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怎么回事啊……这里。”虎杖悠仁处理了一个小咒灵的功夫，转头就见带队的两人丢下他跑得无影无踪了。前后不过半分钟，料想是没有走远的，但虎杖悠仁无论怎么呼喊、寻找，也看不见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了。
眼前的街景熟悉又陌生，顺着微弱的灯光，一眼望不到头。走着走着，在墙根檐壁冒头的低级咒灵默默被抹去了痕迹，随着周围越来越寂静，岔路口似乎也变少了……这里唯一的客人逐渐踏进了被划定好的单行道。
在结界的束缚下，咒力的使用变得吃力，但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盖上了一层罩子，连视听都变得虚幻模糊起来。要先与伏黑他们汇合，然后去找引起动乱的罪魁祸首，如果能在迷宫里碰上娜娜明他们再好不过了……前面是一个拐角。
“&%#救*）#”
这个声音！
虎杖悠仁倏地两步奔去，速度不减，朝着转弯扑来的咒灵就是狠狠一拳！
没打死……这不是高级咒灵，但在束缚之下被阻塞的咒力比他想得还要麻烦。虎杖悠仁花了比正常情况多一倍的功夫解决这个咒灵，然后转头，语气中的疑惑比关切多得多：
“顺平……？”
虎杖目及之处，是一个跌坐在地上的瘦弱黑发少年，显然是吉野顺平的模样。但是作为非战斗人员，顺平此刻应该待在高专。
那个少年仿若没有听见虎杖的话，神情呆滞而痛苦。
“……”虎杖悠仁往前几步，谨慎却大胆地试图探究眼前‘吉野顺平’的真实性，但他刚抬起脚，那个影子立马抬头！
‘吉野顺平’含着泪水、目眦尽裂地瞪向虎杖悠仁，说出口的话却近乎哀求：“救——”
“￥#%&”
只来得及吐露几个声调，‘吉野顺平’的肩上出现了一只带有缝合痕迹的手！手的主人说出了虎杖悠仁听不清的字眼，但眼前的景象使得他面色剧变、瞳孔紧缩——
人类的躯体在那一刻扭曲、膨胀，像是被充了气的球一样鼓胀到挤满了整个街道！肢体忽然找不见了，被撑开到无法辨识位置的五官在不停地颤抖，但哪怕如此也无法诠释身体主人的痛苦……
而在虎杖悠仁的侧面，高挂的转弯镜也映出了之前的咒灵尸体，能够被照出来的，这是——改造人。
粉发少年的双目因惊怒而瞪大、顷刻间变得干涩，他开始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抽动与全然无法放松的拳头。
虎杖悠仁忽然注意到，眼前那个巨大的球体上，滑落了两行液体……
“啊啊啊啊！！”
黑色的咒力顷刻间在他身上燃起！在昏暗的环境下却好似灯火般夺目。饱含怒火的拳头直接擦过了改造人，如万钧雷霆般狠狠落在了后方的影子身上！
哗——哗——
不似预想中的猛烈撞击声，耳畔只有空荡街道的萧条风声……
虎杖悠仁被惯性带着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木愣愣地看着自己沾灰的手。打中了？打空了？骤然抬眼，视线中空无一物，街道依旧寂静，刚才的一切仿佛玩笑般随着风吹而消散了。
是……幻觉？
为什么跟之前那个梦一样……
虎杖悠仁咽了下口水，干涩的喉咙依旧干涩，腾升的怒火徒然盘旋，没有一道倾泻口，却有种被泼了盆冷水的战栗感。
不到一分钟，他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他好像走到了一个下坡的位置，那边开始变得广阔，却也更加黑暗，像只明晃晃朝虎杖悠仁张开嘴的巨兽，等猎物自己踏入陷阱。他的脚步依旧不停，只是面上的表情更冷漠几分。
在渐渐往下、踩到明暗分界线时，眼前的景色骤然变换！虎杖悠仁及时抬手，才不让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眼睛。
这是……地铁站台吗？
虽然不清楚他是直接从迷宫里出来了还是仍处在其中，但灯光明亮的站台可比刚才狭窄阴森的街道好多了。不用虎杖悠仁接着探索下去，他不远处的斜前方就站着一个人。
橙色的短发、高专的制服裙子。
“钉崎！这里！”虎杖悠仁猛地松了口气，板着的脸换上笑容，看样子他走出来了！虽然没能与伏黑汇合，但是遇见钉崎他们也是一样的——
才刚刚走了两步，侧对着他的‘钉崎野蔷薇’转了过来。
“！”历史好像重演了，虎杖悠仁再次浑身僵硬，脚步难以进退。
他看见‘钉崎野蔷薇’身上有着不少伤痕，而对方另外半张脸……有着模糊不清的血迹、被扭曲的痕迹。
他眼里的钉崎野蔷薇一直都是鲜活好动、飒爽自信的，从来没有这样的，狼狈、疲乏、撑着一口气，以及见到虎杖之后升起了松懈情绪……
虎杖悠仁脑海里的危机警报正疯狂作响。他停顿几秒后，继续走近，“……还好吗？怎么搞成这样了，太逊了吧！”
“……”对方似乎在朝他说些什么。
什么？虎杖悠仁竭力屏蔽掉脑海中的声音，想要听清楚‘钉崎野蔷薇’的话语。但他没有听清，对方说完简短的一句话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虎杖悠仁此刻，脑子里除了难以置信，也只剩下混乱了。
“钉崎？！”
虎杖悠仁直冲上去，但伸出去的手即将碰到那个生死不明的人影时，他顿住了——尚有余温的躯体、停止的呼吸。
不是、不对…是跟刚刚一样，是幻觉吧？等他一触碰就会消失了，钉崎应该和秋彦一起行动的，自己还没有走出这个迷宫……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被放大。
虎杖悠仁的心脏狠狠撞击着自己的躯体，伴随着阵阵闷痛。他有一秒没有想清楚，待会儿是见到活着的相川秋彦、还是‘死了’的相川秋彦，哪种情况更加糟糕。
但是都没有。他看见的是‘七海建人’。
不止‘七海建人’，还有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无数个改造人……目及之处是一片狼藉，地板上的花纹被杂乱的红褐色覆盖到不见原样了，‘七海建人’…也是。
同样的套路重复了三次。
虎杖悠仁扯了扯嘴角，怒意在胸腔中焚烧，随着‘七海建人’的倒下愈演愈烈，连同着周围的空气都被一起烧掉了，让他此刻有些喘不过气。
在一个改造人扑来的同时，虎杖悠仁紧咬牙关，挥出了第二道裹挟黑色闪光的咒力：
“事不过三——别让我逮到你！！”
竟然敢拿同伴们的性命来戏耍他！
旺盛的怒火撼动了周围的布景，眨眼间，虎杖悠仁从地铁站台脱身，来到了更加空旷的室外。
“没完没了了？”
虎杖悠仁发现此刻身处的地方布满了战后的痕迹，光是暗红的血色与倒塌的建筑，就足以判断出这比他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战斗都要残酷。
但是……虎杖悠仁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黑色的指甲、爬满纹路的手臂……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鬼，怎样？”
鼻尖浮动的血腥与硝烟味混杂一团，让人直想反胃，加之某个莫名其妙开始狂笑的声音撕扯着他的脑仁，使得虎杖悠仁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浓重的恶心感。
他抑制着想吐的冲动，直接跳出了脚下巨大的深坑，幻觉里的没有方向可言，所以他随意挑了一条路狂奔而去。
虎杖悠仁在这一路上，看见了许多东西。被封印的五条老师、伤痕累累的伏黑、生死不明的其他同伴……哪怕知道这是假的，他还是无法遏制翻涌的情绪。
他一定要找到这个恶心人的家伙！
虎杖悠仁从不会为莫须有的事情而担忧，况且有人跟他说过，他不是一个人，他信任的老师、同伴都在身边。
此刻，他在因这个拿性命开玩笑的行为而愤怒。他知道咒术师常伴随着死亡，每一次危险任务都可能有不知名的同伴离去，但这并不是对方捉弄他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虎杖悠仁的思路啪地一下被打断，这个不停嘻嘻哈哈还胡言乱语的家伙……他从来没觉得两面宿傩这么闹腾过。
“吵死了！”虎杖悠仁烦得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伴随着一阵疼痛，眼前闪过什么东西。
“……臭小子，你发什么疯？”
与刚才完全一样的声线，但语气却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虎杖悠仁陡然惊醒。两面宿傩所见所闻应该是与他同步的…宿傩并没有看见幻觉吗……或者该说，他从领域里出来了？
虎杖悠仁停下了奔跑，他已经到达了——结界中心。这里是一个不小的广场，除了基础的花坛木植配置，广场中还立着一个大喷泉，喷泉前面的长椅上，有两个人……不，一人一咒灵。
那个颀长的影子背对着他，听见动静后还在慢悠悠地为小女孩理着头发，然后才偏头，“嗯？你到了啊。”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他在等自己吗？虎杖悠仁对于他熟稔的语气给予了毫不犹豫的反击：“别说的我们好像很熟一样。”
相川弦空转身，打量虎杖几眼“这样啊…但是这么陌生的样子稍微有点伤人了。”
虎杖悠仁疑惑，这意思是他们见过？对方浅金色的眼睛好像真的有几分难过的情绪——浅金色的、眼睛？！
好像有什么阴森森的东西往虎杖悠仁脊背扫了一下，他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是…是之前在梦里看见过的，眼睛……吗？
没等虎杖悠仁反应过来，对方又以笑眯眯的表情与轻飘飘的口吻抛下一句让他惊得后退几步的话：
“那好吧。算是初次见面，我叫相川弦空。”
相川？？虎杖悠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这时才迟钝地想起，他们似乎在某个甜品店有过一面之缘。他是秋彦和泉的哥哥……虎杖悠仁没有记住他的脸，一来是先前只是远远地瞄过一眼，二来，相川弦空和弟弟长得实在不像。
但是他，是诅咒师？为什么要与咒灵勾结在一起，弄出今天的事端……
“结界与迷宫领域、五条老师的事情，还有那个，都是你搞的鬼吧。”
相川弦空歪了歪头，上面有几件事情不是他动的手，所以他拒不承认：“什么？不是。”
虎杖悠仁皱起了眉，视线挪到了相川弦空身边，正学着他歪头的咒灵女孩身上。偌大的广场，只有他们两，那些被困的普通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踪迹。
虎杖悠仁攥起拳头，慢慢凝聚着滞涩的咒力，“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找到破除结界的方法、解决咒灵，而且还有对方拿幻觉耍他的事情……
但相川弦空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让虎杖悠仁又摸不着头脑了。
相川弦空转身不再看他。真好啊……没有被吓到。这是一个，充满干劲、带着蓬勃怒意、积极主动的虎杖悠仁，而不是…崩溃哭泣的、嘶吼无力的、被绝望压垮的虎杖悠仁……
相川弦空在小咒灵前蹲下，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了，放松。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小女孩的眼里是没有眼白的，漆黑一片，却让虎杖悠仁读出了不舍难过的意思。她追着相川弦空的手，想要再次拉住，但相川弦空离开的动作十分干脆。
咒灵伸出去的手落空，无力垂下，而后她脸上痛苦的神色开始明显，丑陋的面部与疤痕拧作一团……她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虎杖悠仁瞬间心脏捏紧、汗毛倒竖！
她在、她在……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他是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