的。但既然是远古时候，天赐子也不是不可能。一段时期，一段规则。你拜错了圣者，自然便求不来恩赐。”

白鹤愣了愣，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明悟，随后又开始变得不自然，语气僵硬道：“尽管如此，我不会感谢你。”

千颜笑了一下，拿刀拍了拍她的脸，说道：“没让你感谢我。我看你对自己的脸看得挺紧，怎么就愿意让以禾来替你了？”

白鹤被这个动作羞辱到，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但由于奈何不了她，还是忍了下去，语气生硬道：“她自己觉得对不起我，愿意在巫师跟前帮我开脱，怨不了旁人。既然如此，好人做到底，帮我做一场祭祀又有什么不可以？”

千颜看着她幽幽道：“所以以禾帮你争取不被火浴，还和你一起被赶了出来，然后你让她帮着你完成祭祀？”

白鹤恼羞成怒道：“是又如何？你那是什么语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一只成了精的鹤，要什么仁义道德？又不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自己愿意与我何干？”

千颜拔出插在地上的那只刀，继续幽幽：“可是你现在成了仙，仙是要背因果的。凡间的报应也许只是摔一跤断个腿，到了大荒，那可是滚滚天雷，悠着点吧，姑娘。”

白鹤后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脸上不合时宜地显出一丝恐惧，随后便试图爬起来，但被归陵一剑重新压了回去，狼狈跌在了地上。

见千颜转着刀慢悠悠站起来，归陵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有询问。

千颜和他对上视线，顿了一下，道：“哦，放她起来吧。”

想了想她又添道：“你已经报过恩了，这次应该不用了吧。”

白鹤正要说上次他报错了人，不能作数。千颜一个眼刀飞过去，眼睛唇角都跟着弯了一下，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归陵默了一下，无声地点了下头。

一直隐身的罗麒安全续上话题：“去巫咸国把以禾带上，还是把白鹤也带上？”

千颜转头看了看和并封拥挤在一起的真正的以禾，转了转刀，把兵器收起来，说道：“都带着吧，白鹤这么多心思，难保不会坑我们第二次。”

罗麒点点头，到一旁并封群里扒拉出昏睡的真正的以禾，轻拍了拍又晃了晃，把人叫醒，一言不发地指了指正从地上爬起来的白鹤，友善地笑了一下。

以禾沉默片刻，意识到她们已经暴露，于是道：“不关她的事。”

千颜正要上前的动作霎时顿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众神：“？”

又来一个轴的。

千颜深吸一口气。

这孩子被忽悠傻了？

罗麒知道她为什么沉默，禁不住笑了一下，起身道：“那带我们去巫咸国，我们放过她，如何？”

以禾沉默了片刻，替白鹤开脱：“我暗示过千颜，很多次，但她没有明白。她本意也不是想害你们，只需要有神参与这场祭祀，就算她通了关。”

千颜紧跟着一阵牙疼，觉得这白鹤是有什么魅力所在没被她发现不成，一个两个都替她说话，义无反顾站在她那边。

千颜也便道：“我们也没想怎么样她，你带我们去一趟巫咸国，我们会放了她。”

以禾看她一眼，俯身拜了拜，道：“多谢。”

千颜古怪地沉默了一阵，想到最初遇见假以禾的情景。

原来那时白鹤是在模仿以禾啊。

怪不得。

千颜笑了一声。

白鹤听出她笑的什么意思，恼羞成怒道：“笑笑笑！笑什么笑？有病。”

千颜回怼道：“笑你东施效颦，怪模怪样的，满意了吗？”

白鹤恼怒地瞪向她，却忌惮此时落在他们手里，没敢再说。

千颜给以禾回了一礼，非常给面子地伸出手去，诚心邀请道：“请以禾仙友带路。”

以禾自知与他们无可交谈，也明白确实是她们有错在先，于是也不说话，只管平静端方地走在前头，并不回头。

千颜跟在白鹤身后，几个神三三两两围在四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连青还是在意那两条蛇的事，问道：“说要抓那两条蛇，怎么又不管了？”

秉文回复他说：“蛇已经死了，再管什么？”

连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迷惑，追问道：“可是并封的巢穴里怎么会有蛇？如果蛇能上祭台的话，部落里应该是很崇尚的，我们之前怎么也没见过？”

秉文看了前面领路的以禾和白鹤，稍有深思，说：“并封与巫咸曾在尧帝左右，有些许习性上的相似也算正常。巫咸国若尚蛇，并封效仿祭祀也无不可。估摸着，巫咸国的情景和幻觉中的部落差不多，否则千颜会问的。”

连青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贺青山有些不解：“既然如此，杀蛇岂不是犯了众怒？我们拜访巫咸国，为何还要如此？”

秉文顿了顿，没解释出来。

贺青山又问了：“而且，既然白鹤只是想完成祭祀，不会伤害我们，为何千颜要叫停祭祀？”

此言一出，前方的以禾回了回头。

后天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巫咸山（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