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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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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江棘比起来贺新尧几乎算得上平和,只是不爱跟人相处,乍一下冷峻起来让人有点栗栗危惧,因此当他带着一身强烈的低气压在教室后方睡了一整个下午,耳机一塞,谁也不理,方圆两米没人接近。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从来没在谁那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道歉求饶赔礼卖惨都试了一遍,统统都石沉大海,至今不见回音。

这两天又降温,烧是退了,感冒却依旧没好,或者说整个冬天他的感冒就没真正好过,断断续续地拖了两三个月,知道的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体机能回到小时候最脆弱的那会儿了。

“哎,”韩沁终究没忍住,丢了一只热水袋给他,“捂着点,这两天温度低,你可别再像之前那样不当回事了,真折腾进医院了你妈得急死。”

贺新尧没抬头,闭着眼睛接过热水袋,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两下,示意他可以走了。

韩沁骂骂咧咧地转过身,热水袋是小超市里买的,开学促销,买一送一,他把另一只塞进衣服里裹住,缩起脖子走出门去送温暖。

冷战还在继续,这天贺新尧和陈京洛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贺新尧醒来时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他扒拉了一下睡乱的头发,不是陈京洛而是陶溪。

愣了两秒,他支着一条胳膊,把电话拨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妈,”他嗓子有点哑,“怎么了?”

听筒那边传来几声广播的电子音,陶溪说道:“阿尧,刚醒吗,是不是又睡过头要迟到了?”

“嗯,已经迟到了。”贺新尧放平两条胳膊,躺在床上醒了醒神。

“起床先吃点东西再去学校,知道吗?”陶溪慢条斯理地说着。

贺新尧揉了揉眼睛,动作顿住,问道:“你在哪儿?”

陶溪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机场,我打算……就在今天了。”

贺新尧僵了两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光着脚拧开门往外跑。

“妈你说什么呢,”他在玄关急急忙忙地套了双鞋子,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冲出门,“你要去哪儿,阿姨在你身边吗?现在天气太冷了,你等暖和点再出门旅游啊——”

“阿尧,阿尧,”陶溪打断他,语气温柔且坚定,“不是旅游,你知道我要去哪里的,对不对?我们早就说过这个的。”

贺新尧迈着两条还没苏醒的腿在路上狂奔,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他坐进车里,喘息未定:“不是…现在还太早了……妈,太早了……”

他抹了把脸,颤抖着给自己穿好外套,让司机师傅开快一些。

“你听我说,我认真考虑过的,现在这会儿正好,”陶溪从容不迫地说着,“我想看的花都已经开过了,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觉得是时候了,以后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我早就不想再拖着了。”

“不是的!”贺新尧靠在后座上,一手捂着眼睛,慌乱地反驳,“你才买了那么多家具和小物件,家里刚翻新过一次,你亲手打理的,那么漂亮,还很新的,我们前几天才刚刚弄好……”

“是呀,最后给家里留下一个漂亮的模样,我很满意,”陶溪不急不躁地说,笑着安慰他,“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了,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我为你感到高兴。”

贺新尧倏然想起离开的那天陶溪曾说过的话,没有一点征兆,像之前一样,她只是默默做完所有的事,然后决意离开。

“妈你等等我,行吗?我在路上了,你等等我。”他努力镇定下来,不断轻声重复着。

“马上就要登机了,听话,别过来,你赶不上的。”陶溪叹了口气。

贺新尧用力捏了捏山根,疼痛让他清醒,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那你改签行吗?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妈,我不拦你了,让我再看看你。”

让我再看看你,把你的样子好好记住,我不想以后梦里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不行,”陶溪有些无奈,语气依旧很坚持,“你来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那就别走。”贺新尧绝望地脱口而出。

陶溪沉默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笑着开口:“阿尧,我们之前说好的,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贺新尧感到身体发软,一手握在门把手上,撑着身体不往下掉。

太突然了,即使知道这件事会来得很突然,但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刻,依旧还是会惊惧惶恐,像掉进湍急的水流,无论怎么挣扎都触碰不到陆地。

“最后这一会儿咱们放松点聊聊天,”陶溪努力牵起他失措的呼吸,“贺新尧,回神,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贺新尧微微颤抖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冷静下来,让师傅靠边停车,就近找了家人少的咖啡店,在角落里坐下,焦灼地随便点了杯咖啡打发走服务员。

电话那头穿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陶溪站起身,贺新尧听到有女声指引她往前走。

“你记不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小猫,那时候刚下完雨,它浑身湿透了,脏兮兮的,一脸警惕,看着有点凶。”陶溪边走边说着。

贺新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强迫自己回想起那只孤苦无助的流浪猫。

“你不喜欢小动物,但是它一直盯着你看,你只好让阿姨带它进屋,给它洗完澡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猫,”陶溪看着近在咫尺的机舱,动作微顿,接着笑了笑,随后脚步坚决地迈了进去,“你还记得那时你在想什么吗?”

贺新尧脑子乱得像一锅沸腾的水,哪还想得起来,他喝了一口冰美式,声音苦涩:“不记得了。”

陶溪落座后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语气温柔:“亲疏有别,即使你小时候不爱学习也不爱运动,还会把一些小朋友气哭来找我告状,你爸爸那边的亲戚对你总有意见,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

她说着又想起十几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身影,常常窝在角落里,不喜欢和人交流,看着瘦弱却并不好欺负。

像那只独自淋雨的猫,表面上难以相处,有几分阴郁狠戾,实则是个坚强的漂亮孩子。

“对于一些人来说,你有很多世俗意义上的缺点,需要再努力更努力很努力才能够得到优秀的门槛,但对我来说,你是完美的。”她柔声细语,像在哄人入睡,“你应该活得自由,健康,快乐。人生只是一场私人体验,阿尧,不要在意世界的看法,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小孩,你一个人吃了很多苦,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贺新尧低垂着目光,一手撑着额头,忍住哽咽。

眼泪像落雨,粒粒下坠,摔在桌面上,砸出几朵透明的烟火。

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混着咸湿的液体,舌尖再次尝到死别的痛楚。

陶溪仍是闭着眼,抬手抹掉了滑落的泪滴,飞机开始滑行,乘务人员站在一边,她强撑着笑起来:“我要走啦,你照顾好自己,如果逝去的人真的有力量,那我一定会保佑你的。”

“妈……”贺新尧撕扯着干涩的声带,无法控制地低下头,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妈妈……”

再来一次,他依旧慌乱无措,不知道该在最后的临别时刻说些什么,像幼儿般彷徨迷茫地呼喊妈妈。

心事重重的,思绪也重重的,带着整具躯体一齐沉沉地往下坠。

好无力,命运像盛夏的一团雪,无论如何努力地攥在手心,还是会逐渐融化从指缝中流走。

飞机即将起飞,乘务人员提醒陶溪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陶溪点头,正要说最后的告别词,却听到贺新尧沙哑的声音。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吸了吸鼻子,话里带着很重的气音,“我很庆幸,也很满足。”

我看见光,摸过雨,跑在风里,跟着脉搏数过心跳和呼吸,而这一切——

“感谢你给我的生命,”他止住颤抖,认真地说,“妈,我会一直想念你。”

眼前逐渐只剩下一些难舍难分的色块,他凝视着虚空的命运,被势不可当的力量拖入一个难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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