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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回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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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跳楼了。

贺新尧刚吞下一颗药,躺下之后还没来得及盖好被子,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

他起初没什么反应,闭上眼准备睡觉,直到几分钟后有人喊叫,接着整栋楼就多了不少动静,他能听到楼上的人光脚咚咚咚跑动的声音。

00:31

贺新尧看了眼时间,掀开被子站起来,在黑暗里顿了几秒,然后拉开窗帘,依稀能看到楼下有个横着的人影,还有几人在人影边上打着电话。

他在窗前站了很久,一直到来了几辆警车,有警察下来给尸体盖上橘色的布,而他的药效却迟迟没有发作。

门口有人敲门,温展进来了半个身子,见他站在窗前,说:“你看到了吧,有人跳楼了。”

“嗯。”贺新尧转过身,将窗帘拉上一半。

“42楼的,好像去年才来,”温展靠着门框,“家里条件一般,成绩也不太好,他室友说他跟家里吵了一架,挂完电话没多久就跳下去了。”

听着确实是很容易出问题的那类人,去年也有人跳过,不是他们这儿,但原因相似,也是生活和精神压力太大,在某个晚上喝了点酒后跳了下去。

温展目光扫过贺新尧桌上的酒瓶,最终停留在他平静的脸上,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贺新尧披了件薄外套,走到桌前,拉开一把椅子,“你在我这好像已经出入自由了。”

温展愣了愣,接着笑出来:“抱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毕竟……你的状态真的很令人担心。”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贺新尧屈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坐下一起喝一杯吗?”

温展犹豫了一下:“我昨天换了个新的榨汁机,要不去我那喝点果汁吧?”

“好。”贺新尧说,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吃过药,现在无法饮酒。

温展就住隔壁,偶尔会过来看看贺新尧,主要目的是确认一下贺新尧死了没。

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贺新尧是个特别的存在,他话相当少,不爱参与活动,经常过量饮酒,还有药物滥用的嫌疑。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会成为下一个深夜跳下去的人。

贺新尧带上门走进温展家,相似的格局,这里却很有生活气。

他挺喜欢温展这儿的,跟他在景明附近的那套房子有点像,用各种小东西把家里塞得很满,不过相比之下他那里就显得有些刻意,完全是为了堆砌而堆砌,远不如温展这里自然生动。

“有什么不吃的水果吗?”温展问。

“没有。”贺新尧看着他切水果,拿了根香蕉剥开咬了一口,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跳楼的是我?”

温展拿刀的手顿了顿,笑着说:“怎么可能,我都打听到他住哪一层了。”

“哦,”贺新尧点点头,继续说着,“没准哪个喝多了的人看到有人跳楼,一激动也跟着跳了。”

温展叹了口气,把刀放在一边,表情无奈:“所以你会吗?”

“不会。”贺新尧说。

“真的?”温展问。

“我对死亡并不向往,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的。”贺新尧靠在料理台上,伸手接住了一只快要滚落的牛油果。

“好吧。”温展继续切水果,身边的人存在感有些强烈,他忍不住开口:“感觉你是个没有欲望的人,很适合出家修行。”

“不适合,”贺新尧反驳,“我受不了清晨四五点起床念经。”

温展把切好的水果丢进榨汁机,果汁正好能倒两个大杯,他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贺新尧小口小口慢慢喝着,也夸他搭配得很好。

“那什么,”温展清了清嗓子,“昨天严佳棱过来了一趟,我们几个一块儿吃了顿饭。”

贺新尧想起来那几个未接来电,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我开了免打扰,没看到消息。”

“嗯,她也是这么猜的。”温展想起当时的场景,桌上正好有个女生对贺新尧有好感,被严佳棱言语间的暗示劝退了。

“我跟她不熟,”贺新尧不咸不淡地说,“父母认识而已。”

“我感觉也是。”温展笑了笑,严佳棱当时说了些和贺新尧在国内的趣事,听起来真假参半。

喝完一杯果汁,贺新尧放下杯子,准备离开:“谢谢你的果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温展哎了一声,说道:“明天有几个朋友来我这吃饭,我们自己做菜,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吧。”贺新尧回绝。

“来吧,都是你认识的人,”温展劝说,“别老自己呆着,容易抑郁。”

贺新尧笑了笑:“行吧,要是没事我就过来。”

夜还很长,这天贺新尧闭着眼一直躺在床上,天亮时起来又吃了一颗药,直到早上八点,他才隐约感到一点困意。

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陌生的场景不断切换,一张模糊的脸若隐若现,略过耳边的风声很大,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突然将他包裹。

贺新尧出了一身汗,睁开眼时窗帘下透出的光很柔和,他看了眼时间,17:30。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他拨回去,温展接了电话,问他来不来。

“……不去了,”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昨晚没睡好,你们玩吧。”

“好吧,也欢迎你随时反悔,我们刚开始做饭。”温展说。

贺新尧嗯了声,把手机丢在一边,呼出几口长长的气,半晌后才起来,拿着衣服走进厕所。

温展来敲门时贺新尧刚吹完头发,坐在沙发上开了听可乐,见到他也不惊讶。

“外卖是你叫的吧?”温展问。

“嗯,那家味道还可以。”贺新尧说。

“谢谢啊,点这么多,破费了。”温展笑着说。

“要不我多不好意思啊,”贺新尧靠在抱枕上,笑着看他,“你都快赶上我半个妈了。”

“草,”温展低头笑了两秒,“真不过去玩会儿啊?”

贺新尧叹了口气,拎起一件薄外套:“走吧。”

温展家里的人都认识贺新尧,打过几次照面,但都不熟,严格来说贺新尧不算是高冷那挂的,他只是单纯的犯懒,单纯的对社交没兴趣。

天南海北的一帮人,回国之后就很难再有交集了,没必要费心费时间处那么熟。

“嘿,”一个男生站起来,“我跟温展打赌来着,我说你肯定不来。”

“小瞧我了吧。”温展哼哼两声,在桌边又加了把椅子。

贺新尧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听温展跟他说要把他的赌注扣下。

“你叫的这家餐蛮好吃的诶,我们忙活半天结果还是外卖最好吃,真难受,”边上的女生叹了口气,拿着酒瓶又问,“能喝酒吗,还是饮料?”

“酒就行。”贺新尧把杯子推给她,道了声谢。

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大家吃着饭聊着天,贺新尧仍旧不怎么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听,偶尔有人提到他才说两句。

饭过两碗,酒过三瓶,聊天的内容和尺度也大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男生看了眼贺新尧,问道:“哎贺新尧,你和严佳棱……是不是?”

贺新尧没什么反应,说道:“认识而已。”

他连一句普通朋友都不想说,足够说明问题。

几人很快就扯开话题,边上的女生开玩笑似的说:“那要不考虑一下我呗?”

“没力气谈啊,”贺新尧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散,“毕业都费劲,哪有功夫谈恋爱。”

温展也说:“爱情哪有友情长久啊朋友们,谁俩谈完掰了我们一群人都得跟着尴尬。”

“你还是太保守。”有男生笑得很坏,又说他认识的某个朋友,圈子里几个男女排列组合似的轮着谈。

“那我受不了,”女生摇摇头,“心理上过不去那一关。”

“所以嘛,”温展挑了挑眉,“你想想,你跟你前男友撕逼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帮你撑场子了,但你要是跟贺新尧撕逼,那我还真说不好帮谁。”

“滚蛋,那你肯定要帮我啊!”女生立刻笑着说。

贺新尧嘴角的笑意始终很浅,慢悠悠地喝着酒,听他们闹了一会儿,又有人问道:“哎贺新尧,你喜欢什么样的啊?碰到合适的我给你留个心眼啊,我有个朋友原先也像你这样,谈了恋爱整个人都开朗了。”

“说不好,”贺新尧说,“看感觉吧。”

“你风象星座吗?”女生问道。

“又来了你,”温展立刻说,“你上回还说我们水象都是渣男,我可记着呢。”

“小心眼,”女生嘁了声,认真地对贺新尧说,“我觉得啊,你适合火象,特主动特有活力那种小太阳,能把你融化掉。”

贺新尧对她的设想无动于衷,面对几双八卦的眼睛,似是随口说道:“也不用吧,我可以主动。”

“真的假的,”好多人不信,面露怀疑,“很难想象你主动追人的样子。”

贺新尧食指在酒杯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语气轻飘飘的:“穿行在沙漠里的人看到水源就会本能地驱动双腿,一个道理嘛。”

对面的男人啊了一声,认同道:“能理解,我要是寡疯了也会对喜欢的人很主动的。”

“那你俩还是不一样,”温展欠嗖嗖的,“你是被动寡,人家是主动寡。”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儿了!”男生马上喊起来。

贺新尧也笑,大家一起碰杯了一次又一次,国内外的八卦聊了好几轮,终于到了喝不动也说不动的时候。

几个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男生看了眼屋子里唯一一个脚步平稳的人,不禁感叹:“海量啊贺新尧,没少练吧?”

“是啊,”贺新尧说,“每天把自己关房间里练,就等这种时候呢。”

“牛逼。”男生比了个摇摇晃晃地拇指,被人搀扶着走了。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温展放着一屋子狼藉没管,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贺新尧。

他完全没喝多,起码看起来还十分清醒,桌上的餐盘叠得乱七八糟的,他视线停在某个盘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展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借着酒劲傻乎乎地笑了笑,说道:“我小脚趾特别短。”

“嗯?”贺新尧看着他,有些不解。

“很丑的,所以我夏天也不爱穿拖鞋,没什么人知道,算是我的一个秘密吧。”温展一手撑着下巴,慢吞吞地说着。

贺新尧点点头:“不影响走路就行。”

温展嗯了一声,说道:“那现在轮到你了。”

他没去看贺新尧,找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吧?”

贺新尧最近有些反常,几乎快要酗酒,说话时有些神思游离,因此看起来会比平常更好相处一些,譬如今晚,他为了掩盖自己在持续走神,嘴角一直带着笑。

“嗯。”贺新尧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说,不想说也没事,我就是怕你憋着把自己憋出问题来。”温展解释道。

“我没事,”贺新尧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不用担心。”

温展没再说什么,贺新尧将杯中的酒喝完,起身告别。

一周前他接到了陶溪的视频电话,陶溪说自己准备走了,他立刻表示要见一面,陶溪却拒绝了,她已经到达手术的医院,坚持独自完成最后一段路程。

赴死不是什么轻易的决定,却是陶溪思虑多年的结果,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痛苦而漫长的治疗收效甚微,人生也许会在某一天猝然结束,她疲于应付命运,又或者是早就对未来失去了期待,只想抓住最后一点能掌控的东西。

前半辈子都在扑在事业和家庭上,直到离婚才开始真正为自己而活,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觉得亏欠的人就是贺新尧,让一个小孩习惯被宠爱后又孤独长大,当中落差有多大,她不敢细想,因此也不愿见他最后一面,徒增感伤。

“阿尧,妈妈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健康平安,做你想做的事。”

“好。”他只是这么说。

他是该为陶溪高兴的,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他也说过支持陶溪的决定,可真正到了临别之际,他感觉像是突然回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只能说几个零星的字眼,其余词汇统统从脑海里消失。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从一意孤行搬出去独自生活的那天起,他经历了很多次生病,很多次失眠,很多次不知所措,很多次随遇而安,他变得越来越无所谓,也许无所谓就是成熟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但从没有一次感到过委屈。

陶溪不愿意留在原地,她要为自己而活,这多正常,人生本就应该是我本位,这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天贺新尧喝了很多酒,他忘记有多少了,晕晕沉沉地倒在地毯上,温展来时吓了一跳,差点要叫救护车。

他状态很糟糕,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又在发烧,但寒冬已过,现在是温暖的季节,温展不明白他怎么会病得如此突然。

即使是酒后,他依旧没有吐露任何言语,沉默地抿着唇,跌跌撞撞地去厕所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上连滚着一串串水珠,他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眼泪。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都不重要了。

离开的人是否会去往传说中的另一个世界,如果会的话,希望你有一个漂亮的花园,希望你那里永远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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