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委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想要开启某种形态。以那个人类头颅为媒介，将自己化为更炼金术的存在。”

“但是他失败了。我不知道原因。”

“那个叫莫妮卡的阻止了他？”阿加雷斯问，他没有注意到提到这个人名时，乔伊斯的脸色惨白了些，然而谢涯却直接回复：“不是。”然后，走向沉默的血魔。

在乔伊斯下意识地闭上眼的时候，谢涯抓住了他的手。温暖的人类体温触碰到偏低的恶魔，让红发的少年人猛地睁开眼，略微怔愣。

谢涯黑色的眼睛带着点安抚意味，朝他眨了眨。

——乔伊斯心中的委屈瞬间消失，接着，某种陌生的情感涌现，让他颇有些无措，只好狼狈地移开目光。

“阻止他的，应该是[科技]。”

谢涯回头，对阿加雷斯和毫无存在感的埃曼达道。眼见众人都看向他，他揉了揉太阳穴：“这里是[科技]的神国。”

“从我和乔伊走进来的时候，就被拉进来了。所以第二阶段是祂阻止的。”

谢涯当时就感受到某种异常，只是因为缺乏证据，而没有开口提出。

“如果科技这个名字你们听得不熟……那么就换个称呼，叫‘终端’也是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却扔下了个相当重磅的消息。

埃曼达表情有些恍惚：“吾神……”

阿加雷斯则是大受震撼：“神国？我的天，什么鬼，终端是神？那我还能不能出去了？我还没做好上天堂的准备啊！……”

谢涯想吐槽：你个魅魔上什么天堂……

“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是神国，”谢涯收起腹诽，“那么……”

他回过头，靠近门口。其间没有松开乔伊斯的手，对方也乖乖地跟着他，倒是让谢涯产生某种奇异的触动。

将乱七八槽的思绪暂且压下，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拉开门——

门口不再是他们来时的楼道，而是类似于大街的场景。面容模糊的人来来往往，其间一个表情慌乱的女人四处游走，似乎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神明对神国的绝对控制，将他们几个人拉进了这片有别于外界的空间。

“撒旦啊，”阿加雷斯凑过来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情况？”

“终端把我们拉进这里，想借我们的力量铲除这两个心头大患。”谢涯猜测道，语气笃定。

阿加雷斯的表情空白了：“哈？为什么？凭什么？”

别问，问就是计算结果……谢涯感觉自己心情也有点糟糕。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轻轻的捏了一下。

乔伊斯松开了和他牵着的手，血红色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温柔：“剩下的这个让我去吧。我应该是会对付他们的……”他低低的说，转了转自己的黑色手镯。

那是他老师给他留下的东西。

“我和你一起。”谢涯道。

“不……对不起，”血魔抬头看他，接着，又低下头去，“我现在思绪还有点乱……等我想好了，就都告诉你，好吗。”

他的声音颤抖，终于显出几分少年人的脆弱。

谢涯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

他伸手，将乔伊斯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说实话有些暧昧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在这里等你。”

乔伊斯轻轻地点头，从手镯里又拿出银剑，没有犹豫的推门而出。

阿加雷斯本来一副状况外的表情，等到乔伊斯转动那个黑色手镯，他才回想起了什么：“所以说，他老师就是那个莫妮——”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谢涯无语地打断他。

这家伙之前在餐厅的聪明莫测样子都哪去了？真让人凝噎……

“埃曼达女士，”他将话题转移到跪坐在地、有些恍惚的女人，“事已至此，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生命学派，圣骸，还有对阿加雷斯的逮捕令……”

“……”

埃曼达坐在地上沉默。之前威严的女人此刻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

“抱歉。”

“是我的失职……”

“我确实追查到了生命学派的足迹，情报告诉我，他们的人已经进入纳西尔塔。在排查后，我注意到围绕K3777的异动，错误的将怀疑转移到了高个子与矮个子先生身上……”

“毫无道理！”阿加雷斯嚷嚷。

女士的嘴唇动了动：“很抱歉，是我犯了鲁莽的错误——”

【已经够了，埃曼达。】

他们听到虚空传来的声音。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情绪，于是吐露的话语便那样不近人情。

【鲁莽迟钝，急功近利……你的智慧被生活和物质侵蚀殆尽，又总擅作主张。纳西尔不需要决策不完美的首领。】

“您让我来到了您的神国……您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对么？”女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岁，有些狼狈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徒劳地想要离某个存在近些。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吾神，我只是，我只是太心急了。我会好好听话的，完成您的指令，下达政策……我知道我最近做的不好，所以才——”

【下一任首领人选已经计算完毕。周二上午，将他带来。】

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却击碎了她的幻想。

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埃曼达的内心惶然无措，在那个瞬间，似乎又变为了当初那个突兀的被终端宣布为首领的女孩。在那个迷雾笼罩的下午，她在巨大的机械心脏前咬紧嘴唇，手攒衣角，诉说着自己的无知与迷茫。而终端的声音给予回应，祂说：“你无需做出任何决策，只需要遵循计算的结果。”

而现在也是这样。

究竟是神明对他失望，还是说……这也是计算的结果呢？

您厌倦我了么？您要放弃我了么？因为我做的不好或者不听话，可是这一切是否也都在您的意料之中……被纳西尔爱戴的女士感觉自己在窒息，被某种难以理解的手紧紧握住。

然而，最后，她还是如往常那般，深深地低下头去——

“……谨遵您的意志。”

她慢慢的，慢慢的弯下腰来，侧身退下，身影如同水纹一般流动一下，接着就在神国中蒸发。谢涯目睹这一过程，眸色深了些，抬头看向虚空：“你对棋子都是这样不留情面的态度么？”

【我象征的是绝对的理性。在不会影响结果执行的情况下，很少会考虑其他。】

“这样一来，你对我的态度还真算是特别。”

【因为你是盟友，相互理解是维系良好关系的必要条件。】

“既然是盟友，这次又是为什么？”他似笑非笑。

【我很抱歉。但是经过计算，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最高效的达成目的。故意通过圣骸进入拍卖会作为诱饵，在猎物上钩时将你们拉入神国进行战斗。我需要铲除生命学派的两个威胁人物，而目前塔内最合适的人选，便是你们三人。】

【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们应有的报酬。】

评价很高，态度也勉强诚恳。

但是谢涯还是感到很不爽，可能是因为[科技]的算计让他感觉自己被操控，或者只是因为，乔伊斯受了伤：“你想要铲除威胁，大可以直接实行抓捕。为什么采用这种方法？你就没有想过计算失误的可能性吗？”

【没有这种可能性。】

“这么自大么……呵呵，也是。毕竟你是[科技]。”

他不再和科技对话，而是偏过头，看向一边旁听了所有对话的阿加雷斯。魅魔的表情十分精彩，等谢涯的视线投来，忙不迭的举手：“我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妈呀，这个叫谢涯的半魅魔，居然和一个神明级别的存在是盟友……阿加雷斯感觉魅魔这个种族都蓬荜生辉了。

他的心情多少能从表情里猜到点，谢涯黑线：“你都听到了吧。”

“别别别，我可不想被消除记忆。”阿加雷斯苦着脸，他想到什么，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掏出两个盒子：“就算一定要消除……要不，先付个钱？”

就算面对疑似至高的存在，商人依旧不忘初心，甚至还想趁机勒索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阿加雷斯：不要以为你是神就可以逃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