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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最不该的时候遇见想保护的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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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三十五的风韵,梳桃心髻,着吉服。阔脸长鼻,两个眼不小不大,睑下有细纹,笑多的缘故。女儿明玉郡主看起来十九二十,鹅蛋脸,粉扑得雪白。一身红圆领青蓝马面,一双长眼掀起细眉,往脚下瞧,没有母亲的好脸色。大是娇生惯养的毛病。

我能理解。

明玉郡主跟着国公夫人拜见我们,她喊我一声“公主表姐”,乖乖坐下。我才明白她比我小,十七岁。国公夫人谈了谈宫中如何如何,膳食和天气怎样,不晓得我们之间的代沟。皇妹不耐烦,打了呵欠。我大有兴趣瞧他们能憋到何时。便”恩““哦”应付。

终于,日薄西山,国公夫人转回来意,提起准备给明玉郡主说门亲,问我:“公主,你可听说沈探花沈其修此人?”怪熟悉的?我道:“没有。”国公夫人说:“他虽是个白丁进士,却一表人才,我有意将明玉许给他。”告诉我干嘛,“恭喜恭喜。”我附和。

国公夫人佯叹气:“只是出了些岔子。这种事情,也只有女人之间明白。长宜长公主她也瞧上了沈探花。臣妇作为母亲,自然想给女儿一份好亲,如今只好来求两位公主殿下,与长宜长公主谈谈,让她行个方便。”明玉郡主细声咕哝:”我也不跟长公主殿下抢,我只让他做我夫君,入赘也好,等长公主殿下来要他,我不打扰便是了。”

我大为骇然。于我是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我的东西。

皇妹听了大半,盯住那明玉郡主,问道:“国公门第,偏要这一个?”国公夫人尴尬笑笑。明玉郡主猛然脸色铁青,绞着肠胃似,“咕噜”一声,慌忙捂住嘴,倾下身子,呕起来了。

这是怀了?

连连干呕,这位郡主眼睛泛红。见者都觉得难受。

瞒不住。国公夫人道:“若是再拖晚些,显了孕,天晓得国公爷会怎样大发雷霆。如今这世道,不算公平,年轻姑娘一旦想昏了头,便无可挽回。”若是许个门第相当的亲事,保不住男方要闹起来;过于低嫁,国公爷定要究其缘由;只有那沈探花合适,白衣出生,又是进士,才华品貌都好,而且有过妻子,年初刚死了,一个国公郡主去当继妻,送个孩子给他,也不大敢有怨言。

“孩子生父呢?”我忍不住打听。

“死了。”

忽地“啪”一声,绣尹的茶盏倒了地,碎了一个,泡散的茶叶四处飘零。绣尹慌乱整理,吩咐宫女赶忙收拾。皇妹让她们退出去。

合上门。明玉郡主疲惫半吊起眼皮,斜望我,“他被打死在马厩里。”语调生冷,不知在质问谁,“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东窗事发,他就不得不死。”

原来是始乱终弃的男人。明玉郡主攒住国公夫人的手:“母亲,我如今只要沈修撰。”国公夫人对望,心疼叹气。

也不知这沈探花是何方神圣,都有过妻子,身子不干净的人,引得那么多人青睐,我也该去凑凑热闹,岂不有趣。

可我不明白:“既然是婚事,不该直接问过本人,他本人意愿了,我姑姑应不应允有什么关系。”

国公夫人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那沈探花座师是礼部苏尚书,他受了苏家不少关照。只要苏尚书替我们国公府做这个媒,他?岂有不答应的。还感激不过来呢。”妙啊妙。国公夫人又道:“只是,长宜长公主行事却不大顾忌这个,还需二位公主帮衬,求长公主的玉成,我们的婚事才能办得圆满。”

这种事我的确爱看热闹,但不愿费口舌。长宜姑姑是父皇亲妹子,父皇还怕宫外长宜姑姑会受欺负,纵她成个不能容事的老妖婆。妄自尊大。皇妹都不屑跟她分庭抗礼。我道:“夫人,你多想啦。再怎么说,姑姑也会给国公面子。”皇妹道:“要我们说,这事更不成。”我意会了皇妹,赶紧说:“撇开那些光鲜,我们之间的龃龉谁又知道?”

长宜姑姑与我们没什么敌意。遇见了也算姑侄情分。背后互相看不惯,正常。谁不是个公主哩。

国公夫人明白我们言与姑姑私底下闹矛盾,抱歉笑道:“我一时蒙了眼,没料到这样人情世故。”我道:“还好,得空我跟姑姑提提。”国公夫人与郡主道了谢。告辞打道回府。

人一走,我让绣尹叫尚衣局的人裁刚拿的布,替我做件道袍。料子明灿灿,走在路上要与日同辉。掌上烛火,透过纱窗,瞧见暗卫青葵睡在树桩旁,黑影融为一体。

我突然想起长宜姑姑要杀李主事,长宜姑姑喜欢沈探花,十五岁美少年沈监生有个兄长。皇妹和傅玄的推测……

诶呀,几天时间,我快把傅玄给忘了,他小子眉眼真俊,朝我一瞥,格外神气。又灵又清,一见到他,我就神清气爽。

有点想再看看他。

我推开窗,勾手唤青葵过来。她走上前,借烛光看清她流畅的轮廓。我问她:“长宜姑姑吩咐你,是去陷害那个少年对不对?”她眼神逐渐放空,不辨白。我接着说,“不管是谁死了,只要将那少年陷害入狱,他兄长沈探花只能去求长宜姑姑,委身于她,是这么一个算计,是不是?”青葵道:“我不清楚。”替人卖命,自然不知全貌。

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威胁人。我转到暖阁,对皇妹道:“你猜的没错,这事很滑稽。”皇妹正摆弄她的手铳,得意说:“你没发觉绣尹不对劲。”是哦,奉客打翻了茶,不会躲起来自责了吧。“这种小事也值得…….”

皇妹打断我:“她不是有个表弟,在国公府驯马。”我想起几个月前,尚宫局的林司籍(就是和陶道士有亲那位)常找绣尹去吃茶。随意问起,说是给绣尹弟弟说亲。

面对皇妹这种揣测,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若是她兄弟被国公府打死了,不来求我们出口恶气,说不过去。”皇妹道:“若不是姐弟情谊呢。”是个姘头?“别这样想。”我道。绣尹二十八岁,是宫中德高望重的女官。皇妹阴测测:“我绝不会错。”

我承认皇妹她既无情又灵敏。幼时便很少笑,她两岁时,我拿最喜爱的小糖人逗她,她淡淡望着我说:“我不喜欢。”我呆住,泫然欲泣。她无法体会我的感情,便问我:“是不是我拿了它,皇姐,你会开心?”我恼羞成怒,收回去、一口闷住:“不给你了。”

臭丫头,你拿了它,我才不会开心。我是想要你开心啊。

我想出宫。要憋坏了。送到嘴边的答案,不借此机会可惜。第二日,十七日,我拿了堪合,戴上大帽,豆青色贴里,金边小靴,准备独自一人出宫。经昨夜,青葵视线紧系在我身上。女官孙晴告诉她:“咱们这两位,都是独来独往,性子孤僻的主。”

可太冤枉我了。我只是不想他人碍事。

从神武门堪合校对腰牌,经景山,自有太监驾马车载我,过二十四监街坊。出东安门后,曲曲回回,来来往往。没半时辰,拐到了承天门前的御道下。

御道两侧由京师衙门坐列。右文左武,右边乃是六部及其太医院。左侧以五军都督府一列,后头便是北镇抚司。

过棋盘街,一条大时雍街坊,各胡同皆是高门贵邸,再往西北走,也是半个时辰,便是三法司:一条青石街衢,大理寺在前,都察院局中,矗立一座喊冤的破鼓,刑部衙门靠里。时辰正好,将要散值,红霞晕染天际,灰蒙蒙,云层滚了毛边。

驾马的小伙者贺太监紧张问:“公主,到这里么?”“我自有我的道理。”我当然是要去找人卖弄卖弄我的绝顶聪明。贺太监没再问,领命候在远远一端。路中时不时马车驾过,衙吏和门子站在门首闲聊。

我刚走过大理寺,竟然无声下起一片热雨。透过夕阳,雨线泛光,十分刺眼。我临到都察院墙檐下躲雨,来了两个门子问我:“做什么的?”我拿起公公的玉牌:“宫里的,去刑部,躲躲雨。”门房不敢细看,转回衙门里。

等雨势小些。有个穿青衣圆领的小官,从都察院院门出,撑伞打我眼前过。长身清瘦,步履匆匆,不巧落了个麻织的破钱袋,在雨中淋,早褪了青。

我用脚踢了踢钱袋,干瘪瘪的。“诶!”朝他背影喊:“你东西掉了!”

他滞住,回身望,半天才发现有个我站在墙下。便往我走来,斜雨染深了他的下摆,一顶乌纱,獬豸补子蓝圆领。原来是个御史。

我抬起头,待看清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双灰眸,极其罕见,似融雪冰河,浸入淫雨清透泠然,透着万般消融的哀。端方正正的面容,眉目鼻唇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巧。说不上肤白如雪,亦面若冠玉。俊逸至极。

该御史捡起我脚边的钱袋,朝我笑了笑,眉目清和。我已被惊艳得,顾不着东南西北。他低眉纳头,避开我,侧过身,将伞偏来:“多谢小姐。”声若秋水,气如竹兰。

我道:“好,好。”

大佛寺好灵验,举手之劳做了件好事,又遇着心上人了。

他略有赧色,将伞更移进几分,低声说:“沈某身无长物,此伞便作是谢礼,不至小姐途中湿了衣裳,可好?”湿漉漉飘乱的一绺发,贴在脸颊上,双唇红润。灰眸要沁出水。我心肝乱颤。他伞柄推来,又喊了一声:“小姐?”我六神无主:“好,好。”蛊惑似的接过他的黄油伞。

有点重。

他颔首作揖:“沈某告辞了。”朝着我退了几步,雨蒙头打在他的乌纱上,才转身,加快步伐,往街上赶路。好个俊郎君一步两步走远,我的心底空落落。

这样的品貌,就是沈探花不差。怪不得。我也爱他。

不知多久,视线昏暗起,细雨中挂了灯笼。贺太监突然跑来送伞:“公主,怎么缩在这里,找好半天了,咦?公主哪来的伞?”我把伞推给他:“拿着,重。”一瞧,已经要天黑了。

诶呀!美色误人!

我急着往刑部走。贺太监撑两把伞,喊住我:“公主,伞?”我让贺太监在这等着。这小子不懂我,全身湿漉漉,那才叫楚楚可怜。傅玄看了我,像我瞧方才沈探花那样儿,要心动死的。哈哈。

我躲在石狮子后往刑部衙门瞧,朱漆门关了一半。零散出来些人。不会已经散值完了,人去楼空。左等右等,终究等不到傅玄的影儿。不会又是通宵达旦,熬鹰一般,有这么忙吗?

夕光已灭,暗乎乎一片,雨渐转小。偶尔滴在我的后颈,凉凉。我只得偃旗息鼓。扯了帽子扇风,猛然一阵暗罩在我头顶,视线大受干扰。听得背后有人言:“公主,你来此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仰头望,傅玄正撑一把伞悬在我头顶。从低往上瞧,闪烁的灯火,阴郁的天,他更为高挺,目若朗星,白皙的脸一半惨亮一半碧青,倘添了唇脂,就是三更夜的艳鬼。摄我的魂夺我的魄。“恩?”他等着我的回答。我起身说:“我来给你传个信儿,李主事的事,你查得怎么样。”

“嗯,不算好,”他了当道,“李主事高风亮节,清正之士,与人为善,从未徇私贪禄。家中贫寒,萱堂年迈,病妻一幼儿。唯有嫌隙的,是礼部严郎中,几番挑错也无法将他外任,但论不上下毒谋害。五月初五,“他顿了顿,探寻我的眼色,撞上我的视线,又避开,便接着道,“那天,他受同僚邀至酒楼,那名监生送茶置于座,他不设防,不慎喝下,不过一刻,毒发身亡。”

我是不是该表现伤心?我装若有所思:“哦,哦,那你查出什么了?”

“下毒的那女子踪迹全无,抓捕无果,我去查寻那位沈监生,的确家世清白,为人纯良。”他望了望我,摇摇头:“我没有头绪。”

真坦白。皇妹不愧是天才,我不禁骄傲起来。“嘿嘿,那我来的是时候,”心里轻飘飘,“你们有时太狭隘,只留心朝堂上纷纷扰扰,怎么会明白闺阁女儿心。这事荒谬得很。”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是长宜长公主,喜欢沈探花,陷害他弟弟。”

得意睇他一眼,他却看向远处的路,久久不言语。我在他眼前挥手,“发什么呆?”他回神,望了望我,垂眸说:“公主,多谢。”我心里发软,笑呵呵:“是该谢我,我成了公主里的叛徒,不过,我想要让你查查,兴国公最近死了一个马夫,年纪不大,你身为刑部司官,能不能帮帮我。这怎么一回事。”

他思索应下:“一日后,五月十九日酉时正初,棋盘街大明门下,我交给你。”这会雨又转大,四周暗灰,听得滴滴溅在伞上。傅玄看看衙门灯火,便把伞伸向我:“竟一个人来的?伞,拿着。我走了。”淡唇翕动。凝望他极其秀丽的凤眼,挑起的长眉浓而不俗。鬼使神差扯了扯他的袖口:“我赔你玉吧。”

他闻声定住:“公主,我说过不必要。”我不放他走:“我想要赔给你,本公主从不亏欠人,让我赔给你!”他问:“为什么?”我戳他的臂膀:“你心知肚明。”他霎时竟红了脸,立马拉开与我的距离:“我不需要。”我干瞪眼:“你就这么讨厌我。”“没有!”“啊?”

打住噤声。

沉默好一晌,他盯着地,一字一句说:“不讨厌就不能拒绝。”好像没问题。这整得我不会了。我又问:“那你有心上人了嘛?”

“没有心上人,就不能拒绝……”

好好好,就是想拒绝我了。什么玩意。你没有心上人,我该怎么胁迫你。可想着不对劲:“你既然没心上人,为什么退婚,真为了你老师,就不该退,像我嘛,我就娶了苏家的女儿,死劲欺负她,拖垮苏家,给老师报仇。”

“公主,你会吗?”他轻轻笑一下,深一气,敛容闷闷道:“我去过浙南查寻暗访,五年前没有匪患,老师的罪状都是真的……我与苏家没有仇,也不会去寻仇。我退婚,一者是苏家确有构陷之嫌,按师谊礼法我必须做;二者与新人相处费时费力,稍不注意易生事端;三者,我不愿。”

原来是世人给你加戏。忘了你是个寡王。

他黑白分明的眼,熠熠生辉,语气微不满:“我都解释清楚了?”“哦,还行。”我也不满,“既然如此,我赔你一个玉有什么干系?”他像是小仙童要打坏观音的宝瓶,略有哀怨冷哼一声,“宫制之物,岂陷我于不利。”呀!我没想到这一层,何况父皇知道了也不打紧。他不懂,还老一套规矩。我解释不了这么多,顺着他话说:“我有钱,在宫外买一个给你就好了。”

“唔。”

雨好像停了。天色发亮。他沉沉望来:

“公主,你是真心…….要赔我玉?”眼底翻腾着昏黄的潮水。

“昂,君子一言。”还敢质疑本公主。

“那好,”他斩钉截铁,道:“那块玉七年前市值八百两有奇,不论现下货贵银贱,亦要八百两的玉。还有三个条件,第一,不能是宫办、他人之物,第二不能用赎银,当银,借银,贿银,凡来路不正的银钱。第三,不能抢,不能偷,不能以势强占。公主,可否?”

什么丁是丁,卯是卯。一二三四五,写策论似的。我真想一拳撂过去。这是在赔玉呢,还是在刁难我。未册封的公主月例除杂物吃住穿行,能活泛的有一百五十两。我不随便花,也要攒半年。何况又要赏,又要乱买各种玩意。

我道:“我一时可能没有八百两。”他蹙起眉,放轻声道:“一国公主,也积贫如此?”我气:“不至于是皇帝的金锄头,可也就那回事。”他道:“五百两。”

“成成。”我不再讨价还价。他又把伞递来,等我接过它,一边说:“别忘了,五月十九日酉时正初,棋盘街大明门。”他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接过伞,“哦哦,好。”他放低声:“走了。”凤眼灿若月波,却抿紧唇,刻意冷硬撇下我。

背影清朗冷峻。

好别扭,这人。

我岂不是要折他身上了。越想越气。

举着伞,丧魂落魄、抹黑走回。贺太监提着灯笼,一豆萤烛,见了我,大吃一惊:“公主,怎么又来一把伞。”

“哼,谁知道?”

一个一个,都爱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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