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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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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坐在那里就会出汗,我们一个部门里只有头顶的风扇,扇得人昏昏欲睡,让人犯迷糊。

下午我还在写材料的时候小刘提着包就要走,放在平时他不会走这么早,今天是因为主任不在。

小刘下班后还有另一份工作,在他家胡同口帮人卖猪肉,按小时算,每天能多拿一份工钱。他之前跟我说过老家的小孩儿快三岁了,秋天想把老婆孩子接过来,我们单位派的有员工公交,从单位到小刘住的地方这一段路上有个幼儿园,他想多赚钱给孩子攒学费。

单位其实不允许小刘这种行为,这事儿他只跟我说过,别人不知道,他再三叮嘱我别告诉别人。说白了全是为了孩子。

想起孩子我就头疼,小孩儿太能吵闹,闹得人心烦,还听不懂人话。

不过我也不会有孩子,能省去好多麻烦,至少不用小刘这样每天打两份工,太辛苦了。

但是他乐在其中,就算累也没说过什么不好的话,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

——

单位里有时候会聚会去卡拉OK,有家庭的不会去,去的都是些单身青年,爱说爱笑的。

我也不去,愿意一个人待着。

单位男领导有时也会去,特别当女孩子多的时候,那时他会喊上我,因为我会开车,这种就没办法推掉。我在那间灯光不断变化的屋里看到领导用他肥腻的大肚腩顶着旁边的小夏,小夏没躲,还用手勾了下他衬衫上的纽扣。

我闭上眼,装作没看到。其实我们单位里的能说的事儿简直太多了,光我们都知道的就有好几件,男领导出轨女领导,后来被老婆追到办公室,女领导还跟一个男同事缠绕不清,同部门的两个人明争暗斗,都想顶主任的班,今天你送鱼明天我送酒,主任搬个家俩人能在前一天晚上在小区里蹲点,就是为了能给主任留个好印象,到时主任卸任的时候能帮忙说两句把自己引荐上去,还有谁跟谁不和,往抽屉里放虫子这种小孩儿才玩的把戏仍在上演。

说不完,简直说不完,太精彩了。

我刚送领导回来不久,脑子里还被刚才的音乐声震得发懵,耳朵和眼睛蒙上一层透明度不高的塑料,跟缩在壳里一样。

我说这些不是关心别人,别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纯粹是因为,因为闲,想往脑子里多塞点儿别人的事情。

——

我在楼下的杏树上摘了两颗黄澄澄的杏,杏树是小老头家的,长在路边,他因为年纪大所以跟老伴住在一楼,路过的人想吃了就会直接摘,小老头也不管,谁摘都行,只要不偷。

我手里盘着两颗杏,就着他家院子里的水池洗干净,丢给小老头一个,他早就摆好了棋,等着我陪他下,我下棋的本领是他前两年教我的,他需要人和他下棋,我需要有人跟我说话,正好各有所需。

今天战况一般,三局只赢了一局,下完后都该吃晚饭了,太阳藏在云后面,只有露出光线,空气里全是泥土的气味儿,下雨的征兆。

他老伴要留我吃饭,我没留,回家把中午的剩饭热热,把刚从小老头家摘的黄瓜洗洗啃了,又去喂了喂鸟。

不如上班,上班没时间东想西想。

两点四十五,外面下了雨。

我睡觉前忘记关窗,凉凉的。

鹦鹉单腿站在笼子里,眼睛睁开一点儿,又闭上,没扑棱着翅膀要跟我说话,养它这么久,它已经会重复几句我的话了,比如说“傻鸟”。

我打开收音机,收音机电流声断断续续,磁带是我前不久在音像店买的,是张国荣的歌。

他的音色不厚重,也不沧桑,但格外让人觉得难过。

那个人的声音也不厚重,微微有些哑,过慢的语速传到耳朵里就像是在挠痒痒。

到这吧。

——

回家了,我妈已经像之前一样跟我说话,不再给我脸色看,我想她心里那股气过去得差不多,今天中午还让我去地里给苞米上药,有些苞米里面生了虫。

她被前几年要黑,生了很多皱纹,尤其在她的额头和眼周,像龟裂的旱地。

我心里不太是滋味儿,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比实际年龄显老,时间根本追不上她老去的速度。

干完活后我坐在地头,头上是草帽,很多年前的草帽了,好像也是老于叔编的,箩筐还剩一个能用的,另一个已经被丢在仓库里。

在那块地上,我低头又看到了小白花,很小的白色花瓣,还有嫩黄色的花蕊。

突然好想咬一口酸涩的青柿子。

——

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

部门男领导的老婆又来单位了,女领导让我那位男同事帮她澄清,说她跟男同事才是一对。

我们都趴在窗前往下看。

哈哈哈,真刺激。

——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趟电影院,是国外上映不久的爱情片,一个关于富家小姐和乡镇青年的故事。

还是爱情片,我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在村子里看的电影就是爱情片,不同的是,当初那部电影讲的什么我一点儿也没想起来,我只记得前面的人,还有淡淡的味道。

电影看完了,看完后我也没想通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生活还真是到处给人留白。

——

我找小老头下棋前特意跑去街上给他买了一瓶酒和两只红烧猪蹄,他虽然意外,但还是直接收下了,没问原因。

我们喝着酒下棋,在我输第二局的时候小老头觑我一眼,说:“小杨,有心事儿啊?”

有啊,我一直都有心事儿。

但我没跟他说,接着下了第三局。

酒我俩对半喝光,猪蹄我没动,吃不下,走的时候我依旧摘了他家的一根黄瓜,没洗直接就塞嘴里,说我该回家了。

其实我没回家,我在河边坐到九点,天黑透,摸黑回家,鹦鹉嚷嚷着“傻鸟”。

它渴了。

它被锁在笼子里,怎么还能这么开心。我分明也是被关在这世界上。

——

我该庆幸身边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这个人。

于呈湘,你过得好不好啊。

有没有忘记我。

别忘记我。

——

凭什么要我们遗憾。

——

我越来越喜欢黑夜,因为只有在黑夜,我的思绪才能肆无忌惮地发疯,穿梭在不同的街道上。

只有我,

只有我。

我不需要别人,除了一个人。

想他的时候,我情愿变成透明的水,然后再跳进水里,水融化在水里,我融化进夜里,最好是个下着大雨的夜里,水坑里溅起来的泥点子落在裤腿上,就好像是他那条旧裤子上斑斑驳驳的油漆。

白中泛黄的毛巾,总是不合脚的鞋,宽松的白色汗衫,或浓或淡的青草味道,哦,最后是清香干净的皂荚味道。

他看人的时候很认真,黑葡萄一般的眼珠专心致志地看着人说话,经不起别人两句逗,会从脸颊红到脖子,习惯上手挠,抓出几条红痕,语气特别慢,让人觉得着急又不舍得催他,大拇指中间有层厚茧,那时他经常干活造成的,我总喜欢捏他的手指,捏他的耳垂还有他的不耐痒的侧腰。

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但每一次都能准确顺畅地喊出我的名字。

他喊我:“杨恩林。”

他说:“你,不开心。”

他说:“抱、抱我。”

他还记不记得,记得杨恩林曾经说会陪着他一辈子,会永远当他的小角落。

可是看啊,那些事情我全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不公平,于呈湘,这样对我不公平的,你也该记得,你不能忘。

如果你忘了,杨恩林就像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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