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婵娟照夜 > 第46章 尚公旧事

第46章 尚公旧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二十鞭领完,段傲白便遣散了众人。

尚朋义打得不重,但总归是给了兵将们一个交代。

段傲白脊背火辣辣地泛痛,好在不曾伤筋动骨,养个几天也就好了。倒是这心病难解,她自知是定西营的主心骨,消沉不得,心中自责和郁气却总也难以纾解。

她拄拐走到江边,坐到一块巨石上远眺,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

片刻后,尚朋义提着玄金枪坐到了她身侧,他将枪身朝前一竖,兀自开口道:“老夫方才说也曾如你这般行事,其实老夫远不如你......须得知晓,那时老夫已过不惑之年。”

...

十一年前,阴雨连天。

钱塘江畔,前后数十道身影正驾马疾驰。

为首的正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尚义老仙——尚朋义。

江中潮水滚滚涌来,亦如万马奔腾,水汽弥漫间,豆大的雨点劈在身上,砸得他拢紧肩上蓑衣。

奔逃了许久,眼瞧着面前的路越走越窄,尚朋义冲紧随在身后的儿子儿媳大吼道:“友儿、风娘,带好好先走,我来断后!”

随即紧勒缰绳,马儿吃痛立起,悲啼一声,调转了头。

身后是官府追兵,肩侧是才怀了身孕的发妻,怀中是才十二岁的女儿,尚友虽知晓这一分别未必能再见,却也只能选择离去。尚友满腔悲愤,没敢回头,朝天大喊几句:“爹!孩儿不孝!待我将风娘与好好安置妥当,定回来助您!”

尚好见尚朋义停了下来,忙回身朝后大喊:“爷爷!我们一同走哇!”

尚朋义不舍地目送三人离去,接着攥紧玄金枪,如一尊铜像般挡在道口前。

追兵转瞬便将至,他团团围住,尚朋义跨在马上,高昂着头颅,眼神不屑地扫视着他们。

付东流那时已是油头粉面,拿着腔调上前两步叫嚣道:“老妖,逃不掉了罢!速速降了!交出千器录,饶你一命。”

尚朋义只当没听见这话,玄金枪凌空一扫,枪头“铮”地一响,霎时便穿透了一名追兵的喉咙。

尚朋义冷冷一笑,用力挑起那人的首藉,策马抽身出来,冲众人喊道:“不怕死在我这枪下的,便只管来闯!”

飞迸的鲜血糊了他一脸,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滑落,尚朋义伸手擦了擦眼睛,扫视一圈,只觉那群追兵似是少了十之二三。

他不由心叫不好,这群狗腿子怕是分了兵去追友儿他们了!于是也顾不得等他们漏破绽,舞枪直直攻了过去。

天下第一枪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一招一式快若闪电,脚下蟒步更是叫人眼花缭乱,除了原地未动的付东流,御爪的一众好手皆是数次被尚朋义逼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折损了大半人马。

然而随着御爪越聚越多,俨然形成僵持之势。尚朋义已是年过半百之人,招式固然令人防不胜防,体力却怎么也不能再同年轻人较量了。

显然付东流也打着这个算盘。他驱马绕着尚朋义缓步而行,用枪头拨开挡在面前的尸体,接着眯起双眼,冲身后的御爪打了个手势。

众人再度蜂拥而上,此番人虽少了近半,尚朋义却不如先前那般应付自如,没打几个回合便被逼退回马上。

虽没什么致命伤,尚朋义周身血痕却也十分触目惊心,他只觉不能再拖,望向被人封的严严实实的来路,他心一横,策马冲去。

众人自然以为他要突围,更是朝那一侧聚拢,谁料,正当马儿作势跃入人群中时,尚朋义用力一蹬,一人一马皆是凌空回身。

马儿身上骤然没了负重,飞快地掠到外围,尚朋义则借力斜冲至付东流面门。

只听他大喝一声,卸去了一身纷乱招式,只凝浑身力量于枪头,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去。

付东流来不及反应,玄金枪直直刺到他左胸口上,他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天下第一枪过人之处皆在一身无解招式,蛮力一击时却与常人并无两样,尚朋义如此行事已是走投无路,见刺中才将将松一口气。

付东流浑身颤抖着垂下头,然而下一刻,他忽然直起身子,发出一阵狂笑。

他乃是御爪之首,阽皇心腹,无数珍宝护身,任玄金枪再如何锋利,却也未能穿透他身上这件流屑软甲!

这是玄金枪头一回出招不见血。

付东流见枪头卡在软甲之间,顾不得肋骨间的剧痛,眼疾手快地擒住枪头与枪身接口处,铁爪一攥,撅断了枪头,而后表情玩味地欣赏起尚朋义的神情。

出乎他的意料,尚朋义并未显露慌张的神色,而是目光狠戾地咧了咧嘴道:“好一只狗爪子。”

下一刻,付东流只觉得颈间涌出一股温热,他忙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摸,接着抬起手来一瞧,暗红一片。

付东流眸子微闪,似是不解地歪了歪头,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身后御爪忙将他扶住,他余光瞥见尚朋义远去的模糊身影,咬紧牙关发狠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尚朋义经一场缠斗,体力自然难支,然而追兵不死心,紧紧咬在身后,尚朋义急急催马,却再难甩开。

他双目圆瞪,心中慨叹不已,只觉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如今已为后辈争取了如此之久的逃生时机,也算是死得其所。

于是他提起没了枪头的玄金枪,向身后一扫,立时一片御爪走卒落马。

然而,四周源源不断的人围了上来,尚朋义强撑着舞了几下枪身,终是被雨珠打得阖上了眼,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

再度醒来时,尚朋义正身处一间温暖的卧房,他缓缓支起身子,顿觉头脑昏沉,太阳穴突突跳着,视线也颇为模糊。

伸手掀开被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皆已处理妥当,尚朋义怔了片刻,屋内光线略显昏暗,他只当是还在梦中。

“尚公醒了。”一道稳重的声音忽自屋门口传来,尚朋义抬头去瞧,便见一名蓝衫少年笑立在旁。

尚朋义茫然而警觉地坐直身子。

他昏迷前尚在御爪包围之中,而那付东流最是狡猾不过,他不得不疑心,此情此景是否为御爪瓦解他戒心所设的奸计。

“小子行墨,月卯中人,见过尚公。”见尚朋义心有疑虑,霍行墨露出一脸无害的笑来,拱手一礼,自报家门。

尚朋义自然不会因此便放松警惕,他边盯着霍行墨,一手悄然在腰间摸索着,一道顺下来,刀片短针俱在,这才沉下心来。

迟迟等不到尚朋义应声,霍行墨只好再度开口:“尚公已睡了一整日,我去为您备些膳食。”说完便转身去了,将尚朋义自己留在屋内。

尚朋义目送他离去,接着起身四下环顾,却猛然发现自己的玄金枪竟完好无损地倚在枪架上。

他心中一动,疾步上前,颤着手抚摸上那闪着寒芒的枪头,接着目光转向与枪身的接口处,也看不出一丝断裂的痕迹。

尚朋义一时有些恍惚,难道被御爪追捕、被付东流撅断了枪头都只是一场梦吗?

可浑身伤痛又切实地告诉他那场血雨腥风才刚刚过去。

他一寸一寸地抚过枪柄,被刀剑划出的浅痕、被斧子劈砍的凹陷、被火星燎过的斑点……玄金枪代他受过的每一处伤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尚朋义惊地微张着嘴,当今世上怎么能有如此技艺,能在短短一日间,不留痕迹地将残枪复原呢?

“尚义仙人,久闻大名啊!”门口又有声音传来,尚朋义回头,见到一名麻衣老者,年纪较他更是大上几分。

“在下霍良弼,江都人,与您算是半个同乡了。”霍良弼面上和善笑着,眸中凶光不掩,“尚义仙人昨日遇险,为我月卯所救,此处是我月卯据点,尚义仙人不必惊慌。”

尚朋义自然觉察到霍良弼神色,警觉问道:“此乃何处?”

“已是姑苏地界,尚义仙人大可放心。”

“霍兄可瞧见吾儿了?还有他的妻女……”尚朋义一怔,接着焦急地追问。

“这……尚老弟,女娃娃我们未曾寻到,只是……”霍良弼犹豫了片刻,扶住尚朋义的手臂,惋惜道,“令郎已是遇害了。”

尚朋义闻言直直定在原地,许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反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几息过后,尚朋义利落地抽出手来,提起玄金枪就向外冲,边还低声道:“霍老兄,同您借匹马儿。”

霍良弼没有拦他,他年事已高又不曾习武,是怎样都拦不住的,可尚朋义的身体状况却无法支撑他架马回临安,自然有端木拦着。

果然,不过片刻,回廊间便传来端木吟竹的怒喝,霍良弼缓缓向外走去,边听着几人的争执。

——“您的伤未好,不许离开。”

——“咱们月卯的人,有几个跟阽朝没仇?我全家都是叫那群狗爪子给杀害了,上下一百零三口人,只我活了下来!”

——“尚公若真想复仇,就请先将伤养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