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行程很快,下午只剩舞蹈房拍摄的内容。
导演见天气如此热,将开拍时间一再后调,直至太阳开始落山,借着夕阳的余晖,拍摄行程才正式开始。
薛韵穿上练功服忘我地在舞房内训练,而沈见川则站在门口偷偷看她。
从背影到正脸,摄影机的镜头跟随着他。
沈见川靠在墙边,看着薛韵一遍遍做着那些熟悉的动作,思绪渐渐飘远。
十七岁的薛韵恣意、骄傲,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的舞蹈。
薛韵天生就带着芭蕾舞蹈家的气质,永远昂首挺胸,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
她曾和他说,她是一定要上中央舞蹈学院的,最好以后还能出国深造。
在沈见川为自己的将来迷茫时,薛韵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彩。
思绪回笼,沈见川看见薛韵昂首的样子,依旧耀眼。
夕阳渐沉,舞蹈房内最后一丝光亮也消逝殆尽,一切在这一刻结束。
“好,完美收工。”导演说。
他跟在导演后面慢慢走出校园,保姆车已经停在校门口,而薛韵也早已换好衣服站在那里等他们了。
夜里的风带着凉爽,吹过薛韵面庞时,吹动着她额前的发丝。
沈见川默默看着她,她乖巧地站在车前,目光直视,似乎——也在看他。
“薛韵,不错。”导演过去拍拍她的肩,“祝你以后演出顺利,前途光明。”
薛韵由衷感谢他,这样的祝福无疑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一行人离开往市区开去,匆匆吃了餐收工宴。
“川哥。”
李感和沈见川、薛韵一起站在大门口送走了导演等人,想问问接下来的计划。
“最近没什么行程了,你放假一段时间,就不用和我一起回去了。”
“行,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李感说,随后他又问薛韵,“薛韵姐,你呢?”
“之前公司给订了明天早上回去的机票,我明天就回去了。”她说。
李感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我还想着带你在这边玩几天呢。”
“下次吧。”似安慰,她又说了一遍,“下次一定。”
“那你留个我的联系方式。”
“好。”
沈见川轻咳一声,打断两人。
“好了没?”他问。
李感匆匆收起手机,抬手挥了挥,远处的保姆车便开了过来。
车子往机场附近的酒店驶去,那是公司早就为他们订好的。李感说不放心沈见川便也跟了过去,一到酒店就开始帮沈见川打包行李。
“哥,这些东西都是我整理的,我熟。你就坐那里休息休息。”
沈见川拗不过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
他一手撑着头,悠闲地看着李感打包行李,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问他:“没你之前我怎么过来的?”
看似在问他,其实李感明白,这是在说他过分操心了。
“我不干我心虚。”他做了个点钞的手势,随即冲沈见川微微挑眉,“拿钱办事。”
李感动作很快,除了几件洗漱用品,其他东西已经收拾完全。
他满意地拍拍手,突然问沈见川:“我要不要去帮帮薛韵姐?”
沈见川抿唇,眼神骤变,“她那豆腐块大小的行李还需要你整理?”
随后起身拍了拍弄皱的裤腿,沈见川将李感推出去。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家,我就不送你了。”
“川哥——”
“砰”地一声,李感的声音被拒之门外。
沈见川将行李摆放整齐,而后随手拿过放在桌上的袋子。
这东西是他午休时特地去买的,一直放在车上,李感也没发觉。
他仔细端详着里面的两个粉色礼袋,上面印着一朵大大的茶花,倒也算好看。没再打开里头的东西,他将袋子放到行李箱上。
*
薛韵出门很早,她以为她和沈见川不是一趟行程,所以当在飞机上又看见他时,薛韵明显一愣。
好巧不巧,沈见川的座位就在她旁边。
薛韵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沈见川黑着脸坐下,看都没看她一眼。
看着他压低的帽檐,薛韵扭头看向窗边。
不多时,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她转过头来,发现沈见川手里拎着个灰色袋子,似乎是要给她。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无声问道。
沈见川把袋子塞到她怀里,她打开看了眼,惊讶发现里头竟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糕点。
薛韵眼神放光,有些激动,“你还记得啊!”
“李感塞给我的,我不爱吃甜的。”沈见川顿了一下说,“扔了也是浪费。”
薛韵听见他的话,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
她语气淡淡回他:“哦。”
薛韵收好东西,沈见川不知何时已经将口罩戴上,冷漠的只漏出一双眼睛。
自讨没趣。薛韵闭上眼。
真是自作多情!
薛韵不知为何鼻头突然有些泛酸,那种涩感从喉咙涌上来,一时让人无法呼吸。
她猛吸几口气,强行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
沈见川这次的行程为非公开行程,因此到机场时并没有引起大骚动。
他和薛韵一同从VIP通道离开,沈见川的车早已停在了停车场。
薛韵本想打车回去,可沈见川却说这里不好叫车,顺路送她到市区。
也好,省时省力。薛韵是这么想的,再推辞反而显得她矫情。
薛韵将行李包和袋子放在后排,随后坐进了副驾驶位。
车上没有别的气味,只隐约可闻到一些柑橘香。陈设简单干净,应该是沈见川自己的车。
一路无言,沈见川专心开车,没注意到薛韵打量他的神情。
半小时后,车子停靠在市中心的地铁站附近。
薛韵拿好行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灰色袋子。
一秒,两秒,三秒,像是下定决心,她扭头对沈见川道:“还是谢谢你的点心。”
沈见川无声地凝视着她,眼底里翻涌情绪,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薛韵的手停留在门把上,松开、握紧,最后用力打开了车门。
她探出右脚,犹豫了几秒,下车。薛韵没回头,可沈见川还是听见她说:“那,再见。”
他看着涌入人群的那抹靓影,低声回她:“再见。”
……
薛韵回到家时,高白斐刚刚买菜回来。
听见开门声,对方从厨房探出头来,似乎很惊喜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韵将手里的灰色袋子提过去递给她,高白斐打开,发现竟是知味观的点心。
“这次还有时间在衡市逛了逛?”
“没,同事给的。”
高白斐好奇地问:“给这么多?这好像每样都买了点吧。”
她倒是没仔细看。
高白斐将礼盒一件件拿出来摆在餐桌上,各式各样的,少说也有十几盒。
薛韵闷声“嗯”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之后干脆把东西都放进冰箱。
家里没有薛柏的身影,想必是又去跑车了。
薛韵轻叹口气,抬步走进厨房,顺手帮高白斐择菜。
“妈,我爸这阵子怎么这么忙?”
“他啊——”高白斐语气里竟是无奈,“说是最近到了旅游旺季,游客多。他真是不要命了,每天大清早出门,大半夜才回。你说说,咱们家也没缺钱到这地步吧。”
嘴上埋怨着,可薛韵知道高白斐那是心疼她爸。
她家刚出事那一年,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薛柏成天出去应酬聊投资,可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公司被抢,薛柏年龄也大了,没了东山再起的资本,薛韵一开始的学费都成了问题。
后来她们一家跟随薛韵到了大学所在城市,用仅有的积蓄买下了这套房子。
而后薛柏放下面子去跑车,没日没夜,生意好时一个月也能赚个万把块,只是有一次把身体累垮了。
高白斐跑去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薛柏时,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自那以后她就不让薛柏这么拼。可这身体才好点,薛柏就又闲不住了。
“你多说说你爸,你的话他会听。现在你也能赚钱了,咱们家有这房子也够了,哪需要他那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知道,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说。”
“你呢,这次拍完这广告是不是就没什么事了?”
“差不多。”薛韵回她,“团长说演出排到明年上半年了,这段时间我可以自由安排。”
“那就好,多在家里待待。”
薛韵回想起这半年,因为演出的事她基本都睡在舞团的员工房里。在江以棠出事后,为了争夺吉赛尔的首席位,她更是没日没夜的练习,已经很久没陪过他们了。
薛韵将择好的菜放到一边,随后擦了擦手,慢慢移到高白斐背后轻拥住她。
她将头靠在高白斐的肩上,撒娇道:“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高白斐嫌弃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把她赶出了厨房。
*
自那天以后,薛韵和沈见川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倒是李感时不时给她分享一些生活的趣事,还说等他回月港一定给她带好吃的。
她也从他那知道不少沈见川的事,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在休假。
据李感所说,沈见川从拿奖的那天开始就把后面手头的剧本都给推了,说是要给自己全身心放个假。
这次品牌代言其实他先前也没打算接,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
薛韵没去细究其中缘由,李感和她说,她便默默听着。
反正她和沈见川,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