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雩刚刚抬起的脑袋又耷拉下去：“飞琼练剑呢。”

息昀道：“白天厮杀已经很累，如今已是傍晚，还不去休息？”

风雩小声道：“飞琼说，要是我们能更强一点，或许就能救下那对父母和那位老人了。”

息昀倏然静默，风雩说道：“所以他回来就一直在练剑，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和他一起练了许久，正巧看见穷奇走出来，想起了阿故，瞬间就没了力气。便和师弟打了声招呼，来这里发呆了。”

息昀起身，对苍晗道：“去看看。”

苍晗握住他的手，回身对风雩道：“你的阿故最后的踪迹是出现在青城山对吧？”

风雩点头。

苍晗道：“我有两位妖族小友，恰好也是蜀地人士，其中一妖还和猫算得上远亲，你且画来画像，容貌和猫的模样都要，我交给他们，说不定他们会有些线索。”

风雩顿了顿，去擦眼泪，抽泣道：“谢谢师兄，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苍晗欠欠地笑道：“别啊，看你和我打嘴仗还打不过的样子挺好玩的。”

风雩：“……”

息昀：“……别总欺负小姑娘。”

苍晗笑出声，扶着息昀去找飞琼，飞琼还在他白天练剑的地方。青年抿着唇，眉毛拧在一起，眼神里带着不甘和愤恨，每一招一式都重重落下。

息昀侧耳听了一会，倏然抬手，腰间扇子飞出去，不偏不倚打歪了飞琼的剑。

飞琼一惊，回身看去，这才发现师尊和师兄都在回廊上看着他。

飞琼低头捡起扇子，闷声上前。递给息昀：“师尊，师兄。”

息昀伸出手，却没接扇子，而是摸了摸飞琼的头。

飞琼一怔，一抬头，便看见苍晗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帮他扫去肩上的飞叶。

飞琼成年已久，早就没人会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安慰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嗫嚅道：“我……”

“你从前救过什么人么？”息昀问道。

飞琼点头：“也曾对他人施以援手。”

“都把人救下来了？”

“也没有，所以我想我要是能很强，肯定就能救下他们了。”飞琼低声道，“我……我没想到我这次居然还是没救下那三个人，那位老人是我们去得晚了，无可奈何，可那对夫妻，我明明就在他们身边，为什么还是只来得及救下孩子呢？”

“我……”飞琼咬着牙，“我明明比之前要强上一些，这次又是和师门一起的，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人？”

“即使是我，也有救不下的人。”息昀道，“你已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他们三人的离去，不是你的错。”

“可我觉得我还不够强。”飞琼红着眼圈，“师尊，你不知道他们死的多惨，我却无能为力。”

“那对夫妻的愿望就是救出孩子，你保护了那个孩子，这便不叫无能为力。”息昀道，“你自己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确实还不够强大，但是这是每个人都要走的路，既然不够强，努力修行便是。”

飞琼刚要应下，息昀又道：“但是不能过犹不及，不可成心魔，世间诸多不如意、意难平，你要学会接纳。”

一直没说话的苍晗此刻笑了起来：“想变强没错，但是只一味低头练剑，只不过伤了你自己的身体，反而得不偿失时间还长，慢慢来，现在先和我们回去休息，等你恢复精神了，我带你出去报仇。”

飞琼恹恹应下，跟着苍晗和息昀往回走，他想着事，不自觉脱口问道：“师尊和师兄也有救不了人，和意难平的事么？”

息昀并未犹豫，很是自然回答道：“自然。”

飞琼想起听过的息昀与发小们决裂的事情，不止是陌诉，听说他和知淮也形同陌路，便以为说的是他们：“也对，不过陌诉就算了，太子还挺好的，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息昀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道：救不了的人就在身边，意难平的事也就在他的心底。

除了他自己，谁也奈何不得。

把人都全回去休息后，息昀也有些疲倦，两人各自回去洗漱休息，息昀刚刚穿着寝衣躺下，便听见有人敲门，随即苍晗的声音传进来：“睡了么？”

息昀喊他进来，苍晗走进来，坐在息昀的床边，息昀便知道，他今天得把所有人的毛都顺好了。

他刚要开口，苍晗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帮他解下眼睛上的白纱：“我不是来争风吃醋，找你寻求安慰的。”

息昀倒是意外：“那你来做什么？”

“就是想看看仙君长得怎么如此好看，让那么多人魂牵梦绕，死了都得诈尸。”苍晗开玩笑地说道，“不过有点可惜，我看仙君可能要痛失爱慕者。”

说罢他把风雩和他说过的话复述给息昀，息昀道：“倒也算一桩好事。”

苍晗笑道：“你怎么还对喜欢你的人避之不及呢？从陌诉到风雩，对我也是一样。”

息昀道：“无心于此，自然不会要耽误别人，不过陌诉另算。”

苍晗也只笑笑，垂眸看着他手腕，勾住他手腕的银链，问道：“那你救不了的人和求不得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息昀只能含糊道：“许多人和事。”

苍晗意味深长道：“只要不是我就行。”

息昀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感觉苍晗在解自己手上的苗银手链，息昀低下头，诧异问道：“解它做什么？”

苍晗悠悠道：“这几日总被人问起，虽然是我选的你才戴，但仔细想想，这毕竟是人家送的，算不得我的心意。”

息昀垂下眼睛，任由苍晗动作：“你又要自己去打一副？”

“不仅如此，我还得好好想做成什么样子。”苍晗眼神温柔缱绻，即使息昀看不见，却感觉得到，听苍晗饶有兴趣地念叨着，“其实你比起银饰，更适合金色，虽然皮肤白的像是云絮，按理说什么颜色都很适合，但是我还是觉得金子更适合你，所以我打算打一条金链，纯金子也无趣，我那里有一块玫瑰宝石，颜色红如鲜血，原本觉得太艳丽，便束之高阁。“

苍晗拂过息昀眉间的朱砂痣：“如今想来，倒是正配你这朱砂。”

息昀道：“我若叫你别折腾，想必你也是不会听的。”

“所以也不必说来扫兴了。”苍晗忽然向前探过来，息昀一惊，正想后退，却感觉苍晗停住，将吻未吻，并未再贴近，两人虽靠得近，但是未有轻薄之举，倒像是息昀想多了，息昀耳朵有些红，想呵斥几句，又显得自己好似害羞，反而做作，便不好开口。见息昀动作神色，苍晗低低笑出声，手指缠上息昀的手，十指交叉，勾着彼此，难舍难分。

息昀无奈，心里觉得苍晗活像是调戏心上人的浪荡王孙。

苍晗道：“躲什么呢？仙君一代剑仙，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息昀投降：“害怕极了。”

苍晗轻笑，不等息昀反应过来，又向他额头靠去，这次息昀猝不及防没躲开，两人额头相触，苍晗微笑着侧脸在息昀白日里脸上的伤痕轻吻，息昀推开他，魔君跳下床，帮息昀放下幔帐：“晚安。”

息昀叹了口气：“早点休息。”

苍晗走后，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苍晗给文轲和醉风用过药。便带着醉风来见息昀，三人在书房说起后天息昀眼睛好了之后就要去长安的事宜。

醉风问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息昀道：“你如今只需要好好呆在这里，保护好自己和文轲，但记得别离他太近。他身体受不住。“

苍晗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芍药花，随手扔给醉风一瓶药：“要是太想说话，吃了这药再去，能抑制你的妖气，但是不可长时间厮混在一起。”

醉风接过那瓶药，道谢后疑问道：“不需要我做什么？那仙君为何救我？”

“一者，你只要不在式苒身边，就足以让他陷入诅咒的恐慌。”息昀淡淡道，“二者，救你本就是为了救你，并不是要你回报什么。”

醉风拜谢，息昀却道：“不必多虑，你且好好休息。”

说罢醉风便回去远远守在文轲身边。

苍晗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还真是痴情。”

“不是什么好兆头。”息昀道，“相思成疾只会让他痛苦。”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他们都知道思念却不得相见的煎熬。

至少息昀还是很庆幸天界三百年里有天帝和归麓给他找麻烦，这样白日里总有些其他事情能让他暂时忘记相思。

只不过一旦入夜，长夜漫漫，月光戚戚，白日里被忽略的情绪便会如报复一样反扑，让相思更苦，更煎熬。

两人难得相对无言，苍晗正想打破沉默却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风雩和飞琼的声音：“这个还能用。”

此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微寒潮湿，江南雨乡的愁请在打湿的花叶上蒸腾而起，幸而被打断了，也不觉得凄清。

苍晗将外衫披在息昀身上：“去看看他们又在玩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猜一猜苍晗的妖族小弟是什么妖怪诶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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