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起来的一丢丢小伤感情绪戛然而止，还未来得及酝酿扩大，吕心仪的音量就骤然拔高。

“你再说一遍？”

“哎呀，”电话对面，周玉琦变得吞吐又羞涩，“就是那个嘛……”

周玉琦说：“下周六。拜托拜托，你一定有空的对不对？”

吕心仪手虚握成拳，指节用力抵上太阳穴，说道：“这不是我有没有空的问题。谁家结婚这么赶场子的啊？”

周玉琦：“所以伴娘摄影才很难找嘛，拜托拜托，你一定要来啊。”

吕心仪深呼吸。她下周六原定是有一个客片安排，不过刚好是熟悉的老客户，人也好说话，找借口改期也不是不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吕心仪单刀直入：“你未婚先孕？”

那边静默两秒，才冒出周玉琦吞吞吐吐的笑声。

“……是啦。”

“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周玉琦，“所以得抓紧办。”

吕心仪内心鬼火直冒，反倒被气笑了，她向后仰去，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什么。

她和周玉琦曾经是好友，但现在变得似乎也不是那么熟悉。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让吕心仪不确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周玉琦听她沉默，连忙补救：“哎呀，你不要想得太可怕了。我老公人很好的，你见了就知道了，本来就算没出这档子事，我们也是要谈婚论嫁的。”

吕心仪闷了半天，最后骂道：“死恋爱脑。”

周玉琦讪笑着照单全收：“行行行，我恋爱脑。”顿了几秒，又嘴硬道，“你不也是？咱俩大哥别说二哥。”

吕心仪就又闷住了。

她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周六就不来了，我那天本来有工作安排的。”

那头周玉琦把鼻子翘到天上去：“我还不知道你？你还能不来？”

吕心仪：“……”

还真给周玉琦说对了。

真想把她暗杀。

那个名字在唇边晃了半天，欲说还休的，还是周玉琦了解她，静了一会儿突然发癫：“怎么不说话？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我来帮你说吧，江——载——月——为什么会来？”

吕心仪嗯一声：“所以江载月为什么会来。”

三个字很顺畅地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很普通的姓名，载不动什么情绪。

周玉琦轻描淡写：“她家催婚咯，叫她来当伴娘沾沾喜气。”

催婚。

吕心仪愣住。

但也很正常，同学过半都结婚了，到了年近三十这个年纪，催婚再正常不过。

但她的心立刻雀跃起来，想到江载月来当伴娘，自己当摄影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江载月留在镜头之中，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吕心仪于是叮嘱：“你选伴娘服选好看点。”

周玉琦噗一声：“行行行，我的审美你还不放心？”又说，“你就关心这个？她被催婚你不着急？”

吕心仪装傻：“我着什么急，我有什么办法。”

周玉琦：“前段时间同性结婚的政策不是下来了。”

吕心仪：“哦，所以呢。”

政策归政策，主流文化归主流文化，吕心仪想也知道江载月家里催的不可能是同性婚。

周玉琦嘿嘿笑：“你没加月月微信吧。”

“别叫月月，恶心。”吕心仪说，“没加。”

她们上高中那会儿，流行的还是Q-Q，到高三时微信才逐渐推广开来。

吕心仪有很多同学没加，江载月是其中之一。

周玉琦说：“我给你截几张图看看。”

吕心仪点开同学群，又点开江载月的头像。江载月的头像是一朵池畔莲花，微信名“心静自然凉”，看得吕心仪禁不住笑一下，再点朋友圈就看不见了，不对陌生人开放。

周玉琦发来几张截图，是江载月的朋友圈。

江载月话还是那么多，碎碎的，一条一条，跟其他成年人精心粉饰、毫无破绽的朋友圈不一样，江载月想到什么说什么。

大多是吐槽，学生不聪明，作业错漏百出，加减乘除搞不明白，平时分加到满期末考试也救不起来，想凑个60分低空飞过都难。

吕心仪：“她在当老师啊。”

周玉琦假假地重复：“她在当老师啊。”

语气荡漾，迷之微笑。

吕心仪立马收住：“你不要学我说话。”

但是好奇怪江载月教的是什么，又是期末平时分，又是基础数算加减乘除，除了看出江载月教数学，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最近一张朋友圈截图是江载月说家里催婚，问朋友圈的人怎么个个都结婚那么早。

周玉琦在下面回复一张笑脸。

江载月回复她：来个人和我演假情侣吧，受不了了。

周玉琦回复：网上不是有很多，那种付费的，可以见家长。

江载月：要长期的，不要男的。

周玉琦：笑脸笑脸笑脸。

吕心仪把这张朋友圈截图看了好久，放大又缩小，点开，收回，又点开。

不要男的，什么意思。

周玉琦说：“看完了没，什么感想。”

吕心仪干巴巴：“什么什么感想。”

“上啊。”周玉琦说，“人家要找人演情侣，长期的，不要男的，我眼瞅着这条件不是为某人量身定做的呢。”

吕心仪：“只说不要男的，没说要女的啊。”

周玉琦那边沉默，沉默，显然有被无语到。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哈哈。”吕心仪傻笑一声，“人家随口说说，当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周玉琦说：“事呢，就是这么个事，具体什么情况，里头水深，我也不能跟你多讲，总之你自己明白就行了，自己多考虑考虑，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电话挂了，周玉琦自己的事情解决，潇洒拍拍屁股走人，徒留吕心仪被她劈头盖脸一堆信息砸得满头包。

江载月要找人演假情侣……

呸呸，随口说的，你也信啊。

但这起码说明她还是单身，对不对？

而且，还是喜欢女人，对不对？

在当老师啊，真不错，教书育人，书香世家。

她要给周玉琦当伴娘，周玉琦学服装设计的，选伴娘服的品味肯定不会差。

周玉琦的婚礼就在下周六……

吕心仪随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美得直哼哼，连脸上绿灯亮起都没瞧见。

后面的车猛按喇叭。叭——叭——

吕心仪这才一脚油门开走。别说，新保养过的车就是好，这一脚油门德芙一般丝滑，风顺着开了一寸的车窗吹进来，吹起她的羊毛小卷，拂过脸上荡漾的笑容。

吕心仪瞥一眼后视镜，看到了自己带笑的脸。

怪不值钱的。

但她没管，哼哼两声，就笑。

作者有话要说：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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