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山上伺归斋。
赵娴安在心中默念，心里翻出别一番感触。
十三立于桥头鸣铃，有飞禽啼叫相合。
片刻，他转头：“我这就领你去见师父。”
二人继续往前等走到伺归斋前时，赵娴安在阶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斋前架着短桥，两侧桥栏为白石所砌，雕刻着简洁规齐的纹样。有流水从桥下淌过，其声清凉悦耳。
十三带着赵娴安继续往里走去，一路上走一路为她介绍。道路蜿蜒，绿植迷眼，赵娴安只记得她看到的建筑皆依傍着流水。
待她穿过一处寂静的门廊后，十三终于驻足。
门上写有“近朱居”几字。
“弟子十三，携客前来拜见。”十三规规矩矩地行礼。
窗门歇着条缝，赵娴安透过它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
“进。”
清冷的女声传来。
十三开了门，踏进门捧着先前竹林中的铜钟走到背对门的白色身影之后。那人并未动作，那铜钟法器便像通了灵智般往侧间飞去，稳稳地落在架子上。
上面摆放着两排一模一样的铜钟，想必是常用之物。
“师父，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白色的身影微动。
此人全身上下都被宽长的白色衣物包裹，从背后看不知男女。待她起身后，赵娴安才发现她身形高大，甚至胜于寻常男子，两肩微宽。
她面上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遮住全脸，红色的类似符文的形状绘在其上，左右两条长鬓修剪得齐整，长及侧腰。
赵娴安借着空隙，看到尊者前方摆着一张案几，几张符纸放在上面，毫笔搁置，赤色墨迹未干。
因为看不清表情神态，赵娴安无从得知面前这位尊者的情绪。
“你从仙界来。”
“是的。”
赵娴安正欲拿出那枚槐瑕仙君交代的玉筒呈给遥镜尊者，却忽然想起先前在竹林此物已经交由知恩祖师。
“是槐瑕让你来的？”
赵娴安点头。
遥镜尊者抬手，示意赵娴安过去。
赵娴安将手搭在上面，指腹触碰冰凉的手套，却有暖意从指尖上窜。，经过天灵盖又随经脉绕了一圈后才平息。
短暂的异样后，遥镜尊者收回了手。
“你不合适。”
才刚见面，短短几字就为赵娴安定了论。
这么说后遥镜尊者像是丧失兴趣，她又坐回刚才的地方，宛若房内已无他人。
明明面前这人对自己一无所知，却直接否定，否定得甚至还比谢知恩还干脆。赵娴安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还没试过被这样高高在上的否定。
还在想自己是否应该送客的十三感受到赵娴安情绪的变化，正欲上前，却已来不及。
“尊者为何觉得我不合适？”赵娴安问，语气带着隐隐的不服气。
遥镜尊者不以为然，语气未变：“我不收凡人做弟子。我想要的是要有仙骨之人，你并不符合条件。”
“请回吧。”
本以为有了槐瑕仙君的帮助理所应该会被接受，选择权应该一直在自己手上，此情此景赵娴安从未预想。
她本就对成为削魂师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衣食无忧地活在天界她也不会来这一遭，现在免了吃苦不是更好。
原本该是如此，但自尊心作祟，一身反骨的她此刻脑海里不顾其它，只叫嚣着要反驳遥镜尊者。
脑海里浮现出线索，赵娴安脱口而出：“非要仙人才能当削魂师不可吗？我听说您也曾为凡人。”
此话一出，遥镜尊者握着笔的手停下了。
站在门口的十三更是瞪大眼睛望着赵娴安。
十三的反应赵娴安背后没长眼她看不见，但是她不至于迟钝到感受不到此时气氛的微妙。但话已出口又句句属实，她心想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遥镜尊者没有多做表示，也没有立刻把赵娴安扫地出门的意思。她对门口呆若木鸡的十三说道：“十三，传人上来。”
“是…是！”
十三虽然对此状况有些忧心，但还是遵循吩咐消失了。
屋内只留下二人，赵娴安此刻更是底气不足，不知如何与这性情看似古怪得遥镜尊者相处。
所幸遥镜尊者并未与再与她搭话，而是一笔一划地专心绘制着符纸。
不出多久，门口传来了声响。
像是得到救星的赵娴安条件反射般望向门口。
走进门的却不是她期待的十三。
来人一身干练的劲装，腰上佩剑，长发高高束起，眉眼带有英气，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又能美得让人一瞬间忘了呼吸，能马上分辨出性别。
虽然这副装扮是赵娴安初见，但她还是很快认出此人。
正是赵娴安在仙界认识的仙子之一，韵竹。
只见韵竹径直走来，却像没注意她一样，与她并立。
“见过尊者。”
赵娴安仍惊讶不已，她目光一直落在韵竹身上，但对方并未看她，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
见该到的人都到了，遥镜尊者再次开口，对着厅内二人：“赵娴安，韵竹，你们二人均是从仙界而来要拜师于我。”
“但我已立仅收一人之言。为了不破我与仙界的契约，我仅会收你们一人为徒。”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赵娴安与韵竹虽然看不见遥镜尊者的脸，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徘徊。
“一月后，我会在这里对你们进行入门考核。”
一个月后，考核。
听到这两个词，赵娴安心不由冷了半截，而韵竹则是若有所想的表情。
就如感受到二人动摇般，遥镜尊者道：“当然，你们可以随时退出。”
此话一出，赵娴安瞥到身边韵竹紧握的拳，她满眼毅然，期间决心令人钦佩。
相比之下自己…
还没有留给赵娴安胡思乱想的机会，十三与另外一个少年便出现在面前。
那少年与十三看起来年纪相仿，甚至身材与样貌都如出一辙，只是相比之下与十三相反，他身穿一身黑色短袍，手腕与脚腕所配为银铃，眼神较十三也税利不少，感觉更加成熟稳重，不似十三此般亲和。
“十三，二十一，这个月内就由你们分别辅佐她们二人。十三你跟着韵竹，二十一你则跟着赵娴安。”遥镜尊者道。
“是。”十三和二十一应下。
“等等。”
韵竹这时忽然开口，众人看向她，她道：“我不需要。”
“我本为仙躯，也会法力，论阅历年岁也比这位姑娘丰富，若再有前辈帮助，未免有失公正。”
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十三和二十一等着遥镜尊者的决断，后者算是默许。
“既然如此，十三你自行定夺。”
“好的师父！”十三有些激动，一时间忘了礼仪没收住声。二十一在一旁悄悄掐了他一把后暗暗扶额，十三则捂着嘴低下头。
这场会面就此收尾。
四人前前后后出了近朱居，神色各异。
前面两人有说有笑，准确来说是十三他一直在单方面在跟二十一搭话，笑得眉眼弯弯，而二十一时不时冷淡地回复一句。
赵娴安与韵竹则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赵娴安心情复杂，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正在想要如何跟韵竹搭话，没想到先起头的是对方。
“赵姑娘，好久不见。”
赵娴安这下倒是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回了句“好久不见”后便收了声。氛围一度尴尬，明明是相识之人却感到分外陌生。
这之后赵娴安一路思绪万千，丝毫没有留神周围，不知不觉间前面的十三与二十一已经停下脚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偏院，看起来许久未住人。
“赵姐姐住的是这间，就在韵竹姐姐隔壁。”
顺着十三所指的地方，赵娴安看到还算相对整洁的厢房。
“这里许久未来客人久居。之前我和二十一打扫过一些，但还没来得及布置，可能需要姐姐再打理一番。”十三看起来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子。
二十一则一直用说不上友善的眼神瞅着韵竹与赵娴安。
不知道是不是赵娴安的错觉，二十一时不时就会看她。不过在二人对上目光的一瞬间，他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赵娴安想自己说不定被讨厌了。
十三又说了好几句，二十一像是看不下去了冷不丁道。
“十三，不是这间，是对面那间。”
被提醒的十三有些慌张起来，二十一则皱着眉，微仰着下巴一副不悦的模样：“就你这记性以后还怎么做可以独当一面的削魂师？”
被责备的十三讪讪笑着也没反驳，他还想说两句别的缓和下氛围。
二十一环着手背过身去：“办完了事就赶紧走吧，师兄还在等我们。”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欸，二十一！你等等我呀！”
十三见人已经走远，只能有些为难地看了赵娴安与韵竹一眼，接着也小跑着追了过去。
赵娴安目送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拐角。
她正想和韵竹搭话，却发现旁边没有人影。
对面传来关门的声音，韵竹已经回房了。
赵娴安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四周陌生的幻境轻轻叹了口气，也推开门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遥镜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