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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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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鸣镝而来的,还有小姬。

崇应彪的坐骑一路直闯营门,奔着崇应彪来了。崇应彪抢上前去,眼见小姬背上空空荡荡,恨不得立刻叫小姬说出话来,质问它姬发到底去了哪儿!

他正要上马,却被殷郊一把按住了肩膀。殷郊几乎暴怒地从小姬的辔头上扯下了一枚玉环!

那是姬发贴身佩戴,从不假手他人的西岐信物!

崇应彪大骇!如何就到了送玉环出来的地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多少次在战场上,濒死的兄弟把自己贴身的物件儿掏出来才肯瞑目——那是要让信物代替回不去的自个儿回返家乡的!怎么会?

“姬发怎么了!”殷郊的眼睛一下赤红了,他收紧的手指几乎要把崇应彪的肩膀抠穿:“彪子,你说,不要骗我!”

崇应彪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动。姬发的玉环铁板钉钉地是挂在小姬身上回来的,殷郊竟然不怀疑他?不,此刻应该想办法撇清关系。那块赤玉呢?没回来?那就是陷落在南疆城寨里了,我那块即刻就该丢掉,决不能被发现是一对……不然……不然!

他张开嘴,刚想说话,才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一声也发不出来。他想咽口唾沫,却发现有个人正扯着快要撕裂的嗓音怒吼。是谁?他在说什么——

“死村夫——姬发还在里面——”

噢!原来是我自己。

殷郊这孙子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屁话呢?等等,不对啊……我怎么会和这个西岐村夫扯上关系……我应该……应该……

“殷郊你聋了吗!滚开!我—没空——和你解释——”

我是什么时候上马的?

啪!

崇应彪晕头转向,半个人差点歪倒下去,嘴角都撕裂开来,耳朵嗡嗡地响。现在整个营地人仰马翻乱做一团的声响又进到他耳朵里了。

他半张脸肿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殷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扯住缰绳强勒得小姬前膝跪地,一手握着玉环,指节发红,显然是刚刚恶狠狠给了他一拳。

“崇应彪!”殷郊通红的眼里还含着一丝泪光:“你这样是去送死吗!我不信姬发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崇应彪这时却冷静下来了。殷郊说得对,姬发那小子是死路里还要自个儿开出条路来的,别人还有心死托孤的时候,他决计不会。他送玉环出来是要做什么?想!想啊!!

小姬被勒得难受,委屈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他辔头另一边原来还硬塞了自己的马鞭,姬发人傻啦?马鞭不带在身边也该栓在……

等等!

马鞭!

崇应彪几乎要跳起来!马鞭!小姬是他千挑万选的马,嗅觉格外发达!他让姬发给小姬闻马鞭,正是因为它嗅得出物件上的气味!挂在辔头上是因为靠近马头,好让马循着气味回来找他!

那挂在辔头另一边更下方的玉环,是……是一个意思!姬发要小姬再带着崇应彪回去找自己!

“他需要接应!”崇应彪俯身想去拿那块玉环,殷郊却纹丝不动地捏着那块玉环,几乎嵌进肉里,哪肯放手。崇应彪心中猛然一刺,却也无暇顾及其他情绪,只能把着殷郊的手把玉环凑到小姬鼻前。

小姬细细闻了闻,有些不解主人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艰难地刨了刨后蹄子。

殷郊松开了缰绳。

小姬驮着崇应彪起了身,刚想向城寨里再跑去,就被主人勒住了。

“我去接应姬发。”崇应彪狼似的眼睛盯着殷郊:“不是临阵脱逃。北营的兄弟,我也交给你,他们要是少了一个,小心我让你偿命!”

“我才不替你照顾手底下的人。”殷郊一个呼哨召来闪电,同样翻身上马。

“殷郊!”崇应彪又惊又怒。

“想什么呢!”殷郊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想岔了,差点气个倒仰:“你擅自行动,是想犯律处斩吗!”

“祖宗!你们要干嘛!”姜文焕策马疾驰而来,鄂顺紧随其后。一来就瞧见这两个已二话不说准备打马出营:“主帅生大气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殷郊,你快去觐见——”

殷郊却已经调转马头:“文焕!我调姬发为斥候,夜探敌营,现在不知为何出了差池!你先去回主帅的话,我去接应他,即刻便回!”

崇应彪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他心知殷郊这是一力把责任都担了下来,若等如实回禀,诸军整备,殷寿哪里容得几个忤逆犯上的小子任性妄为?不再思索,他掷出自己的千夫长令牌,直砸到鄂顺怀里:“北营见令如见人!”

他双腿一夹马肚,小姬不再迟疑,扬蹄嘶鸣一声,如箭般直冲营外,闪电紧随其后。

“喂,我,我还没原谅你——”鄂顺恼得口吃的声音混着姜文焕绝望的大喊:“崇应彪你又走什么,你们两别走,回来——我怎么回话啊————”都被抛在身后呼啸的风里。

两匹烈马一前一后,向着沐浴在朝阳下的城寨疾驰而去。

…………………………………………

小姬带着闪电一路绕行,很快到了南疆城寨的背面。背面是陡峭的坡并着高密的林,有一道被人踩过的痕迹横亘在草上。小姬停下来,在地上嗅来嗅去。崇应彪二话不说下手刨土,果然两下翻出个包裹,一展开,是姬发的商军服饰。

“他从这上去的,追。”崇应彪简短说道。殷郊系了马,两人揪住斜着长上去的树,二话不说就开始循着痕迹往上爬。

崇应彪和殷郊身上都穿戴着重甲,爬起来自然不如换了便装的姬发轻巧,许多他能过去的的地方也要另寻他径。可他们谁都没提卸甲,谁知道上面守着的是什么情形呢?

“喂。”

“喂!”

崇应彪慢了一秒才意识到是隔着一段距离的殷郊在叫他。他平时口舌上从不饶人,正经做事时却会变成一条沉默坚忍而伺机而动的的毒蛇,旁人知道他习惯,只有大气不敢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大咧咧叫他。

叫了也好。

崇应彪心里憋着一团怒火,从自己身上又烧到姬发身上,再烧到全世界身上,最后又打了个弯子烧回他自己。殷郊既然撞上来,管你是王子皇孙,也别想得半分好脸!

“叫魂呢!”

“崇应彪,你病好了没啊?”殷郊说,少帅的眼睛里有一种决绝的慈悲:“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父亲那边,随你怎么说。”

“我回去?我回去?!”崇应彪的火彻底压不住了,他一边攀上一块岩石,一边不住冷笑:“是!我现在就该回去!把你和你的暖床丫头扔在这里!等大军打进来,骨头都喂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殷郊运气,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出声:“不是,崇应彪你担心就担心,我心里知道。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崇应彪只觉得荒谬。姬发荒谬。殷郊荒谬。最荒谬的是崇应彪自己!你知道?你知道个屁!我到底给了这位世子殿下什么错觉,他才会觉得我崇应彪居然是个为了个……为了个敌人拼命的好人!这简直恶心!

最恶心的还是他根本解释不了!小姬都能知道他和姬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殷郊这个猪脑子看不出来?殷郊这个人眼里,是非黑白就跟太阳月亮一样分明,跟他要怎么解释那些‘灰色’的存在?怎么跟他解释那些月下的斗殴?跟他要怎么解释那块还在心口荡着的红玉?!

崇应彪猛地飞身抓住一股盘曲的树干。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恨不得立刻抽出剑来,把殷郊细细切做臊子!

殷郊似乎感觉到了他强压的怒火,没再说话。

不过几句话功夫,他们已爬上了陡崖。崇应彪凭着一股子怒气愣是爬上来,一站到平地上,劲儿泄了,登时晕眩感又卷土重来。他定了定神,就准备向前走,却不料一步迈出去就有些踉跄。

殷郊扶了他一把。

“我做的不好,是不是?”殷郊低声说。崇应彪回头看了殷郊一眼,才发现世子殿下眼中的风暴和焦虑原来都压在平静的水面下。他惊了一跳,甩脱了殷郊的手。

“我总是容易急躁。每次我不冷静的时候,姬发总有办法。他会在我快失控时故意打个趣,引着我说说话,让我冷静下来,或者,干脆用一支箭替我解决背后的麻烦。我都习惯他拦着我,劝说我,有时候肆无忌惮向他发脾气。”殷郊的手扶着城寨的边缘,一路摸索着寻找入口,崇应彪注意到他的手竟然有点微微地颤抖:“现在我也试了试,做的没有他好,是不是?”

崇应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一边想嘲讽殷郊竟然是这样被哄着成为第一勇士的,一边心脏又不由自主地咚咚直跳。他舔了舔唇角,等待殷郊的自言自语。有没有人教过你,别把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

殷郊是姬发的弱点,这显而易见。但姬发原来也是殷郊的弱点。崇应彪情不自禁地开始琢磨起怎么利用这一点,心中又有一种曲扭的快意:哈!你原来也这么在意他?那老子把他摁在地上打的时候,你是带着什么心情看着的?

一想到原来自己也曾经真切地伤害到他——还是通过姬发这个心腹大敌——崇应彪简直压不住自己要翘起来的嘴角。

这倒是真的让他绷紧的精神稍稍松了点儿。

心中念头奔涌,他手上却没有停下。他瞧着有块墙面似乎有些缝隙,底下草木也格外旺盛,不由伸手去抠。果然两下扳动了小门,露出一条狭窄的小道。大概是下仆倾倒下水所用,味道算不上好闻。他俩对视了一眼,拔出剑握在手里,沿着路向前走去。

走到末尾,又别有岔路口。殷郊急切,当下示意分头寻找。崇应彪哪容他走脱,万一把少帅遗失于敌营,可还了得?现在姬发断了音讯,只要把那块成对的红玉一砸,当初的计划自然烟消云散,随他凭口捏造,论理,姬发就这样凭空蒸发才算是有好处。

可他怎么就发了昏了!管这闲事做什么,就当做姬发从没来过他的营帐——这不是一开始他们的默契所在吗?

眼下事已至此,好歹握住这最后的保命符。

崇应彪于是狠瞪了殷郊一眼,又说:“姬发阴险狡——聪慧,一定留有提示!我们一道去寻,不至于错漏。”

他原本只是随口扯了个理由安抚殷郊好继续同行,结果殷郊竟十分上心,当真边走边仔细打量四周。不多时,竟猛扯了崇应彪一下,指了指转角的墙壁。

只见右边墙角隐秘处,积着尘土的墙面上,竟被人用手指抹了一道细细的新痕。痕迹落得极低,大难临头来去匆匆的野人哪有心情低头去瞧,崇应彪瞅了瞅那新月似的一弯,脑中不觉浮现出姬发孤身至此,矮下身子探头张望,又小心而迅捷地抹下这个记号。无论是他自个回头逃离,还是如今让他们寻迹追来,都不至于就此迷失。

“我们快去找他!”殷郊拔腿便奔。崇应彪不料有这一出,嘴里恨恨啐了一口,不得不急急跟上。

……………………………………

一路行来,这个敌寨竟然空空荡荡。过了两个路口,尚可说是运气天赐,可连走数百米,居然浑无人声,竟似闯了个空城,真叫人毛骨悚然了。

不会是姬发把他们放跑了吧!这,这荒郊野岭,他们能跑哪去?

及下了一层楼,又要下一层,脚上已踏上了地面,可居然还是未见人影。顺着姬发留下的痕迹,他们瞧见了一个被打开的地宫,幽深阴暗,散发着丝丝凉气,像一个等待猎物的黑暗大口。

殷郊不假思索就要往下,崇应彪狠拽了他一把:“等等!”

“姬发不知现在陷在哪里了!”殷郊急道:“又没有人阻碍,还等什么!”

“怕的就是没有人!哪怕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呢!”崇应彪拦在他面前,差点破口大骂:“这情况还陷什么,空气把他给绑了不成?”

“你没见姬发都把地宫的门打开了!”殷郊指着继续往下的痕迹,怒道:“那群野人万一屯兵在地下呢!”

“那你更应该和我去开城门,把我们的大军迎进来!”崇应彪拉他:“殷郊!开城门啊!这是头功!”

殷郊并不理他,甩开他的手就要自己下去。

“那我去!殷郊!我一个人开城门,就是独一份功!”

殷郊往下走。

“殷郊!你、这是首功!好,算我利欲熏心!你懂不懂什么叫将功折罪?”崇应彪咬着牙,还想挽回。

殷郊头也不回,甩下句话:

“事急从权,父亲岂会不知!军有军规,有什么罚,我自当领了,何必折罪!”

崇应彪眼见殷郊的背影要彻底消失于地宫入口,真个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

“姬发能发出那一支箭,他一定还活着!你急什么,蠢货!”

“他发出信号时活着!”殷郊的脚步倏忽停了,他回头,像一只发怒的雄狮,一合身就扑到了眼前,直揪住崇应彪的领口,对着他的眼睛咆哮:“在营地里,在城寨外,你多急啊,崇应彪!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他没死!他没死!!”崇应彪一头磕在殷郊头上,吼回去:“你以为我现在不想把村姑那张丑脸揍到地上吗!我不想吗!!姬发不会这么轻易死了,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

“我不要你说!我要用我的眼睛看!!”殷郊怒吼:“你才是不冷静的那个,崇应彪!姬发是什么人我比你了解,如果只是他自个回不来,他不会发那支箭!”

“——算了!和你没话好说!”

殷郊甩开目眦欲裂的崇应彪,那雪白明黄的殷商军服袍角一甩,扎进了昏暗的地道。

崇应彪站在原地气得笑了。

什么情况?

和我没话好说?

我和姬发合谋弄出这一摊子事来,你一个后来掺和的,怎么现在变成你殷郊的事了?

殷郊总是这样……

他是主帅亲子,质子旅的少帅。他和姬发亲密无间。他当仁不让。

不让…………

崇应鸾从没有让过他什么,哦,或许是有的,把去质子旅的“机会”让给了他。

只怕他也没想到,这个凶暴的双胞胎弟弟没有死在军旅苦战间,反而历练出了一身熊心豹胆、钢筋铁骨。崇应鸾大概此时已开始学着接见北崇的家臣,开始和崇城附近的几个世子少爷们跑马读书……可崇应彪已随军数载,看尽八方人杰,览尽四方风貌。

天下山河我踏破,为何不教我出头?!

让如何,不让又如何?不让,我自抢过来!

他走近那扇紧闭的城门,附耳一听。远处的殷军已整军完毕,战马齐声踏步的声音让大地也震颤。

时间不多了。

留给首功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顿了一瞬,转身同样扎进了那一片漆黑里——

崇应彪受够了做选择。他永远是那个不被选择的人。

所以,不被选择的人选择都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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