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的是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绅士。

他摘下帽子对众人行了一礼，礼貌得就好像个走错了房间的普通路人。然而，等到他微笑着吐露来意，就显得不是那么友善：“我就不说废话了，请将圣骸交出来吧。”

——鱼上钩了。这是谢涯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科技]允许高个子拍卖圣骸，就是打得这个主意？让这个人上钩……是不是有点太简单粗暴了？祂怎么就能保证这个人一定会来抢……或者说，“计算”？

还真是反直觉的智者啊。

众人对目前的场景都是一头雾水，而埃曼达勉强冷静下来，操作终端，整个房间的机械造物调转枪头，对着门口的绅士：“您又是哪位？”

“哈哈，明明在通缉令上挂了那么久，只是换了张脸，埃曼达女士就认不出来了吗？”绅士温和地说，接着他伸手，把自己的脸皮扯了下来。

那张平平无奇的儒雅脸皮下，竟是张形容枯槁的老人模样，肌肤贴着骨头，比骷髅还像骷髅，瘆人无比。

埃曼达当即认出：“生命学派的谢尔盖·琼斯！”

“是我，”谢尔盖低低笑道，在一声枪响中，捏住了机械造物向他射来的子弹，接着，在手中直接揉碎了，就像捏碎一块泡沫球：“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知道终端为什么赋予你信任，可能是傻人比较好操控？”

又是齐刷刷一片枪响，然而，当子弹击中他的身体时，却仿佛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一般直接弹开，惹得谢尔盖逗乐了一般笑起来：“别徒劳了，小女孩。”

“二十年前，我被你和终端、还有那个叛徒害的那么惨，只能狼狈离开。而现在可不一样——”

“我已经是完美的炼金造物——不再惧怕任何东西。”

他展示一般地拉开扣好的西装，给埃曼达看他的胸膛。那里本该有着血肉的地方被一层暗金色的金属铁皮所覆盖，上面镌刻着无数繁杂的炼金纹路，仔细听还能听到沉闷的心跳声，节奏诡异，就好像女巫的魔药在锅炉中涌动，带着令人不安而邪恶的回响。

“你！”埃曼达瞳孔紧缩：“疯子……”

“人体炼成作为生命炼成的前一步，已经给予我们足够的力量。就像你外头的那些蠢笨的机械部下，也已经被玛丽全部扫除。呵呵，曾经被欺压□□的生命学派，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卷土重来——而现在。”

下一瞬间，他就闪身到高个子身前，摊开手：“我需要的只是圣骸。只需要你们乖乖交出圣骸……我可以赐予你们没有苦痛的终结，就像之前那些为这伟大事业牺牲的人一样。”

他的速度极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乔伊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银剑，而高个子顿了顿，却是开口：

“所以，生命学派是什么？”

也许是商人走南闯北的历练和勇气，让他在这副诡异的情形下还有闲心问问题。

“可怜的无知者，就连这个都不知道，”谢尔盖怜悯地看着他，似乎心情不错，开始反派死于话多的解释起来：“生命学派便是这个地球上最神秘也最崇高的炼金术组织……我们研究的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便是——生命炼成。”

“我们用机械做实验，用人做实验，用自己做实验，以无数蝼蚁活/祭的代价，掌握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体会神明才能握住的脉动和法则。”他的眼中带上点狂热：“我们将要创造一个新的生命形式——神明不可撼动，星空无法污染，而生命炼成的结晶和果实……祂将为腐朽溃烂的地球带来新的曙光和黎明！”

有着老人的头颅和金属的躯体，谢尔盖张开双手，混浊的眼中带着些偏执和狂热，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地祈祷。然而，在掷地有声的话语回响完毕，他的语调突然又柔和了下来，慈爱而平和地，看了高个子一眼。

他微笑着道：

“而契机就在这小小圣骸之中。”

随着话音落下，他突然伸手，直接贯穿了高个子的胸膛！

血肉飞溅。

“给我圣骸！”狂热让他的表情扭曲：“神明的遗骨进行炼成，一定能——”

“锵！”

本该被捅穿胸膛的高个子握着镰刀，从谢尔盖背后从天而降，挥砍一刀！

然而随着锵然脆响，他的刀刃只割破了对方的外衣，在坚硬的躯体上留下了浅浅的刻痕。谢尔盖身前被捅心的替身闪动了下，消失了。而高个子本人则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往后退开好长一段，骂了句脏话。

“物理无效啊这玩意！”他喊，在原地站定，抬手开始对镰刀进行附魔吟唱！

而与此同时，乔伊斯也出手了，指甲丝毫不留情地在手臂上划开长长的裂口，鲜血喷涌而出，化作尖刃刺向谢尔盖。对方伸手格挡，血液轰地一声击中他的手臂，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反倒是乔伊斯闷哼了一声，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了些。

他的身躯是炼金术的造物，居然直接吸收了乔伊斯的血液！

阴影再次从天而降，高个子的镰刀燃烧着酒红色的烈焰，从上到下挥砍而来。谢尔盖侧身躲过，速度极快，反手又抓住身后乔伊斯刺来的银剑，讶异地咦了一声：“这把剑…炼金术造物？哦我明白了，你是她的弟子——”

“只可惜，学艺不精，隔靴搔痒——”

他漫不经心地抬另一只手，挡住谢涯射来的一颗子弹。然而，接下子弹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异常，猛地朝那边看去！

身上毫无魔法波动，看起来显得羸弱的黑发人类放下□□。

深褐色的左轮，名为“握手言和”，正是他最开始在系统商城买的那一把。被动效果发动，谢涯感到心中产生了类似“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啊，为什么要打他”这样毫无道理的情绪，没办法再进行互相伤害。

然而此刻的他还有同伴。

“——阿加雷斯，变成我的样子！”谢涯喊道。

高个子——也就是阿加雷斯，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他没有多嘴，问谢涯怎么猜出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一把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艳丽到令人难以忘怀的脸。

魅魔的魅惑术发动，他在谢尔盖眼中成为了和谢涯如出一辙的模样。而与此同时，谢涯将装填了高级附魔子弹的□□扔给乔伊斯。

那是系统出品的昂贵子弹，一颗五积分，一分钱一分货，在如今乔伊斯的血液魔法被克制的情况下，自然也有不俗的威力！

乔伊斯瞬间会意，收了银剑接住抢，闪身回到他的身后。他的射击水平老实说不怎么样，但是基础的还是会的，更何况眼前还有个掩体——

谢尔盖没办法再伤害谢涯模样的阿加雷斯，只能躲闪，而与此同时露出破绽，就是乔伊斯最好的机会！

“哗啦——”

“砰！”

谢尔盖侧身躲过阿加雷斯的镰刀，让镰刀A到了窗户上，玻璃破碎瞬间飞溅，他被迷了下眼睛，露出了破绽。乔伊斯的反应速度极快，瞬间扣下扳机，谢尔盖的肩膀被打中，高级附魔子弹直接将他的外壳击碎，镶嵌进去形成一个黑洞。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狰狞：

“炼金术产物……”

他抬起头用毒蛇般仇恨的眼神刺向谢涯和乔伊斯：“莫妮卡，那个叛徒！不可饶恕——”

乔伊斯的手颤抖了下。

谢尔盖的话没说完，阿加雷斯燃着火焰的刀就已经直直劈向他的后背。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一刀，背上纹路繁杂的铁皮裂开，深深的刀痕下，露出类似岩浆般翻滚蠕动的漆黑半流体。耳边那沉闷的心跳声又大了些，阿加雷斯的下一次攻击直接被谢尔盖抓住刀刃。老人的表情扭曲，五官狰狞地拧在一起：“哈……好得很！”

“可惜不过如此！”

他的手指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阿加雷斯的镰刀被他直接捏碎在了手中！

“我操！”阿加雷斯直接骂了句脏话，他当机立断扔下镰刀，闪身落回二人身前：“什么东西啊！我没更硬的武器了啊！”语气崩溃。

而乔伊斯突然想起什么，对谢涯道：“板砖！”

谢涯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当即从系统背包拿出在矮人遗迹得到的板砖，抛给阿加雷斯。魅魔下意识地接住，看清后瞪圆了眼，就见漆黑的砖块在他手中高兴地颤了颤，融化重组为一把漆黑的镰刀。

他还没来得及试验新武器的坚硬程度，就见谢尔盖抬起手：

“叛徒、蠢货、走狗，”狰狞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怖，“全部应该被新的生命所清除。”

“以新造物的名义，将腐朽的世界给予革新。来吧，第二阶段，‘生命活——”

他在念出那个词的时候戛然而止。

接着，谢尔盖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惊恐，好像发现了什么脱离预料的东西。如此好机会，阿加雷斯自然不会错过，漆黑的镰刀燃着酒红色火焰，一刀劈下，谢尔盖猛地躲开，却拖泥带水，咔嚓一声，一只手臂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之前矮个子的雨伞能把乔伊斯的银剑弹开，就足以证明其坚硬。矮人的锻造工艺世间少有，就算是炼金术造物也难以匹敌！

“有什么台词留到地狱再喊吧！”

阿加雷斯的声音和血肉劈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漆黑的镰刀直接砍开了他的头颅——

“权限……”白色的浆体飞溅中，谢尔盖的脑袋裂成两半，让那恍惚又扭曲的脸更显恐怖。

“——莫妮卡！！！”

碎裂的头颅撕心裂肺的仇恨尖叫。

砰的一声，碎裂的球体和金属躯壳一同沉闷落地，喷洒出脑浆血液和漆黑的半流体。那些粘稠厚重的东西从背后的裂口缓慢爬出，就好像有生命的蠕虫般爬满地板，看得阿加雷斯脸都绿了，忙不迭地退开三米远：“死了没？”

谢涯没有回答他。他首先冲过去，做了一件事——拉上窗帘。

把对面的窥探视线挡住，他才回答：“死了，但是外面还有一个。”

阿加雷斯吓了一跳，直接摘下巨大的宽檐帽，露出他漆黑的盘羊角和本来面目：“还有？真是吓死我……什么情况？”

谢涯意识到来自窗户外的窥探视线消失了，似乎是对方发现同伴失败，见势不对直接跑路：

“好了，她走了……你先别说话。”

随着谢尔盖的躯体在地上抽搐，漆黑的半流体流淌，屋内的心跳声慢慢消失了，只剩几人清浅谨慎的呼吸，疑团未解，迷雾重重，显得气氛比之前还要紧张诡异。

在这种压迫力满满的氛围中，谢涯直接看向一边的乔伊斯：“他刚刚想做但没做到的，是什么？”

……

乔伊斯愣了愣，手指缩紧。

——他在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