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还行还行，不算太严重”，莫医生彻底放下心来，没碰到眼球。就算是皮外伤吧。

“肿这么大的？”项岚关心地问。

“正常呀，比起你上次腰上那个，他这算擦伤”，莫医生站起来，清洗双手，“缝几针吧”。

“哎呀莫姐姐，缝针多不好呀，还要多戳几个洞”，项岚不乐意，“能不能用凝胶啊？”

莫医生其实也想用凝胶，只是萧渊的伤口没达到使用凝胶的标准，略略违规。

而且一罐凝胶，拆了就不能续用，他又只需要用很少一些。莫医生只得从自己的职务角度出发，告诉项岚：“你少来啊，缝针现在不需要戳洞。最多就是，疤痕愈合的初期可能长得不会很规整，过段时间长平了就好了。”

“莫姐姐啊，他那是在脸上啊！”项岚替萧渊抱不平。

“哎呀，你真的是…”莫如慧打算顺水推舟答应他了，小得不能再小的违规，谁会管这种事。上次项岚说走就走，一整罐凝胶当场就扔了。

没想到，项岚太着急，少见的没能快速把握莫如慧的口风，他想出个邪招：“要不这样，多深的口子能用凝胶啊？我现场剌一个，多余的给他用。”说着他就撸起袖子，露出小麦色的左胳膊。

“你有病吧？！”莫如慧和萧渊同时喝斥他。

项岚讪讪地放下袖子。

莫如慧运了口气，项岚真邪乎，自己也别端着了，赶紧的吧。她转身去拿仿真凝胶：“不许说出去呀，”她告诫背后的俩人。

“好的好的，莫姐姐你最好了，最能关心我们的疾苦”。项岚赶紧说好话。

“还是遵守单位的规定吧，没必要为这点小伤坏了规矩”，萧渊慢悠悠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莫如慧急转身，瞪着他，“你有病吧？！”她跟项岚同时喝斥萧渊。

萧渊闭上了嘴。翻了个白眼—只用左眼。

十几分钟后，项岚满意地领着右眼上方糊了一条凝胶的萧大爷出了门。

两小时后，互联网上的相关新闻再次铺天盖地，刷出一波新高潮。“ITMA智勇双全识破伪歌迷”、“假歌迷示威游行，真英雄血洒现场”、“当才华冲撞法律底线，我们该挺谁”等等，众媒体一边倒地倡导社会支持执法者、支持ITMA。

曾侯乙的歌迷会偃旗息鼓。多数民众基于媒体的现场报道，在舆论上站到了ITMA这边。而且现在又多了个非法集会的事件，歌迷们本就没有参加，生怕惹祸上身，彻底停止了征求签名的活动。

维安部接手这个示威到单位门口的案子，试图查出幕后的始作俑者。

大都夜莺则全程保持了沉默，未做任何替自己发声的努力。

此事似乎已顺利完结。

距离ITMA总部20公里左右，北区一栋不起眼的商务楼顶层。

萧渊的全息投影逼真地在室内走动着，“你们想干什么？”他刚才在广场上的喝问再次传出。

很快，场面嘈杂起来，萧渊沉默着，屹立如松，鲜血披了半张脸。

一直专心观看的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他暂停影像，平缓自己的情绪。十几秒后，他继续播放视频，直到录影在惊慌的晃动中戛然而止。

“真是一点没变的固执！死性不改！”那个人还是忍耐不住，在诺大的办公室内骂出了声，他苍白的脸色微微发红，略显单薄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

萧渊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宋柯的电话。

“萧渊啊，受伤了？”宋柯关切的声音响起。

“没事，宋局，小伤”。

“你处理得很好，”宋柯由衷地表扬，“现在民众对我们很支持，多亏了你们啊”。

“主要是项岚，宋局，我没做什么，是他做得对”。萧渊实话实说。

“我也听说了，这个小伙子很有担当，不错！不过你也是功不可没，不要太谦虚了”。

“那，谢谢宋局夸奖”，萧渊只得接下。

“好好养伤，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不要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宋局叮嘱了一句。

“好的”。

当天晚上，执行组和情报组全体收到武清远的通知，明天早上十点，两个组一起开个会。

工作上的周例会只由正副组长与武清远一起参加。每月的例会则由ITMA的各组正副组长、主管领导参加，宋柯亲自主持。

目前执行组和情报组的领导层很有意思，执行组有两个副组长，没有正职。情报组却只有一个正组长，副手暂缺。

武清远通知的这种全体会议不多见，应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

第二天上午，两个组的全体成员提前十分钟把ITMA六层的大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50多号人全部到齐。

武清远准时踏入会议室，所有人齐刷刷地起立，目视他走到主持位上。

武清远未开口先笑，“大家都很准时嘛，很好，各位请坐”，说完他率先坐下。其他人这才纷纷入座。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两件事呢，都可说是好事，哈哈，请大家放轻松，不是要布置什么任务”。

会议室内安安静静，都在等待武清远继续讲话。

“第一件事，大家最近应该私下讨论得很多了吧？曾侯乙案，由项组长和萧组长联合办理。24小时之内破案，并将曾侯乙捉拿归案。不要小看这个案子啊，曾侯乙可是全国收入最高的顶级明星，在国际上都有很高的知名度。但是他非法使用女娲，违背诚信、沽名钓誉，对社会的影响非常恶劣！我们项组长、萧组长顶着巨大的压力，火速行动、秉公执法、漂亮地结案，为社会铲除了一个毒瘤。他们尊重法制观念、弘扬了正气，为我们ITMA全体人员树立了非常好的榜样！”

全场响起掌声。

萧渊不动声色，但几次眨眼的时间过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在借着闭眼的机会翻白眼。

项岚坐在萧渊的身边，眼睛不知往哪儿摆，脸已经快红成紫色。对于这么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案子，武主管特意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出这么一通溢美之辞，让他手足无措。

武清远继续说：“当然了，我们执行组的其他同事，也为这个案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我听说，几乎就被网暴了嘛。希望这位同事放平心态，不要太生气哟。”这句话是为了调节刚才拔高调子的气氛，否则按照领导公开讲话的不成文的规则，调子只能越拔越高。

今天的会议，上来调子就已经很高了，所以武清远特意往下压了压。

同事们捧场地笑起来，有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故意看了看闻佳。

闻佳不出声地说了两个字，从嘴型看第二个字应该是“C”打头。不过她的座位与武清远隔了十来个人，无论如何是不会被武主管看见的。

“我个人也没想到，社会上的不良势力能够猖狂到这种地步！昨天的事件，相信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冒充曾侯乙的歌迷，非法聚集、跑到大都执政中心的门口来示威游行，闻所未闻，极其恶劣！我相信维安部接手之后，一定能查出幕后的真凶。但是，昨天的形势非常危急啊，执政厅的安全都面临着严重的威胁。我们的萧组长，也为此负伤流血，都未能控制住局势！危险啊，同事们。在这种关键时刻，是我们执行组副组长项岚，挺身而出，有勇有谋，一举粉碎了阴谋分子的诡计！如果不是他及时地、高质量的处理手段，后果不堪设想。我提议，大家再给项岚杰出的表现，鼓掌！”

掌声雷动，比上一次响亮许多。

项岚只恨地板上没有裂缝。而且武清远字字句句往自己的脑袋上狂扣高帽，对萧渊的付出一笔带过，有失公允。

他担心地看看萧渊，却见萧渊也正看着自己。萧渊也在鼓掌，而且看上去很真诚。他眉骨的伤还是血红的，周围有着乌青的颜色。他的双眼却明亮有神，眼中隐约含着欣赏的笑意。

项岚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微笑一下，萧渊却已转过头去。

等项岚回过神来，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大家都盯着他看。

干什么？项岚思忖，武主管怎么不说话了？他看向武清远，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许是觉察出了项岚的茫然，武清远又重复了一遍，“项组长，大家都在等你讲几句话”。

啊？坑爹的！

项岚知道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起身。站着说话，以示尊重：“首先感谢武主管的表扬。其实曾侯乙这个案子，线索就来自于武主管，萧组长和我都是奉命行事。这个案子的影响这么大，挺出乎我的意料的。这说明领导的站位就是比我高，看得比我远。在案子的具体执行中，我是完全依据萧组长的指挥行事，他的办案思路非常清晰，值得我们大家好好学习。至于游行示威，啊，有些凑巧”，项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下巴：“我比较熟悉曾侯乙的歌曲。另外在这个案子的执行过程中，同事们也很认真负责。我就说这些”。项岚一屁股坐下了。

同事们又给了他一次掌声，项岚没有领导架子的特征再次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情报组的林春雷猛烈鼓掌，欢欣鼓舞地瞅着项岚。可惜项岚完全没看他那个方向。

武清远对项岚的发言不是很满意，不过项岚首先肯定了自己，也算过得去，他决定进入下一个话题：“我看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昂，这是好事，我们要一直保持坚强的意志和优秀的士气。所以呢，下周，我们一年一度的、与维安部的联谊技能比赛，就要开始了！”

士气的气球好像一下子被戳了个洞，漏了不少气。