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过，红线挥舞着纤细的身体鞭笞过去，“叮”地一声，飞剑被拍出了十几米远。

千颜立刻抬起头，红线顺着手臂缠了几圈，触及她的手腕时隐约发烫，似在与她沟通，温度从手指处一点一点往上爬。

直到缘力充斥到了她全身各处，一鞭挥舞，她恍然惊觉，这红线竟像极了她延伸出去的手臂，连通着她的思绪，指向哪里，红线挥舞到哪里。

一连几剑，剑剑落空。

归陵接回自己的剑，眉头皱了一下，在不远处观望着她。

千颜弯唇一笑，动了动手指，道，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她嗖地一下追上前去，红线延展似有神智，按着归陵不管不顾地疯狂殴打。

众神倒抽一口凉气。

这红线委实诡异，不管归陵如何避逃，红线灵活至极，纤细至极。一鞭子一鞭子地抽过去，不仅飞剑无法近身救主，一道道血痕还会留在身上，无孔不入，凄惨无比。

直至最后一击，归陵“轰”地一下被打落空中，身上道道伤痕，面色苍白地拄剑立在地上，抬头看着她，问出对立后的第一句话：“你，修得什么功法？”

千颜手里转着刀，笑眯眯走上前去，弯腰看着他道：“天缘秘法。”

归陵安静片刻，问：“合谁的意志？”

千颜顿了一下，略带疑问地看着他，没说话。

归陵拄着剑站起来，问：“你修得什么道？合谁的意志？”

千颜诡异地沉默了。

她思绪混乱地思考了一会儿，拿出在仙市上淘的捆仙绳，道：“你等等，我先打完了再说。”

归陵看着她手里的绳子，抱着剑退到一旁，冷然拒绝道：“不必。”

说着，他退到了绝对不会触及战斗的地方，挂着满身的伤痕，一剑插在了地上，盘腿坐到了旁边。

千颜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飞入混战当中，对着连青秉文贺青山几神一顿乱抽，下手之狠仿佛多年的积怨已深，看得众神心底一阵扭曲。

这女神仙是半点不饶人！

千颜心里憋着一口气，直抽得几神似归陵一般灰头土脸，满身挂彩才停了手，一鞭指向归陵，笑盈盈地命令道：“滚那边去。”

于是几神又凑到了一起，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蜷缩在了一块儿。

罗麒喊道：“千颜！”

千颜扬声回道：“来了！”

她转头，看见眼前的场景，神情一怔。

罗麒手指翻飞，口中念着一连串的咒语，结出的阵法呈现黑紫色。阵内笼罩着一种神秘莫测之感，其中力量比之祭台上相撞时的阵法更强至数倍。

他周身隐约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气息，双瞳中倒映着身前的阵法之光。千颜眼前一晃，场面与不久之前，红线牵着罗麒手指的时候，那一幕极其黑暗的画面重合，心底惊异。

原来红线是这个用处？

大祭司见状举起权杖，密密麻麻的咒语从口中脱出，眼中顿时亮起奇异的光芒，周身气息竟与罗麒有一丝异曲同工之妙。

两神对峙，战意一触即发。

众巫师皆将神力融入前方的星辰阵法之中，对冲的光芒此消彼长，两方相互交战，打得热火朝天，不知所云。

罗麒骤然抬眸，阵法忽然蓄力一击冲向，千颜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卷动红线鞭笞上去。权杖一经勾缠，千颜被棍与线吊了起来。她顺着力道转两圈，另一手扔出飞刀迅速创伤大祭司。

红线一松，两神齐齐向后退去。

罗麒赶忙上前接住千颜，抬手一记咒印打过去。

接连几下，敌方一众巫师接住大祭司，千颜与罗麒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两败俱伤，大祭司看起来尚有余力。再能战的有天门五颜六色的职业装们和五颜六色的一群鸟，还有对面所谓丈夫国的人。

怎么看，局势对他们都不利。

千颜皱了下眉，低声问：“你怎么样？”

罗麒咳了两声，脑袋嗡嗡作响，同样低声回：“不当紧，但白鹤不见了。”

千颜立刻转头寻视，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衣裳里没有一片白羽，抬头成群的鸟也不见一只白色。千颜暗感不妙，问他：“你知道怎么回事？”

罗麒缓了缓，有一丝迟疑，但还是摇头道：“应当是进来的时候归陵的剑风，其余不知。”

千颜沉默下去，视线投向马上要攻过来的大祭司，思绪混乱一团。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们顺着往下走就可以了，这个时候白鹤消失，她想不明白还会有什么问题。她唯一能想出的疑点便只在归陵他们身上，可是——

在此之前，归陵和连青他们同样也中了以禾和白鹤的招，可以肯定此前归陵一众与以禾白鹤并非一道。唯一的不同在于，到了祭台上，归陵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这一点不太合理。

千颜沉思了很久，问罗麒：“如果归陵一早就有问题，你能看出来吗？”

罗麒顿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回复道：“应该能。他之前没有问题。”

千颜心绪更沉，继续问他：“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有问题？”

罗麒皱了下眉，似在回忆。

千颜不敢打扰，只防备着对面再次发起攻击。

她其实真是莫名其妙有了缘力，又在此时莫名其妙地涌入身体。她不知道缘力的本质是什么，又该如何控制，因此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若万一……

等等！

千颜霎时间抬起头，想起下祭台之前连青问的那个问题：

——

“那既然只要有神参加祭祀就可以，为什么她们两个要引动这么多神过来？”

罗麒从回忆中抽离，与千颜异口同声地说道：“抓白鹤的时候！”

归陵从到并封巢穴，至上祭台为止，与罗麒同住，又与他们同行，直到与并封对战时，以禾与白鹤也没有和归陵直接接触过。唯一单独接触的时机，就是归陵提着还是假以禾的白鹤，和那两条蛇回来之前。

她说要抓住那两条蛇，但归陵带回来的是一剑挑穿的蛇，当时没有神有疑问，主要还是因为归陵清冷的性子。但以他的身手，留条活口是轻而易举的事。千颜只以为他性子冷，做事有些过于干脆，于是盘问白鹤之时也没有注意过他。现在想来，当时众神疑问重重，唯有归陵什么也没问。

白鹤不信任以禾不假，但也许她也有其他的目的呢。比如，引动这么多人过来，是因为最后要带他们下祭台，参与这场混战。

千颜反应迅速道：“我们趁乱，先走！”

不管参与这场混战有什么结果，他们目前的状况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们打不过。若在此基础之上还有后招在等着，这一回合就不是试炼，而是劫难。

思及此罗麒跟着她转身便走。两道流光自神群中迅速划过，还没划远，土墙门便涌入了一群首尾皆头的并封。这些并封只将他们堵在中间，土墙便自己封住了，好像料定这边会有人逃走，专程在此等候。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以禾从并封群里挤出来，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着道：“终于完成了。”

千颜心情极其沉重，连问的心情都没有了，几乎与罗麒背靠背站在了一处，左右警惕。

以禾这次却主动安慰说：“别紧张，千颜姐姐，我没有恶意。”

千颜被她这一声姐姐叫得心都颤了一下，半点也笑不出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以禾呼出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颇不自在的赧意，解释道：“那个……神巫消失，巫咸国内部分裂，万不得已，出此下策，万望见谅。”

她费力扯住要往前冲的并封，娇小的身体使出不符合自己的力量，脸都憋红了，看着千颜说：“在场有三个势力，分别是以大祭司为首的守旧势力，她们不希望改变规则，觉得就按现有的生活方式；以私下修习祝由术的巫师为首的，认为巫咸国应该不再祭祀，应该像寻常部落那样繁衍生息的反叛势力；还有绝对维护神巫，认为应该寻找神巫消失原因的复仇势力……千颜姐姐，你听明白了吗？”

千颜头脑发懵了一瞬，浑身紧绷着，没有出声。

以禾好不容易拉住并封，抹了把汗，想了想又笑了起来，颇为轻松地道：“选一个吧。”

千颜声线发紧，问：“一定要选一个吗？”

以禾不明所以地道：“不然呢？”

千颜抿着唇不说话。

以禾若有所思地考虑了一阵儿，又来回走了两步，仔细分析道：“如果千颜姐姐是复仇的任务，那应该是和我站在一起，千颜姐姐应该相信我的为人，找出神巫，不必杀戮，这一切都会停止。”

千颜握着刀柄的手掌发虚，掌心发湿，没有回话。

以禾又朝罗麒大祭司一干人都拜了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道：“大家，所有事情都在这里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已经有人去找神巫，也有一部分巫师去了拿到了至宝，如果再打下去，也许，谁也争不出个高低。不如我们一起过去，有什么想法，让神巫做决定，如何？”

大祭司皱着眉走上前去，沉声道：“以禾姑娘，神巫已死，你要带我们去何处寻？”

以禾温柔且无奈地笑了笑，问道：“大祭司怎么就知道神巫死了呢？”

一众神脸色微变，各自又有了计较。

无人在意千颜的想法。

罗麒见状凑近千颜，问：“怎么办？”

千颜想了半晌，绷着身体回他道：“不好说。白鹤不是说第一层很简单吗？”

罗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如果我们随便找一派跟着，那确实很简单。”

千颜随之沉默下去。

事已至此，目前形势再明朗不过。

他们的第一层是别人的第二层。而在此之前，这些人已经完成了他们任务的一半，布局与争夺也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性的位置。她与罗麒误入迷途，一脚陷进了在场诸位设下的棋局里，跟着走会混赢，单打独斗会被群殴。

并封巢穴在入口外，巫咸国内已经请来了外援，天门诸神与丈夫国人皆在此处，千颜问：“所以是谁去找神巫了？”

以禾闻言转过头来，神秘且得意笑了一下，说道：“那当然我也请外援咯。”

大祭司顿了一下，上前道：“女子国也参与了？”

以禾甜甜地笑着，但笑不语。

千颜被绕得头疼，出言道：“你之前……？”

以禾再次变得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都是骗你的，千颜姐姐，你们出现得太突然，我们计划里没有这一环。我与白鹤是无意间在巫咸国撞上的，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只好扮得很不近人情。不过……我在并封巢穴里是为了等归陵仙友，其他人都是顺带的。”

罗麒上前一步，捕捉道：“你等归陵？”

以禾顿了一下，又朝他看过去，解释道：“对啊，只不过我没有立刻认出来，不过也不要紧，现在看白鹤补上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差别。”

千颜抹了一把额间的汗，不敢再挣扎，问：“现在我们是要去找神巫对吗？方便讲明一下情况吗？”

以禾顿时眉开眼笑，正要招呼她几句，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后天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巫咸山（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