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简令 > 第138章 河中府7

第138章 河中府7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打破这片沉寂气氛的,是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是个女子,着身粗布麻衣,脸佩面具。若只是如此,还没什么稀奇但如果这名女子手中牵着两个被捆在木头轮子上的男人那么就难免有些古怪。

她是自正门进,门外守着好些人,于是厅堂中的几人一下子便知晓了她定然是桓温佘的人——裴从善问道:“报上名号,所为何事?”

来者道:“哼,我帮忙带个人过来而已。”

说罢,她让开身子,另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滑入视野当中,却是花香暖。她们二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动作,直至那粗布麻衣的女子轻咳一声,本一直盯着她瞧的花香暖方才分了半个眼神予裴从善几人。

“裴从善?”她问。

“是我,你是何人?”裴从善道。

“花香暖。”

后茗忍不住惊呼:“你就是匿迹许久的大盗花香暖?!”

花香暖觉得稀奇,正眼瞧向了她:“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

“当然了!我母亲时常与我说起您,说您厉害,易容厉害得两三分钟就像是能变一个人。不光如此,轻功也好得不像话,能从武状元手底下逃脱,与现有人会的寻梅雀说不定有得一拼!还有……”后茗声音渐低,一个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一个是想起了母亲。

花香暖道:“你母亲后来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只给我起了名。”后茗道。

“也挺好。”花香暖叹了口气,重又面向裴从善,“我是来找你的,来帮桓温佘实现他曾答应过你的事情,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他要叛乱?”裴从善木着张脸道。

多不着边际又耸人听闻!后茗下意识一收下巴,没忍住,用胳膊肘怼了怼裴从善:“不是,他答应了你什么,能让你说出这种要杀头的话来?”

这时,沐恺玛尔忽然横插一嘴:“喂,他要跑了。”

说的是潘东,他已经身形鬼祟地从墙边爬起,悄么声地将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裴从善听了,瞥了一眼,没搭理,摆了摆手,示意门外之人放行。

“哎,他答应了你什么啊?”后茗坚持不懈。

裴从善好像对她与沐恺玛尔都格外宽容些,听她问了两遍,便竟当真答道:“他答应过我……”话到一半,却又顿住。他先站起身来,将潘东走前关好的大门复又打开,向外道:“十八年前参与过吉勒克奇一役的留下,其余人等整队,回驻处,与其余兄弟修整、收拾打包物什,务必清理干净。”

随后便听门外略有响动,不多时便没了动静,与方才似乎并无不同。

“吉勒克奇是哪里?”穿粗布麻衣的女人问。

沐恺玛尔回答她:“是鸹国的都城。说到底,鸹国也是你们唐人的称呼……嗯,你要接着说下去了吗?”后半句话,则是对着裴从善所说。

“……他答应过我,当时接下宫里来的密信,日后可让我与几个兄弟卸甲。”裴从善重新坐下,说得不咸不淡,“一等便是十八年,他倒还记得,也算守信。不过,为什么是现在?”

“咦,但……军爷,你们如果要卸甲,难道不是辞个官之类的就行了吗?”后茗奇怪道。

“我并非入仕的武官,领兵一是当时情急,二为桓温佘后来运作,且又牵涉些难以短叙的事情,守地特殊,所以很难。”裴从善道。

“那他让你等了这么久,好事坏事?”后茗问道。

“我不知道。”裴从善看向花香暖,“为什么是现在?”

花香暖轻轻哼了一声:“你真的在意这个吗?”

“在意。”

这并非是一件能够临时起意的事情,桓温佘在此事差人提出,恐怕早在召他到沅城附近聋哑村时,抑或更早,便已有筹谋。纵观接李惟清来此后的诸多事宜,显然这位沐恺玛尔也是他手下的人。裴从善略略瞥过一眼,心想,既然如此,桓温佘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去。”花香暖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还干不干?”

“你要怎么做?”

花香暖道:“你兄弟的事情不归我管,我来此,只是为了帮你这位名声、抑或臭名远扬的未尝败绩的小将军做一副长久的易容,以免意外。”

“长久的易容?”裴从善道。

“长久的易容。迄今我只做过一次,为你便是第二次,你可以表现得喜悦一点。”

“不必了,我改了主意。”裴从善却淡然道,“其他人仍照原本的计划安排,我便待桓温佘回来再与他谈。”

“随便你。”

听他这么说,花香暖挑挑眉头,随意往旁边一坐,便也当真不管此事了。后茗倒没觉得他们二人说话如此坦荡有什么,自己想了一会,低声问沐恺玛尔:“哎,这位桓温佘,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本来以为他是江湖人呢,横行霸道为恶一方满腹算计的那种。但是这么一听下来,好像又不是?”

“他算是半个江湖人吧。”沐恺玛尔想了想,话说到现在,已几乎没了起初冰冷的模样,“之后再与你说。”

厅堂之中现有五人,时间已至深夜,打更人梆子已敲过三遭,火烛已燃至中段。沐恺玛尔与后茗二人在旁侧悄声说话,另一边,裴从善不甚在意,却仍向花香暖再度提问。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花香暖反问了一句,却也说道,“他在处理泉藏寺的烂摊子,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可不算简单,建议你有等上一整日的准备。”

话音刚落,却忽闻一声巨响,整个厅堂似乎都随之震了几震。声音是自通往冰室的阶梯处传来,引得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向了同一方向。

“……你们在下面关了什么?”花香暖说着,轻轻拍了拍已挡至自己身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没事的,花伊。”

花伊的银铃一动四响,很是独特,于是便也很是好认。

李惟清看着自桓温佘指间垂下的铃铛,耳边回荡着清脆声响,便当然不会认不出来。如果尚有时间,他或许会伸手拨动铃铛,试图瞧出其后原理,然而他与桓温佘身侧周遭几乎已尽是一片黑色,于是他只能垂目继续调配手中药物,暂无闲心去搭理银铃。

这片黑色,自然是比肩接踵的甲壳,一如李惟清先前隔着琉璃门看过的模样。它们窸窸窣窣地耸动,透明的薄翅扑扇,本已如潮水般向李惟清与桓温佘的方向聚拢,却在桓温佘摇动铃铛时骤然停下,唯有触须仍然不住探寻、耸动。

“琉璃门坏在今日,未免太巧。”李惟清道。

“不巧,萧九华重剑太沉,把琉璃门砸坏了点。”桓温佘摇摇头,尚有闲心向这片黑色的潮水弹去一枚碎石,看它在顷刻间便被吞噬,“嗯,也是因为我们拿走了放在外面的那个卡拉。”

“他们怕卡拉,你为何不多取些来用?”

“没多少,省点用吧,用这铃铛岂非更方便些。况且已是深夜……每至子时前后,它们的效用总是更弱些。”桓温佘便说。

烟霞门造的这铃铛于音上与这些东西的鸣叫暗合,因而得以令它们静止不前。花向红当年究竟从泉藏寺窥去了什么,又在与晏仪箫合创的笑锦诀中增添了什么,当年无所谓,现下也不必再深究,毕竟他们二人皆已身死。桓温佘叹了口气,暗自想道: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大约也不会再有人能够知晓当中隐情了。

二人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横亘了装着一块卡拉的瓶子,幽绿的光线黯淡,只能堪堪照亮李惟清手中的东西。

李惟清闻言道:“罢了。但你要做什么,为何不提前与我明说?若我要用石碾,你还能凭空给我变出一个不成?”

“你惯于取半成品短期携带,我是知晓的。做完了?”

“只制得出一个。”李惟清抬起胳膊晃晃手中香囊,已将东西收好了大半,“现在我们上去吗?”

桓温佘站起身来,被他勾在指尖的银铃便微微摇动,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他说:“嗯,我们得上去了,这铃铛虽然能止住它们,但再过一会,来的便该是别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李惟清忽然耳闻几声喀嚓脆响,略微转头一瞧,便见是一道黑影正自阶梯之下缓缓爬升。这一层塔楼内本是八角各挂有一盏油灯,然而密密麻麻的虫子已覆盖了这层塔楼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因着二人端坐于通往下一层的楼梯之前,因而暂还未有虫子爬到更上一层。墙壁、地面,已尽被黑色耸动的甲壳覆盖,这些油灯已然被它们视若无物地吞噬,只消片刻,连一点轮廓也未能剩下。

此时此刻,他们所在之处的光源唯有自卡拉发出的暗淡绿光而已。

于是李惟清起初未能看清这道黑影,直到倏而一声短促急响,桓温佘忽而快而迅速准确地伸手一捉,李惟清这才发现,是一条竹竿青被捏住头颈,正将尾巴卷曲,缠上桓温佘的小臂。

“蛇……”李惟清喃喃。

“何止。”桓温佘手指一捏,竹竿青应声而碎,长条身躯软软垂下,腥臭漆黑的黏液自桓温佘手中滴落,一股李惟清已熟悉而稍有预料的臭气弥散开来。

伶人蛊特有的味道。

怪不得这塔楼一层的直径分明足有六丈,两处阶梯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这只竹竿青却几乎在瞬息间便蹿至身前,张口欲咬。

“我们继续走吧。”桓温佘摇晃了一下手中银铃。

二层至三层的阶梯较短,不过二十级,其中空空荡荡,昏暗而不可视。桓温佘走在后侧,单手微揽着李惟清肩膀,近乎催促地迈着大步,令他几乎不能仔细去看这些层塔楼之中的东西。在他们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未停止,微光退走的黑暗当中,又有另一层黑暗悄然覆上。

直到上至第六层,桓温佘方才停下脚步。

塔楼总共便只有六层,其间阶梯一层比一层更长,上至最顶层,李惟清已微喘粗气,然而身后的声响仍然未停,仿佛无穷无尽。除却塔楼本身,这些无名的虫子上至何处,何处便仿若消融一般隐没在了虫群当中。若非是桓温佘手中仍在散发微弱光芒的卡拉与银铃,恐怕他们二人早已化作一滩被啃噬殆尽的血水。

这第六层的情况,却也不大乐观。

驱虫无声正一人倚靠于楼梯扶手末端,略弯着腰,手中葫芦已然裂作两半,唯剩一只胖乎乎的肉虫在当中微微扭动。黑衣人只剩了一人,是没了只眼睛的男人,见桓温佘与李惟清二人上来,拱手道:“监安使,九十与九十六折了,九刃教教主方才追敌深入,不见踪迹。”

“遇见了什么?”

“两窝熊,两只母熊,幼崽则有六只,已处理了。”

“熊?”李惟清道,“被伶人蛊?”

“是的……”一旁的驱虫无声仍弓着身子,叹了口气,于是李惟清这才发觉,他竟已折了左腿,想来也是因此才暂歇于此。再顺着向旁侧去看,有几只与驱虫无声手中葫芦残片上一般无二的肉虫,正与一只两指粗的漆黑伶人蛊扭打在一起,于幼熊的皮毛上缓慢地搏杀,一时还未有进展。

因李惟清与桓温佘二人加快脚步而稍有落后的窸窣声响也已然跟上,大片响声如同硬质衣料在耳边相互摩擦,吵作一片。桓温佘不为所动,竟笑了,道:“前狼后虎啊。”

说罢,他将手中提着的卡拉拿予驱虫无声,指示没了只眼睛的男人与自己及李惟清同行。他对这处塔楼很熟悉似的,双手一手扯住一人,在黑暗中迈步往前,居然没有撞到任何一个障碍物——但以这塔楼内部的空旷程度来说,也说不准是不是因为压根没有什么障碍,李惟清想到。

不多时,一道忽明忽灭的光芒破开了令人怀疑自己是否睁眼的漆黑,李惟清只有忍住刺眼盯着去瞧,才好不容易看清,是萧九华单手拿着一张烛台,另一只手持剑,正为躲避扑击而辗转挪腾,于是光芒也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灭。

几乎立刻,萧九华便发觉了他们三人已至近前,一声招呼也懒得打,甩手便将烛台随手丢给了桓温佘。桓温佘将之拿稳,几步行至墙壁一侧,不知扣动了什么东西,将烛火作引,顷刻之间,一道火焰便在第六层塔楼当中充作灯光,沿墙壁蔓延开来。

伴着不远处驱虫无声的一声咒骂,李惟清喃喃道:“为什么熊会有两个头、四个前肢?”

一只立起便几乎能顶到天花板、硕大无比的熊,它的左前掌已没了一只,断口处正源源不断地流出腥臭漆黑的黏液,双目通红而无神,僵硬大张的两张口中正发出源源不断的嘶吼。

萧九华将烛台予了桓温佘后,不必再去顾忌这脆弱的东西带来的光亮,终于能够放开手脚。短厚无锋的重剑被他奇怪的步势所带,臂与腕的动作小而不快,却下下都能将这熊根根直立宛若倒刺的皮毛开出豁口,没有一剑多余,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便在李惟清面前将这庞然巨物的两颗头颅都尽皆切下。

其后,他才终于开口道:“嗯?驱虫无声呢?我可不会处理那什么什么蛊。”

“你两剑都正斩在这熊的咽喉,便不必管蛊了。”桓温佘道,“驱虫无声守着阶梯,我们上去。”

“上去?”萧九华懒懒地耸肩,“我在这上面已转了一会儿,若非是没找到出口,便早已上去了。你倒是仔细瞧瞧,这哪儿能上去?”

“平心静气,你被影响了。”桓温佘淡淡道。

他将话说着,同时已又向前迈了两步,伸手快速地向围绕着墙壁的火中某处一按,伴着咔嗒一响,墙壁之上陷下几处凹槽,桓温佘自怀中取出一面铜牌,向当中一按,一道门扉便缓缓在他们面前展开。

“……在沅城附近的聋哑村,也有这样类似的机关。”李惟清道。

桓温佘嗯了一声,甩了甩手臂,瞥了一眼已被燎灼烧破的袖子,不甚在意,却忽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应该自己记着时辰才对?李惟清虽然心下疑惑,却也答得痛快:“约是子末。”

“这里的火能燃半个时辰,等过了子时,我们再上去。”桓温佘索性就地坐下,解下腰侧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又向失了只眼睛的男人道:“□□,方才驱虫无声骂了挺大一声,你去瞧瞧。”

□□应声而去,在灯火通明而又空荡荡的塔楼第六层,任何人的动作与状况都昭然若揭,驱虫无声虽然骂过一声,但看模样并未出事。桓温佘此言,更像是要将他暂且支开。李惟清思索着,果不其然,便听他又道:“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